造化(陆涛)-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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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大粤海酒楼打工,马达里便是一乐,他妈的弄了半天她就在大粤海!他大声谢了然后转身就走,又被叫住。这位“大妈”热心地告诉他刘燕外出打工学校不知,用的是“闻静”名字,切莫给传出去。马达里一听哈哈笑起来,直笑的“大妈”险些发毛。看来这刘燕或他妈的闻静和这娘们儿有私交,保不准是因为天天半夜归来让她开门私下塞了不少好处才会如此热心,开车往回返便一路仍觉好笑。汤大良叫什么汤克水,刘燕叫成闻静倒也不奇怪。大粤海真真假假不露端倪,合着玩的都是虚的。
“大驴,”王红见他楞神儿,眯着眼睛笑道:“想好了吗?”
“你他妈把话说清楚!”马达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意识到韩茹是不是像王红一样在这里做起……他一把捏住王红的胳膊,喝道:“说,王红!小心我捏死你。”
“放开!”王红气急败坏地扭着身子,却脱不出马达里铁钳似的手,好在此时并不怕他。“操你妈马大驴!有本事你敢进去狂!不定谁捏死谁呢!”
马达里扬手给了王红一个嘴巴。这一嘴巴把王红着着实实打得七窍生烟。马达里看都没顾上看她一眼,推开车门走下来。他现在确信无疑韩茹是因为钱来做那事,而且这两个晚上都是自己送来居然不知,自然恼羞成怒,首先恨起汤克水来。他快步如飞地冲向酒楼,人没进门就大声叫喊起来。
“汤克水,我操你姥姥!”
一楼几位就餐的和服务员被如雷的叫骂吓了一跳。马达里话音未落撞门走进,正见刘燕从二楼匆匆忙忙跑下来。
“刘燕!”马达里早忘了那个“大妈”的嘱托,劈头就叫上了她的真名:“汤克水呢?你把他给我叫出来!”
刘燕先是一惊,见马达里如此火冒三丈,由不得多想,忙上前拦住他。
“马先生,有什么事好好说。”刘燕怕出乱子,强作着笑脸,大有一种遇事不乱的风度:“是找你的哥们还是那位小姐?”
“刘燕。”马达里紧盯着她,没注意韩茹此时也惊慌地从楼上下来。“你是不是叫刘燕?对不对?什么他妈的哥们儿,你少跟我来这套!”
“马先生,”刘燕看见韩茹跑过来,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不你的人来了?别再喊好不好?”
“喊?”马达里看见韩茹衣服不整,不知是心疼还是无名火爆升,“刘燕,老子何止是喊!”
“你?”刘燕怒不可视地瞪着他。
马达里说时迟那时快,抄起一把椅子朝餐桌上就砸了下去,便听一阵哗拉乱响。又抄起椅子砸向门口的酒吧台,却被反应过来的“保安”横空拽住,扬起警棍就朝他的头上打去。马达里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另一个“保安”人员便侧面飞去一脚,踢在马达里的胸上。马达里像一头怒狮,在这一瞬间里首先想到保护韩茹,转过身来推她一把到门外,边横出一拳正打在刚第二次扬起警棍人的鼻梁上,只听一声惨叫横摔出去。另一个“保安”轮圆了警棍空中劈下,马达里懂得些拳脚,只被方才那一棍打得犯晕,仍闪过这道黑光,一侧身马步桩姿,气沉丹田,含胸拔背,裹裆护臀,拉出一副形意拳的架式,无奈照猫画虎画不成虎,被满脸鼻血的那人照屁股上就是一脚,足踢出三米远,身前的人第二棍找着了落点,一棍轮到后脖梗,马达里便扑腾一声倒下。两个“保安”呼应上前,蹬踹都不解气,便照直用脚后跟跺他的屁股。韩茹早奔过来,扑到马达里的身上,才使两人停住手脚。
“把他抓起来!”满脸是血的人杀气腾腾地喊。
“让他们走!”刘燕知道即使马达里这样,汤克水也不一定想把事弄大,况且此事起因非同一般,搞不好会节外生枝抖出真相。她轻蔑地看着脸色通红的韩茹:“请你们马上离开。”
马达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两眼发黑,手脚失调,仍寻么着影子想踢人。刘燕便使了个眼色,想赶紧结束这场混乱,几个女服务员极不情愿地搀住马达里,走出门外。
韩茹出了门口,顿时又站住。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讥讽外露的刘燕,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金岩的母亲,便是心头一热,说不尽的滋味齐涌心头,又推门进来,在刘燕面前一步跪下,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你,姐姐!”
刘燕被她这一跪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你,”韩茹这句话的含义只有自己心里明白。她心如刀绞,只觉得头顷刻间胀得老大。“姐姐!”
“算了,你起来吧!”刘燕走过韩茹身边,一只手推开了门,语气并没有改变:“再别让我看见你。”
“姐姐,你看不见我了!”韩茹悲痛欲绝,想到今天这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倘若马志千知道自己的这些,定是悲痛中又添悲痛。“姐姐,再见。”
“韩茹,你过来!”马达里被风一吹,似乎缓过劲儿来,在那边大声地喊着:“快过来,别理她。”
韩茹唯恐马达里喊出自己的名字,可他还是当着刘燕的面叫出来了。她捂住脸,快步地跑向汽车。
“韩……韩茹?”刘燕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名字好熟悉。她忽然知道了这个人是谁,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忙朝停车场跑去,对马达里喊了一声“你叫她什么?”
“叫你奶奶!”
