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醉-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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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轩辕司九拉过她的手,把嘴唇贴在安安的手背上,轻如抚摸。而她的手冷冰冰的,似乎毫无温度。
安安看着他,他躺在细腻柔软的鸭绒被下,颧骨凸起,眼睛也凹了下去。不知名的情感慢慢的变做一根根细细的刺,扎得她心里酸软莫辨,一片惘然。
他们都沉默着,定定看着彼此,心思各异。
直到敲门声陡然响起,安安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说了声:“进来。”
医生走进来,为轩辕司九例行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便捋起了他的袖子,打了一针。
待医生已经退了出去,安安还是紧张的侧着头,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掌。
“连给我打针,你都怕成这个样子?”
他的嗓音暗哑,略带疲惫,却极为温柔。
也许因为太过温柔的缘故,一时之间安安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晓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只是这么看着他,看着他仿佛雕塑一般的面容,以及毫不闪躲的眼睛。有什么仿佛在体内一点一点复苏,又有什么仿佛在一点一点的沉淀……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回荡:“……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要被传授很多东西。我身体不好,自然也就笨一些……尤其是骑术,因为小时候曾经被受惊的马踢过,所以我对这种看似温顺的动物总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怎样也学不好。当然,换来的也是相当严厉的惩罚,脸是吃饭的工具,不能打,皮肤上也不能留下伤痕,于是管教的婆婆就用一种很细的针,一针一针的扎进我的身体,那种切肤的痛我到现在依然记得……”
他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伸手把她紧紧揽入怀内,伸手在背后轻轻拍。
“你在同情我?用不着的……以前的日子再苦,我们都熬过来了,二姐说过,我们这样的人,即使被比喻为花,其实也只是野草罢了,生命力旺得很。受了伤在无人的角落里舔一舔,就没事了……”安安却推开了他,床旁的柜几上摆着一盒英国香烟,本是轩辕司九惯抽的,她一直嫌太冲,如今却点上一根静静的吸着,连她的声音都仿佛自烟雾里冒出来。
“你现在有我,所以不用躲起来舔自己的伤口。现在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是吗?那如果……”
她吸了几口终是觉得太冲,便不再抽,只是拿在手中,那仿佛有着生命的烟草,一寸一寸隐隐的红,然后化作雪白的灰。
柜几还摆着一个像框,凸着拿着弓箭的小天使,里面是一身浅紫色旗袍的她紧依着长袍马褂的他……那是一次赴宴时拍的,他很喜欢,便特地摆在了床前……
看着照片,安安唇际牵出一个个说不清内容的笑意,声音亦有些恍惚:
“如果说,我想要……想要离开你,可以吗?”
“说起来,这是你第一次提起你时候的事情……我跟你提过我小时候的事吗?”半晌,轩辕司九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凝视着安安,然后伸出手,托起她的下颌,缓缓开口:“我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女人,想必你是知道的,所有人都说她是发疯上吊死的,其实……是我杀了她。”
他带着极淡的微笑看着安安,看着她逐渐苍白的容颜,看着她仿佛带了一丝脆弱味道的眼睛以及仿佛是月光丝线一般的长发……
窗外的阳光透过彩绣的纱帘射进来,形成美丽的班驳,在他们面上投灿烂颜色。她一身淡天蓝色的旗袍,旗袍上用金线绣着细细的花纹,间或有的水钻点缀在其上。
这样的美丽构成了一道冲击,直直敲进轩辕司九的胸膛……
他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几乎是贪婪的看着安安,仿佛是想要把所有失去的时光全在用自己的视线弥补上……
她总是爱穿旗袍,织锦的、薄纱的、丝绸的……各式各样的旗袍挂满了衣帽间,他也叫人来给她做了西式的礼服,然而她却从来不曾穿过……
轩辕司九的眼神柔和了起来,伸出手把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微淡金色的长发握在了掌心,他曾经每夜每夜都把这头发握在掌心……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而与出现在他脸上的温柔微笑完全相反的,他用力拉紧安安的头发……
头部的刺痛伴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恶寒感觉笼罩了安安的全身……看着对面俊美的容颜上眼中浮现起一种想要把什么彻底毁灭掉的狂躁欲望。
“她以为我要抛弃她,其实,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虽然那时她终日恍惚,几乎从来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但我依旧十分怀念那时候……我们只有彼此,她是我唯一的爱,唯一的恨,唯一的敌人,唯一的朋友……后来,她想杀了我,于是,我杀了她……如果我失去,不如我亲手毁掉……”
他开口,口气温柔的像是在呢喃,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最后渐渐变得含糊不清,然后猛的将脸深深埋在她一头如云的秀发里,仿佛用尽了全部生命般,深深呼吸着那熟悉的铃兰气息。
“我和她很像吗?”
