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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天下倾歌-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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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执了宋玉笛缓缓靠近唇边,笛声起伏天地间时,锦帘软软飘落。
  无颜在身后紧紧将我抱住:“要不要下去见他?”
  “不必,”我摇头,垂了眼眸轻轻一笑,“他不会愿意再和我说话的。”
  他说过要我忘记他,当我离开安城时,便是他在我生命里所有行程的终结。
  耳畔,清越的笛声一缕缕传来,柔和,宛转,平淡至不能再平淡。只是如此清音却仍能直入肺腑,叫人闻之荡气回肠。当我的心中涌上一丝悲苦无奈的滋味时,我知道,这一辈子,我将再也无法忘记他。

(网络完结)

外篇?洛仙(一)

外篇?洛仙
(一)
    中原有洛水,源于夏之华山麓林,而横贯于楚国平原。洛水初出涧峡,水流窄而急;及至长水,流川过孤岩峭石,陡处为瀑布,渊处为深谷,水色莹澈纯净,宛若天降玉带。登及高处,可望玉带缠绕于青山之奇景,水线流转飘萦,灵动处竟恰似有仙子长袖起舞。可惜云雾淡缈,模糊了仙子的容颜,红尘苍天下,世人入眼的唯见她优美的舞姿,千年翩然,千年不歇。
    远古有帝君,称之“洛仙之舞”。
    《战国记?楚书》有记载,洛水仙气,为游龙之所,凤翔飞处,当,为我龙脉。是以每年上巳之时,必有在位楚王率王室于洛水祭祀,以瞻仙仪。
    楚,武公十六年。
    是时,楚有上大夫名简吾,为人奸诈残毒,谄于上而暴于下,朋党钻营,豪夺强取,无恶不作,是为楚之第一佞臣。楚国上至百官下至平民皆对其厌之咬牙、恨之入骨。然武公对此人甚宠之,群臣进言不得听。简吾有恃无恐,从此行而愈骄恣。
    楚地多游侠性烈之士,多行不义之徒自有“天报”。这简吾在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气焰绝伦,却不想竟也难逃这般命运。
    一夜无月,风急雨大,简吾猝死于府中姬妾房,头颅去而现于楚廷龙案,惊煞宫中一众守夜内侍。据说简府侍从发现大人尸首时,虽血洒满华塌,但那位前夜与大人同眠的姬妾却还睡得甚熟,一双纤臂抱着大人无头之身躯,梦魇妩媚。
    可见杀人者身手不惊鬼神、鬼神也是难测。
    诸人皆以为简吾之死将引武公大怒,必会通缉天下捉拿此刺客。哪知当内侍颤颤兢兢捧着简吾人头呈于武公面前时,武公睡意惺忪,略瞟一眼后便挥手让人拿下去,非但不恼反倒捋须一笑,叹:善,小子成人也!
    伺候一旁的人俱大感莫名。
    王上既不追究,简府之人因此也不敢大闹,遂默默收棺,悻而不敢言。是以此命案搁置悬疑,世人只知杀人者留名“英桓子”,论及此人,人人皆翘首指以推天下第一侠客。
    侠客英雄,却无人得知真面,虽如此,也不减世人尊崇敬仰之心。且愈是神秘,愈见传奇。
 
    楚武公十六年,也正是东齐瑾公三十一年。瑾公有二子,长子少灵,沉稳英武,颇具才干,幼年既被瑾公立为储君,弱冠后兼领齐国豫侯之高位;次子少庄,闲云野鹤,生性不羁,好丝竹,喜美色,自命风流雅士,从不参政事。兄弟二人自幼情深相投,一朝一野,俱是心甘情愿,没有丝毫间隙。
    当时二月,少庄弱冠礼后瑾公在金城之南为其另赐府邸,公子按王室族规搬出宫廷,带自小伺候在他身旁的内侍宫女上百人,瑾公赐秦不思领公子府家老。
     次年三月,瑾公下旨命少庄完婚,娶幼时既聘为公子夫人的公孙氏。公孙氏为当朝太尉公孙错之女,美姿仪,端行礼,当得夫人之尊位。
     公子贪尘世极乐,不愿早早成婚,对瑾公的旨意恩求硬磨皆不行后,只能低头领旨。
     礼官及时挑了好日子。七月初八,公子将行婚。

