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神曲 作者:[苏] 阿·卡赞采夫-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电视屏幕上可以看到,人们围住维琳娜,向她道贺,倾慕她的成就。但是,她只是警觉地向四周望着。她超越了竞赛中的所有演奏者,但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弹奏出来的……
评奖委员会对维琳娜的演奏评价很高。她进入音乐竞赛会的第三轮决赛。
施洛夫是知道阿尔谢尼已经列入航天飞行的星际探险的乘务员单中了。于是,音乐会散场时,下定决心,要赶在最近几天之内使维琳娜对阿尔谢尼有个足够的戒心。他施洛夫教授可完全是另一种人:维琳娜的演奏会上,甚至会有国外科学界人士慕名而至,并且高度赞扬她的杰出的才能。真正的女人就得这样来配合自己的夫君。一般来说,教授嘛,总是受人尊敬的,何况,又并不老哇!他和维琳娜结合起来,总还是占着点先的——他对音乐有着何等深刻的理解,再加上掌握着对维琳娜来说是莫名其妙的科学的奥秘。可以预计(具有足够的依据!)维琳娜会毫不犹豫地拜倒在他的科学面前,也就是说,在他,施洛夫教授本人面前。
施洛夫就是如此预先“内定”了自己和未来配偶的关系的。剩下的是仅仅是一次决定性的表白了。
他听说维琳娜在第三轮竞赛演出前,不仅不安心练琴,而且一个劲儿地把时间糟蹋在进剧院、上体育场或者林间散步上。施洛夫向安娜·安德烈叶芙娜打听到,维琳娜希望第三轮演出的前一天能够在大自然中、在水上度过。教授年轻时代曾经是个出色的快艇运动员。
维琳娜迟疑了,该接受对方的邀请吗?母亲和外婆都力劝她去。再说,阿尔谢尼又不在……
一艘老式的略带浪漫情调的快艇,沿着湖岸无声地滑行。轻绡似的雾幕微掩住湖面,时时闪动着粼光。施洛夫教授坚持要早些儿驶向此地,因为他相信,世界上没有比这儿更美的晨景了。
近岸边的水中,沉浸着一些粗重木段,这儿的湖水特别清澈,能够一直看到水里的小小的泛着银光的游鱼。偶尔,游鱼微微摆动一下尾巴,又象死的一样停在原地不动了,看上去它们真象是悬挂在倒映水中的白桦树从中一样。
不一刻,晨雾散尽。湖面上出现了另外一些快艇。它们的三角帆有时几乎触及水面,再加上风帆的水面上的倒影,远远望去,简直如同一只只时而伸展、时而收缩起白色羽翼的水鸟。
维琳娜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阿尔谢尼为什么竟然没有向她祝贺第二轮演出的胜利?他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本来,一切都即将成为定局的,只要阿尔谢尼表达出自己的爱情和决心。可现在……
风几乎停息下来。施洛夫向维琳娜打了个招呼,请她身子偏一偏,以便把船帆掉个方向。船帆换了向,但是仍然垂挂着,鼓不起劲来,快艇停在原地不动了。
维琳娜把一只手伸到水中,然后提起来,端详着水流从指缝间滴落下去。水珠跌入湖中,漾起了无数的涟漪,水纹组成了难以辨认的花体字。这些花体字有谁能读懂?可能,维琳娜能辨认出这些文字的内容。
施洛夫清了清嗓子说:“我呢,是本不该提到音乐方面的话题的,可又不得不自食诺言了。”
“为什么呢?”维琳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对我来说,音乐并没有失去存在的价值。”
“您还记得过去的一位权威说过,对地外星球来客得演奏贝多芬第九乐章的事儿吗?”
“当然。”
“我们跟您一道儿听到过奇妙的‘星星的召唤’。现在,跟这个文明星球的往来——已经不是单纯的设想了。”
“您认为,外星球来客真会飞到我们这儿来吗?我曾在书上读到过戈壁沙漠石块上百万年以前的痕迹。非洲和雅库梯发现的尼安德特人和騣犎的被子弹打穿了的颅骨……难道,曾经光临过地球的行星来客又来做客了吗?”