手中的烟依旧静静的燃烧着,缓缓烧到她手指上,烫着了手,她一抖急忙抛掉,而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灼人的体温比火还热。
“一点都不像……”
听到他这么说,有相当长的时间,安安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许久不见有声息,安安忍不住轻轻撤出他的怀抱,他的眼睛已经闭上,薄薄的唇仍是微微的勾起,胸口一起一落规律的呼吸着,已经熟睡……
她这才一点一点悄悄的走出的房间,手指按在脸上,泪顺着修长手指的缝隙渗了出来。
第八章 莫问奴归处(2)
从那天以后他们之间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虽然在面上不露出半分,但安安是个极敏锐的人,渐渐发现了轩辕司九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已多了些难以觉察的别样,常常让她不自觉的全身冰凉,直凉进心窝里去。
日子便是一日一日的挨着过去了。
这日深夜,远远的只听得到士兵换岗交接的声音。一旁的乌木案上,依旧焚了安神的紫檀香。或许正是因为香气过浓了,她侧身枕着胳膊躺在被子里全无睡意,室内连一点星光也不见,仿佛在眼睛上蒙上了一层罩子,她干脆闭目假寐。
夜静极了,最害怕的深夜,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然而即使跳着,心也是冷的,没有一丝温暖的迹象。
朦朦胧胧的似乎做了一个梦,又仿佛不是梦……他的眼总是清澈得仿佛载着一汪春水,又包涵着很多的东西,有鼓励、有悲伤、有无奈……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引得她的心也随着他的眼波连绵起伏。在他从未有过欲望和歧视的眼中,她不再是歌舞升平中把容貌和身体为饵食依门卖笑的女子,似只是平常的女儿家……
“安安一切都会过去的,别忘了,至少还有我总是在你的身边。”
那一夜灯光明亮的刺痛眼睛,模糊中只看见他低垂的眼,瞳孔黑得让她诧异,而他眼中的她,面色白得几乎可怕,她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语调那么温柔,她仿佛被那声音推动着,整个人都飘飘荡荡,无法开口。
然后他的身影像是被风吹散的雾,一点一点的消散。就在她的眼前,离她最近的地方,重重浮光掠影,看见他的手,他的容颜,他的眼,带起浅浅的一丝痕迹,消失无踪。
她伸手去抓,抓得那样的紧,然而手指间除了冰冷地空气再无其他……
无比难过,却也无比悲哀,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痛已极。
极……极……
她几乎是心力交瘁的呼唤着,声音却卡在嗓子了,在无法吐出……
然而终是尘归于尘,土依于土……
蓦然惊醒,有人在身后紧拥着她,颈窝中还磨蹭着冰冷的面庞。
安安一颤,却觉身体热了起来,从指尖透到脚跟的暖流,融融的,就连身体深处的那颗心也稍微有了点温度。
“你……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你要一个人睡的吗?”
她转身面向他,满眼只是空空荡荡黑,良久,她的眼才适应,他面上的神色在黑暗中隐去,像被夜色吞没一般。
她伸手去轻轻一抚摸他面颊,他新长的胡茬在她的手下,微微的刺着。
他猛地紧紧拥着她,力道之大,似乎乎要将她整个嵌到他的血肉里去,温热的气息不稳呼在她的颈侧。
“没有你,我睡不着。没有我,你也睡不着吧?”
浓浓的紫檀香味弥漫在室内,和着轩辕司九的气息一起的压迫着她。沾染了她的脸上、发际、衣间,象针一样流入肌肤里。他身体依恋一般靠着她,沉沉的体重、暖暖的体温,无法抗拒地……她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他。
头有些沉,眼有些花,但她却笑了:“睡吧,睡着了才会做梦……”
或许只是想相偎在这个温暖的胸膛,汲取着他身上的热气求个好眠而已,她自欺欺人的想着,然后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浓重的睡意弥漫而来,神智渐行渐远之际,一只手却不老实的由她的背一路抚下,划过腰际时,安安难以抑制的低吟出声。
他再也无法压抑,翻身覆上,唇舌在她的颈上颊边缠绵流连。
他的身体滚烫,可是他的唇却是冰凉的,仿佛一股寒风刺入肌肤,在那样一个梦境之后,安安竟然觉得有些畏惧,莫名的惶恐象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咽喉,令她无法呼吸。
微微喘息着,轻轻的抬起手,慢慢地一点一点的,碰了碰他的肩膀,想要推开他,却又象是被烫到了似的立刻缩回来。
他的欲念已如燎原之势席卷了过来,唇舌沿锁骨一路而下,灵活的手指解开了她睡衣的带子,雪白的纱绸坠落在床畔,在暗夜无光的室内,一色刺目的白。
侵略和征服,温情而忍耐,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挑逗着,缠绵到极致的吻温柔到极致的拥抱,一点点一寸寸燃起她的欲望。
从来,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肉体和狂乱灼热的他辗转厮磨,在寂静的夜里喘息呻吟着……
她却突然想,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她甚至根本不敢去了解,即使……她梦着别人的时候,他在她的身边,即使……她想离开的时候,他也在她的身边。
他在拂晓时分苏醒了过来,刚开始因为睡意的缘故,他对自己处在什么地方有些迷糊,过了片刻,他才发现她在自己怀里,她的发卷曲铺散在胸前,如海中的水草,交织成他们都难以拆解,无法抽身的迷网。
她一只手还抚在他的面颊上,纱布早已经拆了下去,她指下的皮肤是一道狰狞的疤痕,但他依旧能够感觉到她的手,那样细腻的、象丝一样轻微的触觉透过那道伤痕、透过血、透过肉,传递了进来。
他呼吸着,怀中的人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只属于她的味道,睡意渐渐消退,没来由他觉得体内一阵抽痛,灵魂飘飘悠悠,几乎飞离了出去。
西园的客厅铜质镂花香炉的香已经燃完,只留下一层灰白色的烟雾薄薄的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