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1+case+of+mio-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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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比喻的话,以杉野作为对象的相处模式,其实就好像格斗漫画里面的主角遇上实力相当的对手,倾注全力、最后气力用尽,即便是输是赢都不觉得懊悔。
“她真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呢。”
澪注视着将杉野跟境基吞没的人群,有意无意地吐出了这样的感想。
“是啊。”
“她的个性跟我真是南辕北辙呢。”
她转过头时将眼睛眯成了一线,仿佛她非常向往杉野的表现。
“……你希望自己变成像她那样吗?”
“……我不知道。”
她犹豫了两、三秒钟之后,微微摇头对于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其实我之前说的就是她。”
“咦?”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在初中时,有遇见过一位具有自残倾向的女生吗?那个人就是杉野。”
澪听了露出惊讶的神情,下意识地又转头望向杉野离去的方向。
“虽然她现在可以表现出这般活泼的性格,不过那时候问题可严重了。”
杉野夏姬在初中时曾担任女子网球社的社长,尽管她总是试图隐藏住自己自残留下的伤疤,不过却也从未舒缓自己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痛楚。
她对于练球的态度非常认真,社团里的学生也对她投以相当程度的信赖,加上她随和的个性,跟班上的同学也处得很好。不过这也正是她心灵扭曲的证明。因为如果将她在家里夸张的模样跟学校里的状况两相比较,怎么也无法想像她能够拥有正常的校园生活。
某天我结束了学生会跟各社团社长之间的定期会议后,正打算回会议室将门锁上,却看到杉野一个人趴在没有人的会议室桌上。我将脸色苍白的她送到了保健室去。
虽然她当时纯粹只是因为过度疲劳而昏倒,不过当我将她抱到空无一人的保健室病床上时,却看到她袜子里渗出了血渍。我原以为那只是单纯擦伤什么的,于是不以为意而帮她把被子盖上。然而当我将保健室老师从教职员办公室里带回保健室里时,却看到杉野出现极为反常的反应。她带着悔恨及恐惧的神情,畏畏缩缩地看着我。我当下觉得最好不要随便说话,只告诉保健室老师杉野在会议结束后,面无血色地趴在会议桌上,便就这么离开了保健室。
隔天放学,在学生会干部全都离开学校以后,我一个人独自留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头看我的小说。就在校门关闭的前一刻,杉野如我意料之中地来到了学生会办公室,她简单地向我答谢跟致歉,随后便陷入了沉默,不发一语地窥伺着我的脸庞。
“有什么事吗?”
听到我出声询问,她才畏畏缩缩地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回问我:“你看到了吧?”我说:“你是指袜子渗出血的事吗?”
于是我成了学校里第一个知道杉野具有自残倾向的人。我想她大概也希望找个人不吐不快吧。而我的个性,似乎不巧就是那种适合听人家抱怨的典型。当杉野吐出了她潜藏已久的心事时,过去我所认识的那个女子网球社社长杉野夏姬跟眼前的女生仿佛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带着将死之人特有的孱弱语气,吞吞吐吐地挤出了自己家里不为人知的状况。此时的她,比起她所陈述的家庭状况,更能够充份体现她在家里受到的待遇。
她那阵子的情绪紧绷到了极点。杉野深爱自己的双亲,然而她的父母却对杉野弃之不顾。她的父母总是不断吵架,而杉野则成了他们彼此争吵的借口,最后更将所有的情绪发泄在杉野身上。
——我现在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对他们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了……
她偶尔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偶尔会带着瘀青来上学。虽然她总是跟朋友说那没什么,随便敷衍过去,不过每当这些日子,她那躲在学校规定的袜子底下的脚踝,总会留下自己划开的伤口。
其实杉野的双亲争执的理由,根本就没有确切的重点。他们所有心思都放在彼此互相厌恶,早就无暇检讨究竟原因出在哪里。这般浑沌的状况就是促使杉野自残的原因,为了弥补双亲毫无缘由的争执,与自己心里暧昧不明的感触,她以划伤自己的方式除去心里的不快。杉野说这对她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仪式。
接着时间点来到了初中三年级的夏天。杉野的双亲终于办妥了离婚,他们心里充满了憎恨、无暇他顾,于是杉野的扶养权就依照一般惯例判给了母亲。
——相坂,最近我搞清楚了一件事,【我已经受不了了】,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忍耐程度已经来到极限。
暑假开始后,杉野总会来到学校念书。
她划伤自己的自残行为仿佛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折磨自己的身体跟脑袋。
其实我听说她可以因为体育成绩而获得推荐升学,不过她为了离开母亲,一心想要考取全员住校制的升学主义高中。然而她原本就是个不怎么会念书的人,于是接着便常跑图书馆跟我家,把自己的偏差值提升了十个百分点,成功地考进了自己想念的学校。
“自从毕业以后就没有再见到她了,所以其实我还挺担心的。她今天这般活泼的表现,我想大概是之前念书绷得紧紧的补偿心理吧,她应该是没事了。”
“……”
我们背向杉野离去的方向一路走来的同时,我也对着一旁的澪一五一十地叙述了刚才那位吵吵闹闹、喋喋不休的少女身上发生的事。
每当假日,这边的商店街都会变成行人徒步区。即便如此,拥挤的人潮还是让所有人都得缩着肩膀走路。有人带着全家人一起上街,人潮中也不乏一些青年跟小孩独自在这儿闲晃。不过其中最显眼的还是像我跟澪、杉野跟境基一样男女成对,边走边聊天的情侣。此时一对大学生情侣经过我跟澪的身边,他们手里拿着刚才我们看过的那部电影的相关介绍,带着兴奋的语气交换彼此心里的感想。
打从跟杉野他们分开以来,澪始终默默听着我说的话。
我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她连应都不应,只是带着战场上的武士那般视死如归的表情认真倾听。后来大概是越听越能够接受了,澪的脸上逐渐露出安适的神色。
杉野的话题说到一个段落之后,我便没有继续开口,两个人于是漫无目的地,任由眼前的街道领着我们默默前进。
——彼此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澪忽然开口:“……这样好吗?”她的声音一如往常一般清澈,却似乎夹杂了些许不同的情绪。然而我却一时没有察觉其中的意涵。
“嗯?”