  瑾公三十二年,七月初七。
  深夜,残月一轮,星子漫天。亥时人静的时候,公子府里仍灯火通明,里里外外有不下千人的身影在忙活拾掇着,落红绫,铺地锦,鸳鸯琉璃灯悬挂满长廊,夜色下,整个园子的树枝上都飘飞起湛着银芒的绯色缨络。
  几千人忙碌,却一点也不显闹腾。犹是府北阁楼处,楼下站着数百禁卫,铠甲森严的架势让闲人不敢靠近。阁楼里传来古雅琴声,音断断续续,萧瑟清冷,如击碎落冰。
  渐渐地琴声急促起来,铿锵高亢,阁楼里有人和琴而歌,歌声悲而伤,抑懑且怨愤,听得人心中潮滚翻波,意难平。
  站在远处梧桐树下的秦不思望着阁楼,轻轻叹了口气。
  阁楼书房里,少灵静静站在窗旁。书阁外那方深池里荷花开得正好,碧叶稠稠,红莲妩媚。微风拂来,满室清香。
  少庄指下微微一勾,弦应声而断。
  少灵眸色一动,初来书房时脸上的丝丝不忍此刻终是尽数掩去,容颜复又如常冷俊。他慢慢转身,负手背后,下颚略扬,看向那个按指琴上的少年。
 
