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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起舞-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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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老八杂人积郁在心头的怒火给点燃了。彭 嘉许率领着老八杂的住户,与开发商再次展开了交锋。彭嘉许说,我们让 出了土地,可你们一点都没有为我们老八杂人的利益着想!你们给那些有 钱人建停车场,游泳馆,健身房,怎么就不想着给我们老八杂人建一个三 轮车车棚呢?!我们改善了居住环境,可我们过的日子还不如从前!老八 

杂人又一次联名去相关部门上访,斗争的结果是开发商终于在会所的背面, 辟出一块空间,为老八杂的老住户,盖了一个简易车棚。 
     龙飘花园的商服设施比较齐全。小型超市、洗衣店、擦鞋铺、理发铺、 医疗站和美容院分布在四幢楼的底层。菊花座还有一座水果铺,不过老八 杂人不喜欢它,说是它跟半月楼的水果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堆垃圾。他 们想念丢丢,想念她的水果铺与老八杂人的那种贴心贴肺的感觉。他们一 回来,就打听丢丢的消息,不知她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他们知道,那 一年拆迁的时候,八月十五日的早晨,丢丢和她心爱的黑猫,飞向了工作 着的推土机!叫悄悄的黑猫悄悄地死了,而叫丢丢的女人则丢失了一条腿。 丢丢那天穿着蓝色的衣裙,说是比蓝蜻蜓还要美丽!老八杂人都说,丢丢 的魂儿,离不开半月楼啊! 
     他们还从报纸上看到过一条关于半月楼的新闻。工程开工后,工人们 在半月楼打地基,顺着地窖挖下去,竟然挖出了两只大木箱,里面装满了 锈迹斑斑的枪支!根据专家的分析,这些枪支藏匿此处,看来主人不仅开 舞场,还经营军火生意。伪满是日本人的天下,而且当年的关东军装备精 良,那么枪支不会是提供给日本人的。它可能的去处有两个:一是提供给 陷入困境的抗日联军打日本鬼子,二是供给流窜的匪徒打家劫舍。如果第 一条假设成立,那么有关半月楼的舞女蓝蜻蜓抗日的传说就不是空穴来风 了。 
     这两箱出土的枪支,因为说法的不一,其形象也就截然不同。当它是 为抗日联军增强装备的说法占了上风时,它就像神圣的耶稣;而当它是为 了卖给土匪牟取暴利的说法占了上风时,它又像犹大了。所以它们一现身, 就像个戴着面具的人,你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形象,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 
     但不管怎么说,它们的出现,已经使当年来半月楼考察的一些专家, 开始反省对半月楼的处置有点草率了。看来这儿不是一个纯粹的舞场,在 它表面浮动着的糜烂灯影和迷醉的烟花中,还有我们难以参透的刚烈之气。 
     丢丢伤愈出院后,被王来惠接到道外的家中静养,这两年一直住在那 里。她失掉了右腿,又不想安假肢,只能拄拐。她常常拄着拐,在外面一 逛就是一天。她喜欢到夜市中吃晚饭,馄饨、馅饼、绿豆粥、油炸糕、韭 菜合子、小笼包子、烤羊肉串、煮玉米,都是她喜欢的。她打扮得仍如过 去一样洒脱,宽松的衣裙,高挽的发髻,别致的耳环,当她拄着拐在街巷 中穿行时,常引来别人的观望,有人还对着她发出叹息,大约觉得这样一 个年轻而气质非凡的女人残疾了,实在是可惜啊。 
     丢丢并不觉得可惜。因为她在失去右腿的那个瞬间、在一生中唯一起 

舞的时刻,体验到了婆婆所说的离地轻飞的感觉,那真是女人一生中最灿 烂的时分啊,轻盈飘逸,如梦似幻!她至今回忆起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仍有陶醉的感觉。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上了蓝色衣裙回到半月楼的,只 记得那个难忘的早晨她推开半月楼的门时,听到了悄悄的呼唤。它蹲伏在 空寂的水果架上,哀怨地看着丢丢。丢丢走过去,抱起悄悄,坐在靠近壁 炉的廊柱下。也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了隆隆的声音,像雷声 一样,越来越近。她知道这是几只天狗,要来吃月亮了。半月楼即将发生 月食了!当墙壁发出震颤,丢丢仿佛看见了天狗正在用尖利的牙齿啃噬着 这半轮月亮,她浑身颤抖着走向门,打开,阳光蜂拥而入的瞬间,悄悄飞 了出去,她也随之飞了出去!她飞得那么的自由,浪漫,在一片绚丽的光 影中幸福地失去了知觉。 
     丢丢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经历了一场长达六个小时的手术,她的右腿 不见了。守候在她病床旁的,除了齐耶夫,还有柳安群。齐耶夫的眼睛红 肿着,柳安群的嘴唇则颤抖着。他们都想跟她说点安慰话,可谁也没说出 口。丢丢没有想到,自己在昏迷之时,推土机司机拨叫了 急救电话, 她被送进的这家医院,恰好是柳安群工作的地方。当丢丢被抬到急救室, 他认出她,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腿时,柳安群的眼睛湿了。几个专家会诊的 结果,她的右腿必须截肢,由柳安群执刀手术。事后柳安群跟丢丢说,他 本想推脱身体不适,由别人来做这个手术,但一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抚摩 她的腿了,就进了手术室。当他锯着她的腿时,想起他们在一起曾有的快 乐,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他说自己那个时刻多么希望丢丢的腿是月宫 中的桂花树啊,那样谁也砍不倒它!它每落一次枝,又会立刻生长出来! 正是这句话,把丢丢对柳安群曾有的嫉恨一扫而空,她能坦然面对他关切 的目光了。 
     丢丢住院的日子,齐耶夫只上半天班,他把大半的时间腾出来陪伴妻 子。尽管丢丢一再跟他说自己并不觉得痛苦,可是齐耶夫一看到丢丢的残 肢,眼泪就抑制不住地流下来。他憎恨自己。如果搬迁的前夜他不讲他和 罗琴科娃的故事,也许丢丢就不会在绝望中返回半月楼,要做一回起舞的 蓝蜻蜓。如果丢丢死了,他的生活再也不会有光明了。 
     齐耶夫不再去找罗琴科娃,对她除了一份怜惜外,再也没有那种爱到 深处的锥心刻骨的思念。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他爱丢丢。丢丢的根扎在这 里,这里也就是他的故土了。 
     丢丢出院后,王来惠要接丢丢去她那里,丢丢没有反对。丢丢说,我 从小就是在道外学会走路的,现在我又得练习走路了,还是回到老地方吧, 

