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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孤星传-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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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春风依依,吴鸣世望着那飞虹微微飘起的衣袂,似乎也在想着什么心事。
  于是,这春日的清晨,便陡然变得寂静起来,那些腰佩革囊的剽悍汉子,沉默地交换着
目光,逡巡着退出门外——直到一阵急遽的车马声,划破这似乎是永无尽期的寂静的时候,
这些各自想着心事的武林豪客,才从沉思中醒来。
  只有裴珏,此刻却仍陷于昏迷之中,一连串的颠沛困苦的日子,本已使得这身世凄苦的
少年,身体脆弱得禁不起任何重大的打击,何况那“金鸡”向一啼那当胸一击,本是全力而
为,若不是他及时将身躯转侧一下,只怕此刻早已魂归离恨天了。
  升起,落下,跳动,旋转一——连串紊乱、昏迷、混沌,而无法连缀的思潮之后,裴珏
终于又再次张开眼来。
  耳畔似乎有辚辚不绝的车马声,他觉得这声音是那么遥远,却又像是那么近。张开眼,
有旋转着的花纹,由近而远,由远而近,终于凝结成一点固定的光影,凝结成吴鸣世关切的
面容。
  于是他嘴角泛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当他最需要证实自己并非孤独,也并未被人遗弃的时
候,能发现一张属于自己朋友的面孔,这对一个方从无助地晕迷中醒过的人说来,该是一种
多大的安慰呀。
  他虽然觉得眼皮仍然是那么沉重,但他却努力地不让自己沉重的眼皮阖起来,而让这张
关切的面容,在自己眼中逐渐清晰。
  接着,他竟似乎又听到一个声音,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虽然没有听清这声音是在说
的什么,但他的心,却不禁为之狂喜地跳动了起来,声音!能够听到声音!这在他已是一种
多么生疏的感觉呀!
  已经有一段悠长、悠长得仿佛无法记忆的日子,他耳中无法听到任何声音,飞扬、鲜
明,而多彩的生命,在他的感觉中,却有如死一般静寂,因为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说不
出。
  但此刻,死寂的生活,却又开始飞扬、鲜明,而多彩起来。
  因为,他又能够听到了!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言语,能够形容他此刻的欣喜,也没有任何一种文字,能够描述他此
刻的笑容。
  他从未诅咒过生命的残酷,也从未埋怨过造化的不公平,但他此刻,却在深深地感激
着,但甚至在感激着叫他极为残酷而不公的命运。
  善良的人们,是永远不会诅咒,也永远不会埋怨的,他们只知感激,因此,他们的生
命,也永远比别人快乐。
  这是一辆奔驰在江南道上,宽敞而华丽的篷车,盘着腿坐在他身旁的吴鸣世,看到他嘴
角泛起的笑容,不禁为之狂喜道:“他醒过来了!”
  等到他看到已经晕迷了许多日子的裴珏,竟然缓缓翕动着嘴唇,微弱他说道:“吴
兄……我醒过来了……听到你说的话了。”
  这声音虽然微弱,却已使得本已狂喜着的吴鸣世几乎从车垫上跳了起来,他呆了一呆,
几乎不相信自己眼中所见,耳中所听的事是真实的。
  终于,他狂喜地大喊了起来。
  “他能够说话了,他能够说话了。”为朋友的幸运而狂喜,和为朋友的不幸而悲哀,这
两种情感虽然不同,但却同样是一份多么纯真而伟大的情操呀!难怪有些智慧的哲人,会一
手捻着颔下的白须,一手沽起半杯香冽的白酒,遥望着天边的自云:无限感激他说:“世间
除了友谊之外,就再没有一朵无刺的玫瑰了。”
  车窗外探入“神手”战飞的头来,锐利的目光,扫过裴珏嘴角的笑容,似乎有些惊诧他
说道:“他能够说话了吗?”
