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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包法利夫人-第49章

小说: 包法利夫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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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房里没有人。她正要进去;但门铃一响,会惊动大家的;于是她溜进栅栏门,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摸着墙,一直走到厨房门口,看见炉台上点着一支蜡烛。朱斯坦穿着一件衬衫,端着一盘菜走了。 
  “啊!他们在吃晚餐。等一等吧。” 
  他回来了。她敲敲窗玻璃。他走了出来。 
  “钥匙!上头那一把,放……” 
  “怎么?” 
  他瞧着她,奇怪她的脸色怎么这样惨白,在黑夜的衬托下,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他看来,她简直美得出奇,像幽灵一样高不可攀。他不了解她的意图,但却有不祥的预感。 
  她赶快接着说,声音很低,很甜,令人心醉。 
  “我要钥匙!你给我吧。” 
  板壁很薄,听得见餐厅里叉子碰盘子的响声。 
  她借口说老鼠吵得她睡不着,她要毒死老鼠。 
  “那我得告诉老板。” 
  “不要!等一等!” 
  然后,她装出满不在乎的神气说: 
  “哎!用不着你去,我马上就告诉他。来,你给我照亮!” 
  她走上通到实验室的过道。墙上有一把钥匙,贴了“储蓄室”的标签。 
  “朱斯坦!”药剂师等上菜等得不耐烦了,喊道。 
  “上楼!” 
  他跟着她。 
  钥匙在锁孔里一转,她就一直走到第三个药架前,凭了她的记忆,拿起了一个蓝色的短颈大口瓶,拔掉塞子,伸进乎去,抓了一把白粉出来,马上往嘴里塞。 
  “使不得!”他扑上过去喊道。 
  “别嚷!人家一来……” 
  这真要了他的命,他要叫人。 
  “什么也不说,免得连累你的老板!” 
  于是她赶快转身就走,痛苦也减轻了,几乎和大功告成后一样平静。 
  夏尔知道了扣押的消息,心乱如麻,赶回家来,艾玛却刚出去。他喊呀,哭呀,晕了过去,但她还没回来。她可能到什么地方去呢?他打发费莉西去奥默家,杜瓦施先生家,勒合店里,金狮旅店,哪里也行不到;他一阵阵地心急如焚,看到自己名誉扫地,财产丧失,贝尔特的前途无望!为了什么缘故?……怎么一句话也没有!他一直等到晚上六点钟。最后,他等不下去了,以为她去了卢昂,就到大路上去接她,但走了半古里也没有碰到人,还等了一会几才回家。 
  她却先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什么缘故?……你讲讲好吗?……” 
  她在书桌前坐下来写信。慢慢封上、盖印,再写曰期。钟点。然后郑重其事地说: 
  “你明天再看信。从现在起,我请求你,不要再问我一句话:……一句也不要!” 
  “不过……” 
  “唉!不要打扰我!” 
  说完,她就伸直身子躺在床上。 
  她觉得嘴里有一股呛人的味道,使她醒了过来。她隐约看见夏尔,就又闭上眼睛。 
  她留心看自己有没有难受。现在还没有。她听见座钟的滴答声,火柴的噼啪声,夏尔站在她床边的呼吸声。 
  “啊!死也不算什么!”她心里想。“我一睡着,就全完了!” 
  她喝了一口水,翻身朝墙躺着。 
  那股呛人的墨水味还在嘴里。 
  “我渴!……唉!我渴得厉害!”她唉声叹气地说。 
  “你怎么啦?”夏尔端了一杯水给她,问道。 
  “没什么!……打开窗子……我闷死了!” 
  她突然觉得恶心,刚把枕头下面的的帕打开,就吐出来了。 
  “拿开!”她赶快说;“扔掉!” 
  他问她,她不答。她一动不动,唯恐稍微动一下就会呕吐。同时,她觉得两脚冰凉,寒冷从脚上升到了心窝。 
  “啊!瞧!现在开始了!”她低声说。 
  “你说什么?” 
