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传-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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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微微一怔,随即会过意来,知道裴珏做的手式,是表示“七”字,目光一转,果
然发现地上除了椅前的两只脚印外,竟只有七个脚印,靠在最右的一只脚印旁,却有一个圆
洞。
他皱着眉又沉吟了半晌,突地拿起布袋,在里面找了半晌,拿出一只蜡烛和一个火折子
来,扇起火折,点起蜡烛,烛火虽弱,却已使得他们眼前一亮。
他将那只蜡烛拿在手上,目光转动处,突地脱口惊呼出来,脚步微错,一个箭步,窜到
方才放着那红木椅子后面的墙脚,裴珏目光随即望去,只见那面墙上晶光闪闪,竟嵌着七点
寒光,整整齐齐地排成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那少年举着烛火,在墙上一映,只见七根钢钉,竟都深嵌入墙,烛光影映处,裴珏只觉
他的面孔苍白,又自皱眉沉思起来。
裴珏心里虽也在奇怪这些脚印和寒星,但却又觉得这些事根本与自己无关,自己又何必
白白花些脑筋在上面,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回头走了几步,突地看到达问颓败的大厅的
角落里,竟挂着一幅画图,和四下显得极不相称。
此刻他亦不禁起了好奇心,回目而望,那少年仍然出神地望着墙上的寒星,遂也没有过
去招呼他,径自走到那角落里。
烛光虽极弱,他却可以看到那幅画上,画的竟是一片悬崖,壁立千丈,下面绝壑沉沉,
深不见底,崖上却画着一个瞎子,手里拿着一根明杖,另外一个长衫文士,倚在一株树前,
正在吹着笛子,那瞎子想必听得十分入神,竟忘了去探测前面的路,一脚眼看就要踏空,坠
人那深不见底的绝壑下。
这画画得非常细腻,将那瞎子面上的表情都画了出来,只见天蓝如碧,花红如紫,那瞎
子亦是一付如痴如醉的表情,再也想不到自己这一脚踏下去,立即便得粉身碎骨。
裴珏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心中不忍,心想画这画的人,怎地如此残忍,竟将一个瞎子置
于绝境。
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眼中看着这幅画,心中却觉悲从中来,不能自己,恨不得自己跑
上画去,拉那瞎子一把。
他暗中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哪知目光动处,却看到墙边一张小几上,竟放
着一副笔墨,砚中墨汁仍自未干,他心中一喜,也不管在这荒宅里,怎会放着笔墨,大步走
了过去,一手拿起石砚,一手拿起毛笔,又跑到面前,竟在那瞎子身后,加上一个人去。
那少年沉忖了半晌,口中喃喃念道:“北斗七星针,北斗七星针……难道‘北斗七煞’
也到这里来了?但那坐在椅子上的,却又是什么人呢?”转目一望,只见裴珏站得远远的,
手里拿着一只笔,在墙上的一幅画上画着,心里又是一怔,大步走了过去,却见裴珏专心凝
注,在画上画了一千、身穿长衫的少年,正伸出一只手,去抓瞎子的肩膀。
裴珏虽未习画,但他天资绝顶,画得并不离谱,倒也将那少年画得栩栩如生,而且面目
之间,竟有几分像他自己。
那少年不禁失声一笑,只见裴珏提着笔,左看右看,嘴角泛出一丝笑容,似乎心里颇为
满意,又在画上那少年身畔,添了一口长剑,方自丢下笔,长长叹了一口气,却仍然站在画
前,目光凝注,根本没有发现那少年已来到身侧。
哪知他方自丢了画笔,这大厅的屋顶,忽地发出一阵奇异的口哨声,声音尖锐而高亢,
在静夜中分外刺耳。
那少年蓦地一惊,倒退三步,抬目望去,屋顶满布蛛网尘埃,看不见半条人影,但那尖
