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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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没用了。而在当代人类中,有些人有一小块,有些人有两小块,有些人则完全没有。这样的例子还可以举出很多。凡此种种,足以说明,现代人类中的某些个体,携带着人类还在四肢着地行走甚至爬行动物时代的某些基因,某些个体则完全失去了这些基因。属于精神范畴的道德判断这种东西,难道也是可以遗传的吗?大量的事实证实,答案是肯定的。
任之良想到这里,感到越加轻松。局里缺着当家的,没有多少事干。局长在的时候,大部分人闲着,逛街的逛街,聊天的聊天,玩游戏的玩游戏,而他却忙得一塌糊涂。如今,看上去别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他反而成了闲人。他索性请了几天假,想把他的小羊送到山里去。
他给梅雨婷打了电话,梅雨婷在家,他说他要过去,梅雨婷说来就来吧。
梅雨婷的鱼箱更加漂亮了。箱底铺了一层白沙,墨绿色的水草丛中点缀着片片红叶,在蓝色背景的映衬下,蓝茵茵的水中游动着十几条色彩斑斓的鱼儿,十分赏心悦目。
“你这鱼可养出水平了!”任之良赞叹道。
“谢谢领导的表扬!”梅雨婷笑着说。一副开心的样子。
“去你的吧,又是‘谢谢’,又是‘表扬’的,还来了句‘领导’,谁是你的领导呀!”
“你这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难道骂你,你才高兴呀!”
任之良搬个椅子坐在鱼箱前,认真赏起鱼来。观了一会儿,他拿起鱼箱旁的鱼饵就要往鱼箱里投,梅雨婷看见,上前从任之良手里夺过鱼饵,放回原处。说:“你还是放下吧,那鱼也不是随便喂的,得按时喂,喂多了会生病的。你成天吃,也会得肠胃病的。”
九十四
任之良想想,调侃道:“不对吧,如果在自然界,怎么按时呀,鱼又没有表,就是有,也认不得表。”
“一码是一码。这鱼是人工饲养的,不知道饲养了多少代了,生活习性跟野生的不完全一样呀。”
“哦,有道理。生态环境的改变,会改变生物的生活习性,久而久之,改变该种生物的物种也未可知。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应该有这种可能。”
“你想呀,恐龙变成鸟,是因为它的生存环境不再适应它原有的生活习性,才不得不变成鸟,来适应变化了的环境。这鱼也一样,你改变了它的生存环境,不知那天,它变成我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也说不定。”
“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我这里的环境,与自然界的环境并没有质的区别。你看噢,这个鱼箱加上我,就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你要破坏了这个系统,鱼们就没法生存。这跟自然界没有什么两样。”
“这倒使我联想到我们人类,”任之良说,“其实,人类社会就像你的鱼箱,百姓是水,各级官员是鱼,如果水质恶化,任凭鱼们怎么折腾,终究免不了一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是神仙们的事,我们凡人怎么会知道呢?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我又不是毛猫,傍个神仙当个科长什么的。”
“是呀,不说这些了。哎,咱们的小羊呢?”
九十五
《机关》第十二章
“难为你还记得它。不小了,都快成老羊了。”
“也就是,都多长时间没见着它了。最近没多少事,请了几天假,把它送到山里去吧,我把车都找好了。”
“带就带走吧,这里毕竟不是它常待的地方。”
“那好,我们去看看?”
“着什么急呀?多少时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也就是呀,难得见上一面。”任之良说着重又坐下来。
见梅雨婷面带郁闷之色,于是问她,“这段时间也没有联系过,过得还行吧?”
“行不行的,也就这样了。”梅雨婷说着忧郁地笑笑,“我要走了,今生今世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的。”
任之良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说:“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呀?”
“和你的小羊一样,这里不是我的家呀!”
“到哪里去呀?”
“走哪里是哪里吧。”
“又一个疯丫头。”
梅雨婷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她说:“另一个是林思凡,是吧?”说到这里,她侧过头去,“她可是个好姑娘,不知还能不能见面。”
他俩聊了一会儿,任之良看看表,离那车出发的时间不远了,于是去带他的小羊。小羊拴在花园的一片树阴下,小羊确实大多了,也胖多了。它旁边有吃剩的草屑,这些草屑还是新鲜的,任之良感激地看一眼梅雨婷,显然,梅雨婷在小羊身上费了不少功夫。小羊见到梅雨婷,像饥饿的孩子盼到了娘,使劲挣着绳子,往梅雨婷身边扑。梅雨婷走上前,蹲下来,抚摸着小羊,小羊一个劲儿在梅雨婷的身上蹭,在她的脸上舔。使一旁的任之良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他也蹲下来,双手捧起小羊的脸,抚慰了一会儿,从树上解下绳索,就要把小羊牵走。他对小羊说:“向雨婷姐姐道别吧,后会有期。”
小羊眼望着梅雨婷,拖着身子,怎么也不跟任之良走。梅雨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她用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背过身去,她的肩膀在微微地抽动。稍许,她转过头对任之良喊道:“任之良!”
任之良一脸愕然,稍顷,他放开小羊,小羊向梅雨婷奔去,依偎在她的腿旁,恋恋不舍。任之良慢慢地走过去,望着梅雨婷,一时没有话说。他俩相对站立了一会儿,梅雨婷说:“抱抱我行吗?”