马达里关上车门,发动车,一脚油,一把轮,车便飞一样地驶向大路方向,轮胎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韩茹?”刘燕如梦初醒:“你是韩茹?等一等——”
零点,终结与开始的时刻。
贾戈躺在床上,伸手关闭了卧室的灯。他不知道,发自广东某医院的一封加急明传电报此时正接通办公室的传真机。值班小姐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扫了一眼吱吱乱响的机器,而后撕下传真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时钟,也关闭了值班室的灯。
孟媛习惯于早睡。她翻了一下身,似乎醒来,第一个意识就是要早早起床,去机场接赵志。她不知道她的办公室传真机也进入了工作状态,远在美国的李经伦伯伯可能搞错了时差,把同意他赴美国的决定和邀请信先用传真发了过来。还写了一封短信,告诉她今年圣诞节他将在北京度过。他提早告诉她的意思很简单,希望回大陆过节的时候孟媛也在。
徐娟的呼吸极为匀称。她不知道在日本有一颗驿动的心不能安宁。她很快将会收到黑田次郎的一封感情火热的信。这封信正在起草中。自从与贾戈有惊无险的一夜故事,她或许多了一份心思,不知是走近了贾戈还是走近了自己?她要借助父亲的大字参考报才能入睡。
赵志睡不着。他做完了启程的准备,只差两个内容的一件事:是在上海还是在北京买两束鲜花?一束送给到机场来接她的孟媛,一束就献给他真正开始思念的徐娟。他坐起来,开始翻找资料书,以决定买什么样的花献给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再过几天就是孟媛的生日,徐娟的生日恰巧是圣诞节前的平安夜,他将按每个人的星座选择幸运花。
范宇知道躲不过这一夜身为丈夫的义务。和妻子行房事是严格按照每周两次的固定的日子进行,所以早早地上了床。听到妻子在卫生间洗下身弄得叮当乱响的盆,便是一阵紧张。他喜欢循规蹈矩,唯有作爱不同。这使他感到一种恐怖。老婆上床来他必须默想许多人,唯有此时尽可胆大妄为。
张小芳无心再看父母和邻居大妈以及楼下存车棚的大爷搓麻将。她不高兴,所有的人本来十分热心讨论她在总统套房大堂照的像,嘬着牙花子、咂着舌头好一阵恭维,把羡慕和嫉妒大大方方地让她欢欢喜喜收下。邻居大妈喂完了波斯猫走进她家时,便都开始关心自己的手气。她回到自己只有八平方米的狭小房间,插上门,把衣服脱得精光。她喜欢光溜溜地睡觉,那叫自在又舒服。当然这是一个秘密。别人要知道一个姑娘喜欢一丝不挂地睡觉,必有在想象中说不完的故事。她希望今夜能有个好梦,并不一定要记住这个梦。
马达里哭了。他不相信自己会哭,可分明是认认真真地哭过了。他知道了韩茹的一切,明白了她随着丈夫、带着一个小女孩为什么到总统套房来。当他知道总统套房内住着一个爱滋病感染者时,或多或少地大吃一惊。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总统套房接待过爱滋病病人,一旦传出去贾戈怕是再也没生意可做了。恐癌症都使那么多中国人心事重重,何况爱滋病的感染区扩展到大名鼎鼎的总统套房来,岂不成为一个心理障碍中的禁地?看着泪如满面的韩茹,他那时还没有哭。听完韩茹娓娓道出的故事,他停了车。头晕,脖子发硬,这他都不再关心,只认真地看了一眼韩茹。马达里轻轻搬动她的肩,把她搂进怀里,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他第一次明白了爱原来是这样一种感爱,竟会如此陌生。
“韩茹,别难过,我有钱,也有办法让你和你的丈夫,那个孩子在总统套房住下去。别恨我,可能是我害了你。”
“马先生,”韩茹轻轻摇摇头:“谢谢你。我这一生最后一个要谢的就是你。”
马达里被她的故事深深感动,没有听懂她的话,否则这夜他绝不会离开她。他从来不相信女人,更想不到世界上竟会有这样一种女人,为了无法忘却的悔恨而摧毁自己。他答应为她保守秘密。他珍惜并疼爱这个使他难过的秘密。
“天一亮,刘燕一定会来的,”韩茹不安地说:“我的丈夫肯定会知道这一切。”
“放心,”马达里声音提高了些,“我会把她拦住。或者我会警告她。”
“谢谢你。北京人真好。北京真好。你会想起我吗?会来看我吗?”
“会。”马达里一阵激动,但并没有弄懂韩茹话里的真正意思:“我一定。”
“谢谢你,达里。”
韩茹在马达里把车停稳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主动地拥抱了他。
“明天见,韩茹。”
“再见,好朋友。”
韩茹回到总统套房。正是子夜时分。
马志千用了安眠药,睡得很沉。韩茹俯下身,轻轻地吻着他,眼泪不住地流出……端详了他许久,韩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黑沉沉的夜,正有一颗流星划破夜空,乡下的夜也是这样。
回过头,泪眼朦朦,她看不清了爱她和她所爱的马志千。她的心一阵颤栗。她害怕他醒来、害怕早晨的到来、害怕刘燕的眼睛、害怕她的秘密在她活着的时候被马志千知道。
她取出安眠药。
东方刚刚露出一点晨曦。她走进金岩的玻璃房……
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东方一片火红。山是那样绿。草是那样青。韩茹抱着穿戴整整齐齐的金岩,爬上了这座高高的山。这山原本不高。这山像条巨大的卧龙沉睡了几千年。
“韩姨,我……们上……山了?”
“岩岩,我们上山了。”
“韩姨,我……冷。”
“韩姨抱着你,岩岩。我们在这儿睡觉,一直到冬天。岩岩不是喜欢雪吗?那时就可以看见白色的大雪了。”
“韩姨……你……真好。”
“岩岩,叫我声妈妈……行吗?”
“韩……妈妈。”
“谢谢你。”
太阳从地平线上完全升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