  吴鸣世狂喜着点了点头,“神手”战飞呆了一呆,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被人点中的穴道,竟被向一啼那一震击开?”于是这冷酷的人,也不禁暗中感叹着命
运的巧妙了。
  车马带起一股黄尘,于是他们便消失在自己扬起的尘沙里。
  江南的春天,来得很早,去得却很迟。青青河水畔的千缕柳丝,仍然丝丝翠直;呢喃着
的燕子,也仍然在苍碧的澄空下飞来飞去。秦淮河边的金粉笙歌,彻夜不息;乌衣巷口的香
车宝马,拂晓未归;高搂朱栏旁独自伫立着的少妇,曼声吟唱着:“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
啼。”
  扬鞭快意的武林豪士,此刻却在风光绮丽的江南道上,传语着一件震惊江南武林的大
事。
  “你可知道,战神手,向金鸡,那飞虹,和莫氏兄弟这几位主儿,已找出一位人来,当
咱们的总瓢把子,嘿,这可是江南武林里几十年来从来没有的事呀!看样子,咱们又得热闹
热闹了。”
  “真的?就凭‘神手’战飞,金鸡向一啼这些角色,还会服气谁吗?喂!老哥,你知不
知道这位要当咱们总瓢把子的人,到底是怎么样一位人物呀?”
  “这个……兄弟我也不十分清楚,只听说这位主儿姓裴,年纪也不怎么大,别的么,兄
弟我可也不太清楚了。”
  “姓裴的?这倒奇怪了!江甫武林地面上成名露脸的,并没有姓裴的这一号呀?这倒是
谁呢?……据兄弟我知道的,别说江南了,就连两河,可也没有姓裴的英雄呀?”
  “这倒不见得,你看过芜湖城白老爷子订下的武林英雄谱没有,上面写的就有两位姓裴
的,叫做什么‘枪剑无敌’,使一对弧形剑和一柄钩镰枪,武功说是全都是硬把子。”
  “瞎,老哥,你可就差了,白老爷子订这‘武林英雄谱’,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咧,那
‘枪剑无故’裴氏兄弟,早就死了十几年啦,就是在十多年前,震动武林的蒙面人那趟子事
里面,和另外好几位成名立万儿的镖头,一起死的。”
  “哦,原来是这么档子事。”
  “就算他们兄弟两人没有死,他们可是两河地面上的人,怎样也不可能跑到咱们江南来
当总瓢把子呀?”
  “哈,老哥,您别忘了,咱们也是从两河地面上过来的呀?说不定,有那么一天,咱们
也能当上江南的总瓢把子呢。”
  “嘿,你别挨骂了吧!”
  “说正经的,您要知遣这位主儿到底是怎样的一位人物,到了五月端阳那一天,您到战
神手的浪莽山庄去瞧瞧就行了,听说这次盛会,把江南合字弟兄都请遍了,为的就是对付那
条孽龙——”“喂,老哥,你还是不要说长道短吧,让人听见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得兜着
走啦。”
  于是江南道上,快马驰骋,剑影鞭丝,侠踪频现,俱都是到浪莽山庄去参加这场盛会,
拜见这位神秘的总瓢把子的。
  阳光甚烈,行人苦热,道旁一株大树的绿荫下,横放着一担新鲜的瓜果,鹅黄嫩绿,清
香袭人,于是这方小小的绿荫,就成了来往行人的绿洲了。
  三五匹鞍辔鲜明的长程健马,倘佯在较远的草地上,偶然垂下头,嚼一口江南的青草,
三五个手里摇着马连坡大草帽的劲装大汉,箕踞在绿荫下的瓜果担旁,享受着旅途中的片刻
荫凉。
  正午时分,路上的行人,都是懒洋洋地,空气中飘散着的是懒散闲逸的气氛,甚至连这
儿个劲装大汉,都半闭着眼睛,连身旁放着的,那带着金黄色的香瓜,都懒得再伸手拿起来
吃一口。
  蓦地——
  路的尽头处,传来一阵奔驰的马蹄声,阳光之下,只见数匹健马,绝尘而来,马蹄飞
健,奔行如龙,竟然俱是来自塞外的良驹。
  树荫下的劲装大汉睁开眼来,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色,像是彼此在问道:“是谁?”
