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难逃-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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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说出来的话是:过了这一关,不出二十年,已经争得了天下,这当年飞将军
自天而降,率领一彪兵马杀出来救了驾的,自然也立下了不世的奇功!
当七叔说出他那个“随便改了一个名字”的名字之际,我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
是一个响彻云霄,威震天下的大将军的名字,头衔也在我认识的铁蛋铁大将军之上,而
且环绕著这个大将军,有著极多的传奇性的传说,其中之一是说他身怀绝顶武功。
那当然是真的,七叔的武学造诣极高!
四、大梦
我无论怎么想,想像力再丰富,也难以想得到我一直在寻找的七叔,竟然是当朝威
名赫赫的大将军!也难怪我不论用甚么方法,也打听不到七叔的丝毫讯息!
谁能想到,古人所说“大隐隐于朝”,竟真有其事!
我心中疑惑丛生,因为这位大将军,在一次最剧烈的自相残杀行动之中,据称死于
非命 如今看来,显然不是真的了。
可以想像得到,那场血肉横飞的自相残杀,一定令得七叔心灰意冷 数十年患难
与共,生死相连的自己人,从那么困苦的环境之中,走向胜利,但是却突然跌进了最老
套的历史血巢: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而致于爆发了残杀。
这残杀的可怕程度,远在当年与敌斗争之上!虽然他们一直习惯于杀害自己人,可
是这样大规模地残杀自己人,令人心寒!
七叔当年,虽然立过如此大功,但是一样难逃噩运,他一定是在噩运临身时,抽身
而退,还他本来面目的。数十年军功,宛若一场春梦,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曾找著了当
年船上托婴的那个女人。
我这个问题,其实看来已属多余 当然是未曾找到!
七叔叹了一声:“你说的对,我当时我这样做,绝想不到会有那样惊人的结果,可
是后来,我想得更通,当时我就算不那样做,结果仍然一样!”
我抗声道:“不会 那一次战役,要是没有救兵,失败了,就此灭亡,再难翻身
!”
七叔道:“不然,因为现在事情是这样发生,所以无法想像事情如果不是这样发生
,会怎么样。而事实上,事情不是这样发生,必然那样发生,结果既然是早已定下的,
就不会变。”
我追问:“七叔,你说的是定数?”
七叔点头:“是的,我说的是定数,也叫气数。气数完了,怎么都完,气数当兴,
怎么都兴,不是任何人所能左右的。”
我当然知道,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有一个密码数字在左右。如今,七叔的说法,是
把世上任何事,人到了历史的改变,也归入这一类!
七叔又道:“所以,‘历史改写’这个说法是不存在的 历史一定是那样,你们
再改写了,历史在偷笑:何改之有,本来如此!”
七叔的话,乍一听,很难接受,但是只要把“个人命运”代人“历史”,也就很容
易明白了。
我略想了一想:“历史不历史,都和普通人无关。七叔,倒是你,忽然之间,进入
了崭新的人生历程,却是再也想不到的事。”
七叔大是感慨:“我的人生历程,也不是‘忽然之间’,早就有几个生死之交从了
军,也曾劝我一起参加,只是我一直犹豫不决,这件事情,促成我走了这条路,也大有
因由的。”
七叔的话,令我大是感慨 他们这一代人,投身军事政治的,都曾出人头地,叱
吒风云,在历史上留名,不管是美名还是臭名,总是一代的人物,七叔本身,自然也是
其中之一。
或许有许多人,都向往这样的成就,但我性格闲散不羁,总觉得世上若是没有这一
类民族英雄,人民救星,老百姓的日子会更自在得多。他们争天下争得轰轰烈烈,苦只
苦了老百姓,他们失败了,老百姓苦,他们不论是哪一方面成功了,又能惠及老百姓多
少?
我当时,没有把这份感想说出来,因为我知道,七叔投身这样的大业,动机并不伟
大,不是为了救国救民,只是为了找一份汪洋大海一般的浪漫。
所以,我在明白了七叔这些年来的非凡遭遇之后,没有追问其他的细节,只是问:
“那女婴的母亲,你……再也没有见著?”
七叔又在脸上重重抚摸著,他却并不答我的问题,自顾自道:“我被改编入正式部
队之后,屡立战功,不久,就进入了高层,在接下来的若干年中,我为他们的热忱所感
染,为他们的理想和主张陶醉,为他们的献身而热血沸腾,我真正成了其中的一分子,
直到……直到一次自相残杀,莫须有的清算,才使我看到了在种种美丽的理想背后,那
丑恶的一面。”
我不想听他说这方面的事,所以只是淡淡地道:“这种丑恶的暴露,一次接著一次
,终于使全人类都看穿了他们的丑恶面目。”
七叔长叹一声,仰天不语。这时,连白素都有点沉不住气,她问:“那女子……”
七叔这一次,却立时接了上去:“那女子,据我估计,必和最高层的几个人中的一
个有关,但是,当我也进入高层核心之后,无论怎么打听,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到。在当
时的环境之中,若是太著痕迹去打探最高层人物的隐私,当时会引起怀疑,所以我一直
进行得十分小心,可是,却一点消息也得不到。”
我闷哼了一声:“保密工作做太好了 早知如此,你不如到敌对阵营去打听,当
年曾大张旗鼓地缉捕那女子,必知她的真正来历!”