“问题取决于我们。我们将先去访问地外星球。”
“怎么?飞往那个人们议论纷纷的列勒星去?”
“正是,地外星球的探测组已经建立了。我们当代人类的六位代表自愿地告别我们的时代,告别我和您,告别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为着一个目标:亲眼去看一看奇异世界的居民们。在那个世界里一部分成员‘劳动和创造’,另一部分成员‘飞翔和享乐’”。
“大概,这太有趣了。在那里,将有一种什么样的文明?他们有着什么样的思想,什么样的信念?也有可能,理智水平还赶不上我们?但若是跟他们一比较,突然发现我们自己竟是可怜的侏儒呢?说不定,他们会向我们地球探测人员演奏起贝多芬第九交响乐呢?”
“他们的‘交响乐’,我们不是早就领教过了吗。电子计算机尽可能地使它的内容明确了一些。可是,说到底,对其中的‘伟大的思想’还不能透彻了解。所以,应当这样想,星际航程中,我们的使者会遇到各种情况:太空中的善良和凶残。六位使者中,有一位是我们共同的友人。”
“您说的是哪一个?”
“阿尔谢尼·拉托夫。难道他自己竟然没有告诉您,他已经被列入地外行星探测组吗?为这样的学生,我是感到很自豪的。应当看到,说到底,他没有退却。”
维琳娜用她特有的凝聚的眼光看了一下施洛夫,轻松地缓了一口气。
施洛夫期待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出现。于是,他急忙压低嗓门补充了一句:“您该相信,要是我,决不会轻易地放弃地球上的一切,放弃和我的幸福的向往密切相关的一切……”
维琳娜极目远眺,目光停留在那些宛如斜飞的羽翼般的白帆上,神幻般地微微笑着。
“原来,这就是谜底!”她喃喃地说出声来。
“您说什么,谜底?”伊格纳契·谢苗诺维奇感到受了委屈,可又产生了兴趣。
“不,不!没什么。”维琳娜仿佛恍然清醒了,“该帮您升起船帆吗?看来,起风了。”
施洛夫熟练地升起风帆——他一抖帆绳,快艇便向前急驶。
教授变着话题跟维琳娜交谈,想引起对方的兴致,列举出可能在某个时代光临地球的行星来客的遗迹。但维琳娜对此毫无兴趣。因而,施洛夫的话题又转游到有关地球人的方面来了。
“我常思忖,我们这个时代里人的实质问题,”他意味深长、郑重其事而又严肃万分地说道,“世界上发生了巨大变革。压迫制度和社会性的不公正早已消失。但是,个人生活中,唉!仍然存在种种的不公正。于是乎,人们必得经受如此深刻的痛苦,就象置身于古埃及法老时代,也就是说,象置身于人折磨人、人压迫人的制度之中。”
“您在企望,人类连个人生活的悲痛也很快地消除掉吗?”维琳娜不无嘲讽地问道。
“当然。不过,说到底,我暂时是无法预测眼下的一些人的行为举止的。这类行为举止是过去的人们理解不了的。”
“不懂。从来不去想这些。可能,我这个人,就跟我的祖母的祖母一样儿。”维琳娜以仅有她本人才理解的愉快心情微笑了一下,说道:“难道在列勒星上就……”
“您确实跟别人不同,”施洛夫表示坚信,“可是,得考虑一个重要因素。时间!光年!没有比时间更加强劲有力的了!时间使我们这一代人跟第一批探测文明星球的宇航员永别。我不知道,他们在列勒星上将和谁会晤,但是他们却再不会来跟我们晤面了。”
“是这样吗?”