任之良环顾四周,正在犹豫不决之际,梅雨婷猛然扑到任之良的怀里,轻轻地抽泣起来。就这样相拥了一会儿。任之良想起梅雨婷也要走的话,就对她说:“你无论如何也要等我回来,我来给你送行。”
“免了吧。”梅雨婷有点忧伤地说,“我会记着你的,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的。在这个世界上,值得我记着的,也许就你了。”
任之良什么也没说,拽着小羊,向一家大公司的煤场走去。走了一段路,他情不自禁地回过头,梅雨婷仍旧站在那儿,向他招招手,喊道:“任之良,多保重!”
任之良约好的是常往这里送煤的他家乡的一辆卡车。他带着小羊到了煤场,那车已经卸了煤,等他呢。司机是他一位远房兄弟,蹲在煤场的一角抽烟喝啤酒呢,他见任之良带着一只羊,开玩笑说:“哦,搭搭车,还给我送只羊,礼重了,礼重了。”
“想得倒美,谁给你送羊了?”
他兄弟指着小羊说:“别人送给你的,你就吃了得了,日子也过得有点太细了吧,不就一只羊羔吗,也舍不得吃。”他说着摇摇头,“长了这么大,没见过城里的羊往乡里带的。”
“别瞎说了,开车走吧。”
“不忙,喝了这瓶啤酒再走也不迟。”
“开车是不能喝酒的,你不知道?”
“知道。来来来,兄弟俩好久没有见面了,喝瓶。”说着他起身从驾驶室里拿出一瓶啤酒,一口咬开瓶盖,啤酒沫子咝咝往外冒,他递给任之良,说:“喝!”
任之良知道拗是拗不过他的,接过啤酒瓶,蹲下来,慢慢地喝。
他看着眼前小山似的煤,心想,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每天有多少这样的煤山被烧掉,被化为灰烬。这颗小小的星球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煤,还能够被烧多少年?他从煤山上上上下下的汽车联想到满世界跑的汽车、火车、轮船和空中飞行的飞机,在他喝完这瓶啤酒的这段时间内,不知这颗星球上有多少能够燃烧的东西被烧掉了,又有多少能够燃烧的东西供人们燃烧个没完没了?
他抬头望着天空,天空一片朦胧,那是工厂的烟囱里排出的烟尘,遮蔽了太阳的光芒,太阳也不是那么耀眼了。他看着太阳,想,太阳也有燃烧完的那一天,太阳也燃烧完了,人类还能燃烧什么呢?
“快喝呀,发什么愣呢?”他兄弟催促他,他才仰起脖子,一股脑儿把那瓶啤酒喝下去。
“再来一瓶?”
任之良摇摇头:“该开车了吧?”
“好,这就走。”他兄弟说着提起小羊就往车厢里扔。任之良赶忙挡住,说:“哎,不能,不能。”
“不往上面装,那怎么带呀?”他兄弟不解地问。
“放驾驶室里呗,我抱着它吧。”
他兄弟摇摇头:“这只羊就这么金贵呀?”
九十六
“你就别说了,上车吧。”任之良说着拉开车门,先上了车。他兄弟无可奈何,也拉开车门,看一眼小羊,“嗨”了一声,发动了汽车,卡车缓缓地启动了。
任之良把小羊还给了它原来的主人,就是上次他们落实边界纠纷协议时,特别会说话的那位中年男子。
他对任之良特别热情,他往“三叉”里添了些牛粪,架起火皮袋,一边吹火,一边跟任之良聊天。不一会儿,水开了,他给任之良冲了一碗酥油奶茶,整个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醇香气和怪怪的烟味,任之良突然想到“人间烟火”四个字。他想,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烟火是人类文明的标志,而到如今,离开烟火也能取暖,也能做熟食物,故而,不知这烟火在人类的生活中还能燃烧多久?
中年男人站起身,瞅一眼挂在帐篷中间顶梁柱上的羊皮袋子,他走过去,从羊皮袋子里取出一把小刀,又从帐篷的一角摸出一块磨刀石来。任之良知道他要干什么了,于是说:“不要瞎忙乎了。要是吃羊,我早把这个小羊给吃了,还跑这么远给你送来呀!”
“我知道,你这是闹着玩个新奇,”那中个男人说,“哪里真的为了一个小羊羔,让你跑这么多的路,受这么多的苦呀!”
任之良笑笑,心想,是呀,你说你救了一只受了伤的小羊,大老远的从山里带到城里,托人养这么大,再从大老远的城里送到山里,说给谁谁信?可他确实这么做了,这会儿,那只被他救活的小羊就在帐篷的附近吃草。而这位牧人却说他这是玩新鲜,也许有点道理,也许没有道理。有没有道理,他也说不上来。他说:“你真聪明。就算是吧,但我也不忍心吃你的羊。”
“羊养下就是让人吃的,你不吃,那我们就该喝西北风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他看着中年人,仍旧笑笑,说:“你还是留着卖吧!”
“你是怕我招待不起你呀。”中年男人叹口气,“说实话吧,我也馋了,好长时间没有动荤腥了。要是不来人,我还真舍不得杀个羊呢,你来了,是我跟着你沾点光,动动荤腥解解馋。你就这么不给这个面子呀?”
“吃你的羊,我给你面子?”任之良笑着说,“你可真有意思。”
“我说的是真话。”
“我知道是真话。”
“那你还推托个啥呢。”
“我说的也是实话,真的。”任之良说着,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小刀,套上刀鞘,放入皮袋里,“我们聊聊天,拉拉家常,比什么都强。你还是过来坐,我们聊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