七叔用力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到我想到这一点时,已是我们在军事上取得了节节
胜利的时候,我们俘虏了大量对方的各级人员,我利用职权的方便去追查,可是发现事
情,神秘之至。”
我扬眉:“不过是两方面的追杀,何神秘之有?”
七叔吞了一口酒:“我想先查当日带队的胡队长 他有名有姓,是一个很有来头
的人物,很容易我找到了他的下属、同事、上司,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当年曾有这样的
追捕行为。”
我愕然:“胡队长之外的其他人呢?”
七叔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别打岔:“我查到,在那时候,胡队长在他的任上,忽
然接到最高情报当局的密令,借调他去进行一项秘密任务,秘密任务的内容如何,只有
胡队长和最高情报首领才知道。”
我心中一动:“那最高情报首领……”
七叔吸了一口气:“在我追查到这里之前的两个月,在一次飞机失事中死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说出了一个名字 那飞机失事罹难者的名字,七叔点了点头。
我感到事情越来越是隐秘和不可思议,我望著七叔:“人虽然死了,但是当年那桩
任务,总有点资料留下来,可供追查。”
七叔的回答简单之极:“没有,一点也没有 就像是根本没有这件事发生过一样
,没有资料,没有任何人可以提供任何线索,以致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
恶梦 根本没有这件事发生过!”
我又不禁苦笑,如果那是“一场恶梦”的话,那这玩笑可开得够大的了。
白素道:“那女婴呢?可以从她那方面入手查 只要母亲不死,没有不想去看女
儿的。”
七叔再抚了一下脸,神情苦涩:“在那场抵抗侵略的战争之中,穆庄主毁家纾难,
组成了游击队,与侵略者周旋,整个穆家庄,化为灰烬,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生还,风溜
云散,我至今为止,还不曾找到过一个穆家庄的人!”
我为之默然,那场抗侵略战争,惨残无比,牺牲了近千万人,穆家庄几百口人,看
是全遭了毒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问题的唯一生机,是穆秀珍是不是当年的女婴了。如果她是,对于追查事情的真相
,多少有点帮助。
七叔又喝了好一会酒,才道:“我千思万想,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和白素向他望去 这时,在一旁的红绫,像是对七叔的叙述不再有兴趣,她离
开了一阵,再回来之后,只是翻来覆去,研究那幅油布。
忽然她问:“是不是可以把它取出来?”
那幅油布封在一个胶袋之中,经过真空处理 七叔这样做,自然是为了妥善保存
,红绫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我刚想阻止,七叔已道:“可以 但是不要破坏它
。”
红绫大声道:“我懂!”
接著,她就剪开了胶袋,把那幅油布,取了出来。我只望了她一眼,并没有说甚么
,也没有再去看那油布,因为胶袋透明,我已仔细看过,取不取出来,都是一样的。
我更想知道的,是七叔的“结论”。
七叔道:“我的结论是,那女子并未曾和女婴的父亲正式结婚。”
我点了点头 这个推测,大有可能。当时部队的纪律虽然严格无比,但是男女之
情,甚么也阻挡不住,尤其是在戎马倥偬,生命朝不保夕的时刻,男女间的关系,也就
格外浪漫和激荡,七叔的结论,合情合理。
七叔见我首肯,又道:“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秘密之至,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
我摇头:“这说不过去,连敌对阵营都知道了,自己人反倒不知道?”
七叔道:“有可能是,知道内情的自己人成了叛徒,把这消息出卖给了敌对阵营,
所以才有这样的可能!”
七叔的解释,虽然说得过去,也总嫌牵强。白素吸了一口气:“他们的组织十分严
密,这件事,或者知道的人不多,曾经议决,当作是特级秘密,那么,七叔你自然探听
不到甚么了!”
七叔沉吟片刻:“也有可能……是为了维护一个人的威信,那样说来……那样说来
……”
七叔讲到这里,脸上不禁变色。
我也大是骇然 因为一个组织,若是要为一个人隐瞒一段不光彩的历史,隐瞒到
了连七叔这样地位的人,连一点消息也探听不出,那么,这个被维护的人,除了是最高
首领之外,不可能是别人!
因为谁都知道,除了最高首领一个人之外,其他任何人,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
上的,一样都被揪出来清算过,不知有多少莫名其妙的罪名,曾加在他们的身上,连“
每天要吃一只鸡”,都成为煌煌纪录在正式文件中的罪名,何况是这种明显违反纪律的
“乱搞男女关系”,当然也早被揭发了!
只有最高首领,事情若发生在他的身上,谁又敢再提半个字?
我感到吃惊的,并不是想到了事情发生在甚么人身上的可能,而是进一步想到,若
是组织有意要抹去这一段事实,那么,造成母女逃亡,引发敌人追捕,可能正是组织出
卖了她们母女!
这种情形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发生在那样的组织中,并非不可能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么,整件事,就是整个组织的丑恶,当然知其事者,绝不再提,七
叔自然也就怎么也打探不出消息来了。
想到这里,我也不由得面色发青。七叔沉声道:“你也想到当年敌人何由得知她们
母女的行踪了?”
我点了点头,白素也想到了,她低声道:“太卑鄙了!太卑鄙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有这个可能。”
七叔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我忽然又感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