“普通常识!时间的反常。他们返回地球时仅仅增添了五岁,但是,我和您已经不在人间,或者已经成为耳聋眼花、齿落舌钝的老年人了……”
维琳娜咬紧嘴唇,不出声了。
施洛夫东一搭西一搭地絮聒着,伴送维琳娜回家。
到了家门口,维琳娜向施洛夫表示谢意:“谢谢您,谢谢您劳神费心的一切!”别切莞尔一笑。
这一笑,顿时使施洛夫感到有了希望。
郊游中,施洛夫并没有从维琳娜那儿得到任何许诺,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却在等待着,等待着音乐会的决赛演奏中,维琳娜将会通过音乐答复他没有明确提出的问题。他认为,此时的维琳娜一定已经理解她,珍视他,并且在放弃了丢开她的阿尔谢尼之后,维琳娜的演奏必将是为了他一个人,为了施洛夫教授。
音乐会开演前一刻,他又走进了后台,仍然是跟安娜·安德列叶芙娜搭谈,同时跟来到后台的维琳娜的外婆索菲娅·尼古拉耶芙娜攀谈。老年人对他不大欣赏。他依旧没有走近维琳娜。维琳娜手套戴得好好的,伫立在敞开的窗前,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神采,正在苦苦思索。
施洛夫默默地祈愿她演出成功之后,走向听众席,心里很为自己的举止得体感到快慰。
他安适地坐在软椅上,欣赏音乐家们的演奏。一心盼望维琳娜登场,他想听到第二轮竞赛中维琳娜演奏的那首乐曲。所有这一切都使他确信,他已经达到如愿以偿的庭前。教授心目中既然把维琳娜认为是自己的妻子,便蓄意要更为细腻、更为敏锐地领受她表达出来的感情的幻境。他沉浸在幻想中,并自诩为一个聪明得体的丈夫,在适当的时间,以为可以对被抛弃的人,冷酷地被抛弃的人的痛苦表示同情!……但是,后来……
维琳娜出人意料地变换了演奏的曲目,弹起一曲经她改编的一位当代作曲家的作品。
施洛夫感到愕然的是,形影孤单的维琳娜在音乐中表现出一种无法遏止的欢悦,乐曲明快而富有感染力,仿佛孩子们的清脆的笑声。
急遽的音乐旋律,缭绕在听众席位的上空,使得听众们舒展了脸上的皱纹,燃亮了眼睛的光采,绽放出欢欣的笑容。
只有施洛夫一个人感到忧郁。
“真奇怪!”施洛夫不由得愤懑地想:“难道她的感情竟然如此浮浅?难道她竟然不懂得我期望着什么?她是不是为我和她的共同的欢乐而激动,还是……单纯的熟巧掩饰了她内心的真挚的感情。如果是这样,我和她又将有何种前景呢?”
当维琳娜在琴键上敲弹了最后一下,垂下双手,音乐厅里如同天花板崩塌一般,掌声雷鸣般地响了起来。人们耸身跳起,涌向台口。施洛夫也站立起来,他不能不赞叹演奏者的才华和技艺。
一束束鲜花和纸片飞向她的脚前。人们不断地唤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乐队指挥抬了抬手,伴奏的乐队人员全体起立。他们用提琴的弓背和手指关节合着掌声的节拍敲响乐谱架。
施洛夫急于要去存衣处把遗留在那儿的花束取来,便使劲地从热情洋溢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幸福的维琳娜满脸绯红,谢幕了几次之后才回到后台。施洛夫捧着一簇鲜花在那边等着。
“又是花?哪儿要得上这么多?”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微微一笑,眼光越过了施洛夫射向远方。
阿尔谢尼·拉托夫从电视屏幕上收看了这场演出,后台的情景当然没有能看到。但是,维琳娜的演奏使他激动,并且使他彷徨。阿尔谢尼觉得,维琳娜是专门为他演奏的,音乐中回荡着某种重要的心曲……难道,维琳娜是用炽烈的喜悦表明,阿尔谢尼终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已经不再把他放在心坎儿上了,所以,他可以安详地远走高飞……阿尔谢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