  她痛苦得慢慢把头转来转去,不断地张开上下颚,仿佛舌头上压了什么东西似的。到了八点钟,又呕吐起来了。夏尔注意到脸盆底上有一种白色的砂粒,粘在瓷器上。 
  “这可怪了!这可少见!”他重复说。 
  但她硬说: 
  “不对,你看错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抚摸似地把手放在她肚子上。她尖声叫起来。他吓得连忙往后退。 
  接着,她就开始呻吟,起初声音微弱。后来肩膀发抖,脸比床单还白,蜷缩的手指紧抠住被子。她的脉搏不匀,现在几乎感觉不到了。 
  大滴汗珠从她脸上渗透出来,脸孔发青,好像金属蒸发成了汽体,又再凝成固体一样。她的牙齿上下颤抖,眼睛大而无神,四处张望,不管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只是摇头,甚至还微笑了两三回。渐渐地,她呻吟得更厉害了。她不由自主地发出喑哑的叫声,口里却说自己好多了,马上就可以起床。但她又浑身抽搐,大声喊道: 
  “啊!这太狠了,我的上帝!” 
  他跪在床前。 
  “你吃了什么啦?说呀!看在老天面上,回答我吧!” 
  他用温情脉脉的眼光瞧着她,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过这样温存体贴。 
  “那好,那封……那封!……”她有气无力地说。 
  他跳到书桌前,拆开盖了印的信封,高声念道:“不要怪任何人……”他停住了,用手擦擦眼睛,再念下去。 
  “怎么……救人呀!快来呀!” 
  他重来复去,只是说两个字:“服毒!服毒!”费莉西跑去奥默家,奥默在广场上大声喧嚷:勒方苏瓦大娘在金狮旅店都听见了,有几个人马上去告诉邻居,一夜之间,全村都知道了。 
  夏尔丧魂失魄,话也说不清楚,几乎站不住了,只在房里转来转去。他撞在家具上,扯自已的头发,药剂师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吓人的事来! 
  他坐下来给尼韦先生和拉里维耶博士写信。他糊糊涂涂,起草了十五回。伊波利特送信到薪堡去,朱斯坦拼命踢包法利的马,马累得精疲力竭,跑不动了,只好丢在吉约姆树林坡子下。 
  夏尔要查医学词典,但他看不清楚,每行字都有跳舞。 
  “镇静一点,”药剂师说。“只要吃下烈性的解毒药就行。服的是什么毒?” 
  夏尔给他看信。她吃的是砒霜。 
  “那么,”奥默接着说,“应该化验一下。” 
  因为他知道,不管中什么毒,都要先化验。夏尔没有懂,只跟着说: 
  “啊!好的!好的!救救她吧……” 
  然后,他回到她床边,支持不住了,倒了下来。坐在地毯上,头靠着床沿,只是泣不成声。 
  “不要哭!”她对他说。“不消多久,我就不会再折磨你了!” 
  “为什么要这样?有谁强迫你?” 
  她回答道: 
  “我不得不这样,我的朋友。” 
  “难道你过得不快活?是不是我的错?我能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不做的!” 
  “不错……你说得对……你是个好人,你!” 
  她把手放在他头发上,慢悦地抚模。这种温柔的感觉更加重了他的痛苦。当她显得比过去更爱他的时候,他却反而非失掉她不可,一想到这点,他就感到灰心绝望,仿佛整个生命在悄悄地流走,他毫无办法,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敢动手,现在迫切需要他立刻作出决定,他反倒心乱如麻了。 
  她心里万念皆空,不再在乎人世的欺诈,卑鄙的行径,折磨她的无数贪欲。现在,她也不恨任何人了;苍茫的暮色笼罩着她的思想,人间的闲言碎语,她能听到的只是这颗痛苦的心发出的悲叹哀鸣,断断续续、温温顺顺、朦朦胧胧,好像交响乐逐渐消逝的回声。 
  “我要看看孩子,”她支起胳膊肘说。 
  “你看了不会更难过吗?”夏尔问道。 
  “不会!不会!” 