  他们的问题,霎眼间便有了答案,这几匹健马驰到切近,马上骑士口中齐声“的卢”
呼,健马长嘶一声,嘎然止步。
  树荫下的大汉不禁在心中暗喝一声!
  “好身手。”抬目望去,只见绝尘驰来的这五匹健马上,首头的一骑,上面坐着一个身
躯颀长,面孔瘦削,颔下微微留着些短髭的中年汉子,衣衫华丽,神采飞扬,一副志得意满
的样子。
  和他并肩同来的一骑马上人高颧深腮,目光如鹰,满面精悍之色,左手带着缰绳,右手
竟齐腕断去,他左掌微带,跨下健马便自纹风不动,骑术之精绝,竟是无与伦比。
  树荫下的大汉又自互望一眼,转目望向第三匹马上,马上坐的竟是一个妙龄少女,一身
淡青色的紧身衣裤,满头的青丝,也是一方淡青丝中一起包着,面如桃花,眼明如水,秋波
微扫,群山失色,一眼望去,虽觉这少女美艳不可方物,但神态之中,却又带着七分凛然不
可侵犯的高华之态。
  那独掌汉子身躯微扫,“刷”的跃下马来,大步走到这少女身前,带着满脸笑容,问
道:“姑娘,您可要下来歇歇?”
  这少女秋波一转,却回首望了身后的二人一眼,便微微摇首道:“不用了,你把那黄金
瓜买几个,带在路上吃就行了。语音清柔娇脆,有如长草中的飞莺,却是一口纯粹京片子。
独掌汉子含笑应了一声,微一拧身,箭步窜到瓜果担旁,掏出一锭两许重的银子,”吧“的
一声,抛在地上,大声道:“卖瓜的,把你们这里上好的瓜果,全用篓子给爷们装上。”
  那少女柳眉轻颦,又回首望了身后的两人一眼,轻轻说道:“龚三叔还是这样的脾
气。”
  她身后两骑,马上人竟是两位面貌完全一样,衣青也完全相同的枯瘦汉子,面土木然没
有任何表情,日光如电,却是往来流转,听了这少女的话,面上神色,仍然丝毫不动,生像
是世间任何言语,都不足以令他们关心似的。
  树荫下的劲装大汉,见到这两个枯瘦汉子,面色却不禁为之蓦然一变,互望一眼,各自
垂下头去,取了身旁尚未吃完的香瓜,低头大嚼起来,目光再也不敢往上膘一眼。
  片刻之间,那独掌汉子买好了瓜果,这五匹健马,便又绝尘而去。
  树荫下的大汉,这时才敢抬起头来,却不约而同地长身而起,一个颔下长着掩口浓须的
彪形汉子,目送着他们的后影,沉声道:“果然不出庄主所料,飞龙镖局里已经有人来咧,
哼,你看看那快马神刀龚清洋的那份狂劲,若不是……唉,若不是他身后还跟着那两位,我
当时就想教训教训他。”
  另一个大汉把手中的马连坡大草帽往头上一戴,一面道:“‘快马神刀’龚清洋和‘八
卦掌’柳辉这两个小子来了倒无所谓,后面那两位,倒的确扎手得很,还有那个小妞儿,却
不知是谁?”
  另一人双眉一轩,呼哨一声,招来那边的儿匹健马,一面道:“我看那小娘们八成就是
那条孽龙的女儿,她老子既然放心让她出来走江湖,手底下也绝对错不了,唉!我真不知道
庄主打的是什么主意,弄了那么个怪小子来当总瓢把子,到了那天,他不弄个笑话出来才
怪!”
  那浓须大汉“哼”了一“声,沉声道:“庄主的主意,也是你随便能褒贬的吗?我看你
小子真是胆子上生毛了。”巨掌微翻,抓住一匹马的组绳,翻身跃了上去,又道:“飞龙镖
局的人既然已现形踪,咱们也用不着再去打听了,还是快回庄去吧!”双腿一夹,扬鞭而
去。
  只剩下那贩卖瓜果的小贩,兀自站在树下,望着这些大汉逐渐远去的身影,呆呆地出了
一会儿神,突地抄起地上的担子,大步向另一方向走去,只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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