“你把杉野的事情就这么说给我听,真的好吗?”
她所言甚是。这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事关杉野个人最私密的部份,她除了我以外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而我也是一样。
“……我想,跟你说应该没关系……嗯,或许其实我也希望有人能够帮我分担这个心事吧。”
“……”
杉野考上了高中,带着一张全新的面貌迎接新的生活。而我,四个月下来却始终困在同一个胡同里面没找到出口。
——就这么放着她不管,好吗?
——虽然她曾经跟我道谢,不过我事实上根本没有提供她任何解决的方法……
——如果我就这么丢下她自己一个人离去,是不是等于对她弃之不顾呢?
这些问题,打从毕业典礼跟她挥手道别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无法释怀。
“……所以或多或少还是跟她有关吧?”
“什么东西跟她有关?”
“你之所以会对我产生兴趣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留给你的代偿性心理。”
“……你还记得呀?”
“当然。”
就在这个时候,我忆起了先前察觉到澪的语气,跟以往截然不同的部份。
她的声音比起往常来得柔和许多。
澪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澄澈,里头却少了钢琴一般清脆的无机质感,从刚刚那一刻起,她的声音从钢琴变成了木琴,说话时少了金属般不带有任何情绪的果断音质,变成接近木琴的柔和乐音。
“……你不用担心,我想她的确已经从你身上得到足以让她挣脱泥沼的助力了。”
“……是吗?”
“嗯。”
澪带着温和的笑容,双眼眯成了一线,这张笑容有着过去我从未看过的坦率,没有一丝阴霾。
我失了魂。
被她夺走的心绪,让我不得不用慌张的脚步追上慢了一拍的距离。
“虽然我们之间的境遇不同,不过我可以清楚感受到夏姬脸上的笑容,是已经从泥沼中挣脱开来的表情,她能有今天这样的表现,肯定是有人能够让她依赖才有的结果。”
“即使我成了她的依靠,我还是觉得我给她的太少。”
——毕竟我连自己的事都没办法妥善处理,到头来,我终究是一个无法确立自己的个人特质、无法拆解自己心里那种违和感的没用的人。
我将这样的想法吐了出来。澪听了却摇头表示,事实不如我所想的那样。
“正因为如此,你才能成为她的依靠。因为你有这种烦恼,而这个烦恼的本质才是能够带给别人助益的关键,无论是杉野还是我,都得依赖你的这种特质。”
“烦恼的本质?”
“对——或许该说,正因为你持续抱持那样的烦恼,所以你才能培育出那种烦恼的本质,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
“……你知道我为什么烦恼吗?你知道那个让我始终感到异样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吗?”
澪听了点点头,简单地应了声。
“那是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矛盾情结。这种心理谁都会有,而且任谁也都逃不过为此感到烦恼的命运。这是——”
澪的话说到一半,忽然绊了一下,整个人倒向我的胸膛。似乎有人从背后撞了她。一名瘦长的男子背影,飞快穿过了移动迟缓的人海,消失在我的面前。他无礼的行径让我感到气愤,然而我同时也得绷紧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澪纤细的身体正依靠我的力量才得以站得住脚,突如其来的事态搅乱了我的思绪,让我即便有什么难以压抑的冲动也无法付诸实行,一般人在面对混乱的场面时,似乎也都会因此而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忘记低头搀扶住快要倒下的澪,然而——
“——咦?”
我的声音听来迟钝。过去的十五年间,这是我的脑袋最迟钝的一刻。
地上有一滩水。
今天没有下雨,然而我跟澪的脚下,却有一滩覆在地面上的积水,这滩水——带着令人感到绝望的艳红色。
“咿呀啊啊——”
周围有人叫了出来。同时,澪的身体离开我的臂膀整个垮了下去,大量的血水流到地上,发出了浓稠而黏腻、恼人刺耳的流水声。
此时我心里的混乱情绪无法表达,许多东西杂乱无章地钻进我的脑中让我无法思考。
“……澪……澪?”
她那一头黑色长发的发尾染上了鲜血,仿佛顺着血一同扩散开来,开在人潮中的野艳红花,红花的花心有着澪苍白肤色的花蕊,花瓣越红,花蕊的颜色越显得惨白。我屈膝跪地——不,其实我已经站不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右侧腹部有处伤口绽开。宽度不过十厘米不到的裂缝,却仿佛遭到凶器恶狠狠地搅动,伤口边缘全都呈现不规则的外翻。看来澪脚下的大量淌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