  孩子由女佣人抱来了,还穿着长睡衣,露出了两只光脚丫,脸上没有笑容,仿佛做梦还没有醒。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眨眨眼睛,桌子上点着的几根蜡烛使她眼花镣乱。不消说,烛光使她想起了过年过节的清晨,她总是这样一早就给烛光照醒,被抱到母亲的床上,来接受节上的礼物,因为她发问了: 
  “东西在哪里,妈妈?” 
  大家都没有答腔。 
  “我的小鞋子呢?” 
  费莉西把她抱到床头,她却总是瞧着壁炉旁边。 
  “是不是奶妈拿走了?”她问道。 
  一听见“奶妈”两个字,包法利夫人就想起了她和奸夫的幽会,当前的灾难,她立刻转过头去,仿佛嘴里尝到一种恶心的味道,比毒药还更厉害。那时,贝尔特被放在床上。 
  “啊!你的眼睛好大,妈妈,脸好白,汗好多呵!……” 
  她母亲瞧着她。 
  “我怕!”孩子边说边往后缩。 
  艾玛拉住她的小手,要亲亲她,她却挣开了。 
  “行了!把她抱走吧!”夏尔在床后啜泣,大声喊道。 
  然后,病人的症状有一阵子不那么明显;她似乎不那么激动不安了;于是,她每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胸口比较平静地吐出一口气,他都觉得回生有望。等他到底看见卡尼韦进来,就扑到他怀里,哭着说: 
  “啊!你来了!谢天谢地!你真好!现在,她好点了。你来看……” 
  他同行的看法和他完全不同,说起话来,像他自己说的,也不“转变抹角”,他直截了当地开了催吐剂,要把肚子里的东西排除得一干二净。 
  不料她却吐起血来。她的嘴唇咬得更紧,四肢抽畜,身上起了褐色斑点,脉搏一按就滑掉了,好像一根绷紧了的线,或是快要绷断的琴弦。 
  然后她大叫起来,叫得吓人,她咒骂毒药,说毒药该死,但又哀求它快点送掉她的命,并且伸出僵硬的胳膊,推开夏尔竭力要她喝下去的药,看起来他比她还更痛苦。他站在那里,用手帕遮住嘴唇,发出嘶哑的哭声,呜咽得出不了气,浑身哆嗦,连脚后跟也一颠一颠。费莉西在屋里跑上跑下;奥默动也不动,只是大声叹息;卡尼韦先生一直保持镇静,也开始觉得不对了。 
  “见鬼!……但是……她已经排除干净了,而病源一消失……” 
  “症状也许消失,”奥默说,“这是不消说的。” 
  “救救她吧!”包法利喊道。 
  药剂师居然大胆提出假设:“这说不定是转折的顶点。”但卡尼韦不屑理踩,正要用含鸦片的解毒剂,忽然听马鞭挥舞的噼啪声。上下的玻璃窗都震动了,三匹全副披挂的快马,拉着一辆轿式马车,污泥一直溅到马耳朵上,一下就冲过了菜场转弯的地方。原来是拉里维耶博士大驾光临。 
  天神下凡也不会使人更加激动。包法利举起了两只手,卡尼韦立刻打住了,奥默赶快脱下不必脱的希腊小帽,那时医生还没有进门呢。 
  他属于穿比夏白大褂的伟大外科学派,对于现在这一代人来说,知名度已经大不如前了。但他们既有理论,又能实践,如醉如痴地热爱医学,动起手术来精神振奋,头脑清醒!他一生起气来,医院上下都会震动,他的学生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刚刚挂牌行医,就竭力模仿他的一举一动;结果附近城镇的医生,个个像他一样,穿棉里毛料的长外套,宽大的藏青色工作服;他的衣袖纽扣老是解开的,遮在他手腴的双手上,手很好看,从来不戴手套,仿佛随时准备投入行动,救苦救难似的。他不把十字勋章、头衔、学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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