那样,走路会走得好。果然,丢丢在父母和哥哥曾经走过的街巷中,重新 站了起来,学会了拄着拐走路。她去松花江畔看落日,去夜市听市井的喧 闹之声。齐耶夫为了齐小毛上学的方便,仍然住在南岗租住的房子里,但 每隔一两天,他都要回道外看望丢丢,用食盒提着他精心为她做的饭菜。 由于要不停地奔波在南岗、道里和道外,齐耶夫两鬓苍苍,头发也掉了多 半,日渐消瘦。丢丢心疼他,让他辞了红莓西餐店的工作,可齐耶夫说他 喜欢这份工作,舍不得。年初,龙飘花园竣工后,齐耶夫悄悄贷了一笔款, 把玫瑰座的房子调换到丁香座,他要了三楼正对着丁香园的房子,他知道, 丁香的气息将是一股看不见的线,会拴住丢丢的心。他在装修房子的时候, 最着意装饰的就是对着丁香园的阳台。他为阳台贴了紫罗兰色的墙纸,安 上了羊皮吊灯和蛋青色的窗帘,放置了茶桌和藤椅,他希望丁香花开的时 候,妻子能像以往一样,享受春天的美好。 
     齐耶夫在初冬时和齐小毛搬回了龙飘花园。他们安置好了,这才接丢 丢回家。丢丢回家的那天,是个飘雪的日子。从道外到南岗,处处塞车。 驾车的王来惠不停地对丢丢说,你回去要是相不中那儿,觉得它没有过去 的老八杂好,千万告诉我,咱把房子卖了,再找别的地方!人活着,可千 万别憋屈着!齐耶夫说,丢丢会喜欢新家的,家的阳台下面,就是丁香园 啊。 
     汽车裹挟着雪尘,终于到了龙飘花园。在入口处,丢丢让王来惠把车 停下,说她想步行回家。王来惠理解丢丢的心情,她在掉转车头回返的时 候,摇下车窗,大声对丢丢说,雪大路滑,千万小心啊。 
     丢丢拄着拐,在齐耶夫的陪伴下,走进龙飘花园。那四幢屹立在马家 沟河畔呈波浪形散开的大楼,在飞雪的萦绕下,就像四只要飞向天空的苍 鹰,是那么的雄健!就是它们,使老八杂那些破败的房屋如乌云般散去。 丢丢站在小区的人行道上,怔了一刻,这才跟着齐耶夫缓缓朝前走去。菊 花座与玫瑰座之间,是三层的会所,而过了玫瑰座,就是金字塔形的游泳 馆。再向前,是健身娱乐的场所:篮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场等,它们 周围,环绕着橘黄色的回廊和凉亭,里面设有石桌和石凳。再向前,就是 让丢丢怦然心动的丁香园了。远远地看见那片丁香,丢丢就像见到了久别 的亲人,很想哭。齐耶夫知道丢丢伤感,想让她平复一下心境,便对她说, 歇一下再走吧。丢丢答应着,停下来,回转身,看着通向大门的宽敞的路。 路上行驶着的,都是漂亮的私家车。但在这些车辆中,有一辆三轮车,正 迎着风雪,从菊花座向大门艰难地蠕动着!从蹬车人的背影可以看得出来, 那是卖鱼肠粥的彭嘉许啊。丢丢一阵辛酸,赶紧低下头,看脚下的雪。她 

留在雪地上的两行脚印并不对称,因为一行是足迹,另一行是拐杖对大地 的敲击!人的脚印像葫芦,而拐杖的印痕如同鹿蹄窝,是那么的好看。丢 丢目送着那辆三轮车出了大门,然后转身,继续向前。当他们走到丁香园 的时候,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抱着个两三岁左右的男孩从丁香座走出 来。老人戴着黑色的毡帽,男孩则戴着红色的绒球帽。老人边走边逗引男 孩:丢丢啦,给爷爷丢一个!丢丢啦,给爷爷丢一个!男孩立刻挤眉弄眼、 噘嘴耸鼻的,做出“丢丢”的怪相,老人乐呵呵地夸赞:啊,丢得好,丢 得好! 
     这对爷孙的出现就像一道阳光,让丢丢快乐地笑起来。齐耶夫握住丢 丢的手,也跟着笑起来。不过他笑着笑着就剧烈咳嗽起来,撒开丢丢的手, 弯下腰,吐出几口血痰!丢丢看着白雪地上那几点鲜红的痰迹,吓得瑟瑟 发抖。齐耶夫直起腰,擦了擦嘴,牵起丢丢的手,柔声地安慰着妻子:别 怕,老天知道你喜欢水果,特意让雪花为你搭了个豁亮的水果架子,再让 我撒上几颗红草莓,迎你回家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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