  少年身着淡黄色锦袍,五官柔美优雅到极致,偏脸上神情略略怔忡,眸子一抬,眼神空散。
  
  少灵冷哼:“觉得委屈?”
  少庄不答,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摆弄着那根断裂的琴弦。
  “既是一国公子,婚事自不由得你儿戏。你生性懒散不理政事也罢,但平衡朝中权势,是为父王的儿子,你推卸不得。”
  少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意冷淡,言词悠然无谓:“所以哥哥今夜要来守着我,将少庄当作犯人般看着?”
  随少灵而来的有禁军数百,他少庄不懂丝毫武功,自是离不得半步。
  少灵扬眸望月,沉吟许久,方软声道:“我只是为了你好。无爰一直视你做兄长,不关其他,纠缠下去唯有你自己痛苦,你该明白的。”
  少庄嗤地一笑,抱着古琴缓缓起身。
  “如此,少庄真要多谢哥哥了。” 嗓音柔软,一如既往的温和。
  少灵目色暗沉下去,不再出声。
  秦不思在梧桐树下站了许久,等阁楼上琴声平歇时,他抬了头瞅瞅梧桐树顶端,轻声唤道:“无爰姑娘,下来吧。”
  树上没动静。
  秦不思转身欲走,树上却有人怯怯喊他:“家老,等等。”
  秦不思举头。
  一抹绿色云烟轻飘飘地自梧桐树上坠落,稳稳停于他面前。
  秦不思一笑:“姑娘真爱爬树?这梧桐树上可还有小鸟巢穴?”他记得,公子在泗水之畔第一次遇着这无爰姑娘时,那日大雨,绿裳女孩危危爬在一棵枯得将倾的大树上,一手静静托着一个欲散的鸟巢,一手拢起衣袖覆在巢穴上,好似在为里面的幼鸟遮风担雨。
  公子命他上树将女孩接下来,女孩却只把鸟巢递给他,她自己只骨碌一下,自树干上滑下来,落在了树下水坑里,狼狈地沾了一身的泥。
  女孩不爱说话,公子见她满身泥污的模样可怜,便将她“捡”回府。侍女给女孩换了一身新衣裳,纯净无暇的白色,清灵秀美的容貌,瞧得即使是内侍的秦不思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公子好不容易才逗得女孩嫣然一笑,彼时,却不妨独孤府家老来要人。秦不思问过才知,女孩名无爰,是独孤妃的徒儿,自幼长在独孤府,颇受宠爱,身份地位不输独孤家族任何一个女儿。那日上巳,祓禊之后无爰失了行踪,有路人说看见公子的车架,家老便一路寻来。
  公子生性多情,一眼便喜欢上无爰的安静乖巧,从此频繁来往独孤府,整日和无爰玩在一处。无爰善舞,公子善琴,春日煦阳下,无爰随樱花而舞,公子逐白云而歌,旁人见了一眼,便就醉了。都说是一对璧人,堪堪正配。而公子从此心再无旁鹜,独守着无爰一人,爱惜怜宠,无以复加。
  可是这无爰看起来虽聪敏机灵,男女情事却似一窍不通,虽和公子关系亲密,却只呼他“哥哥”,并不做它想。
  秦不思琢磨着大约是无爰还小了些,待年长了,便自然而然就懂了。可惜的是公子没等到,君上一旨下来,势如涛汛,重如山压。
  想到这,秦不思不由得又叹口气,望着眼前垂头用手指摆弄腰间缨络、一声也不吭的无爰,淡淡道:“夜深了,奴让人送姑娘回独孤府吧。”
  无爰不动,她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方轻轻问出句话来:“我,可以见他吗?”
  秦不思道:“姑娘要见公子作甚么?”
  无爰抬头,灵澈的眸子暗了暗:“少庄哥哥不开心,你听他的歌声。”
  见了你,公子怕是会更不开心。秦不思打量了几眼无爰,终是摇摇头,叹道:“公子说过今日不愿见姑娘,姑娘还是请回吧。”
  无爰怔了下,眼圈一红,低了头,嗫嚅道:“他是生我的气了?”
  秦不思微笑,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不是。公子只是乏了,想休息下。”语顿,秦不思想想,又道:“姑娘明日婚宴也别来了吧。”
  无爰眨了眨眼,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满脸疑惑:“为什么?无爰给少庄哥哥新作了舞,少灵大哥说让我婚宴上跳给他看,不好?”
  秦不思笑容僵在脸上,慢慢收回了按在无爰肩上的手,暗忖:少君可真够心狠的,婚宴让无爰跳舞,不是叫公子彻底凉了心。
  他沉吟了一番,笑起来:“少君既如此说,那姑娘明日就来吧。”死心总比整日魂不守舍好。少君意图也是为了公子,细想,并没错。
  无爰垂头,小声道:“那桓哥哥呢?家老能不能让他送我回去?”
  秦不思怔了下:“桓公子?这么晚,他怕是睡了。”
  “我去找他。”无爰转过身,青影一闪,瞬间不见了人。
  秦不思摸了摸下巴,苦笑摇头:想来小丫头倒是开窍了,可惜对象不是公子,而是公子刚结交不久的知已,那个神秘的剑客桓英。
  翌日骄阳如火。
  少庄几乎一夜未合眼,辰时入宫时,苍白的肤色衬着那身裾纹绯袍,更是虚弱得不见一丝血色。瑾公望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便领着他前去宗祠殿祭祖告天。
  少庄步伐踉跄,少灵在一旁扶着他,剑眉紧拧。
  “少庄你……”
  少灵心终是不忍,欲劝说时,少庄一笑,拂开他的手,伸指按了按额,道:“大哥不用担心,我还可以,定能撑过今日婚宴。”
  瑾公回身,瞅了瞅那兄弟二人,缓缓道:“你若不能,也非寡人之子、东齐之嗣了。”
  少庄容颜淡漠,唇角一弯,笑看着他的父王。
  “父王多虑了,儿臣今日大婚,喜不自胜,所以失态。”
  瑾公颔首:“很好。”言罢他转身离去,少庄扬脸,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迈出脚步时,步伐坚定有力,不复虚浮。

  少灵望着少庄的身影,独自在原地愣了许久。
  少庄的苦藏得深,可他看得分明。少庄自幼重情,而他自幼被教寡情,他之前并不明白少庄对无爰的不舍,只是昨夜他自公子府出来时遇着站在府前等他良久的独孤妃,当独孤妃对他说了一番话后,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和父王当真是错了。
  独孤妃说,大义小情并非总要悖行,圣人手中,情义总是并存而非割舍的,可惜,他的父王一生也无法懂得这个道理。
  那个女子,就那般静静站在残月冷光下,一袭金衣,一头华发,最美好的年纪却有着最沧桑的经历,偏偏当她说这话时,面色安详如幽水,一反往常的激烈疯狂。
  少灵的心本坚硬如石,但因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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