锐而高亢的哨声,却仍未中止。
他大惊之下,将手中的蜡烛立在地上,双臂一张,方待腾身而起,到屋顶上去看个究
竟,哪知——外面突地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那笑声起处仿佛还有甚远,但笑声未绝,那少
年只觉眼前一花,门口已多了一条人影。
门外星光如烛,门内烛光如星,在这星烛之光交映之下,只见此人身材魁伟,背阔三
停,却穿着一件宝蓝丝袍,一手摇着一把素面折扇,一手捋着颔下浓须,缓缓走了进来,目
光四下一扫,其利有如闪电。
那少年心中暗惊:“此人好快的身手。”抬目望去,却见此人亦正凝目望着自己,突又
声若洪钟般地大笑起来。笑得那少年耳侧“嗡嗡”作响,他不禁又为之一惊:“此人好深的
功力。”
只有裴珏,他却仍然全神凝注在那幅画上,根本没有听见这笑声,也根本没有看到此
人,他心里只在想着:“要是我能将天下濒于绝境的人,都一一救回来,那该有多好。”
他恨不得自己就是画上那腰佩长剑的潇潇少年,一剑在手,快意江湖。
那高大威猛老者,缓步走进厅来,朗声笑中,突他说道:“老夫战飞,不知兄台高姓,
能否见告?”那少年一怔,一惊,心中暗忖:“难道此人就是神手战飞。”目光抬处,却见
这战飞笑声突敛,目光瞬也不瞬地望到裴珏身上,再也不看自己一眼,甚至连方才问自己的
话都再也无须回答了。
只见战飞一摇折扇,又复大笑起来,却走向裴珏身侧,大笑道:“原来是阁下,好极,
好极,先前我还以为是贵友哩。”语声一顿,目光闪电般在那幅画上一扫,不住点起头来。
他语声虽洪亮,裴珏却仍然听不到。那少年心念转处,突地一个箭步,掠到裴珏身前,
哪知衣袂带风,却将地上的蜡火弄灭了。
大厅内骤然一暗,等到他再拿出火折,点亮蜡烛的时候,大厅门口,竟又多了四条人
影,并肩走了进来,面上各自带着奇异的神色。
裴珏此刻亦从凝思中惊醒,回过头来,只见门外走进的四人,一个身材颀长,面目瘦
削,目光如鹰,一手缓缓抚弄着腰间的剑柄,满面俱是阴森深沉的样子。
另一人生像和他无异,只是年纪较为轻些,腰间也没有佩剑。
走在他们身侧的,却是个瘦小枯干的矮子,腰间挂着一个豹皮佩囊,几乎占了他身躯的
一半,只是他面目亦是深沉无比,使他看来本甚滑稽的样子,变得半点也无可笑之意。
裴珏目光再转到最右一人的手上,心中一动,大为恍然:“怪不得方才只有七只脚印,
想必就是这四人留下的了。”原来此人竟是个跛子,左肋撑着一只铁拐,但走起路来,却仍
安稳得很。
这四人的八只眼睛,有如八道厉电,一起望在裴珏身上,裴珏不禁一侧目,却见另一个
高大威猛的老人,目光亦在望着自己。
裴珏不觉惊吓交集,不知这些人为什么如此望着自己,却见那四人越走越近,一起站在
自己面前,又侧目去望那墙上的画。
这四人裴珏虽不认得,那少年却认得两个,身形一展,挡在裴珏身前,哈哈笑道:“我
当是谁,原来是阁下兄弟,真是幸会得很,幸会得很。”
那两个身躯颀长的汉子,目光一转,不禁暗中一皱眉头,生像是上不愿意见到这少年,
却又不得不发笑,道:“原来是吴少侠,哈,真是巧遇,想不到吴少侠也有兴趣跑到江南
来。”
那瘦小枯瘦的汉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突地冷冷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五年以前,就已
名传河朔的七巧童子吴鸣世吴少侠吧?小弟早闻大名,常盼一见,想不到却在此处遇着
了。”他暗里虽在向那少年“吴鸣世”说着话,眼睛却望着屋顶,一手扶在那豹皮佩囊上,
大有目无余子之概。
那衣衫槛楼的少年,果真就是“七巧童子”吴鸣世,数百年来,武林中人成名最早的,
也就是此人,他十二岁出江湖,十五岁就名满天下,江湖上若论精灵跳脱,就没一人比得上
这“七巧童子”的,只是裴珏直到此刻还不知道他竟是武林名人而已。
此刻他不禁一挑剑眉,冷冷向那瘦小枯干的汉子说道:“好说,好说,小可正是吴鸣
世,阁下——”语犹未了,那颀长的汉子却已连声笑道:“这位就是‘七巧追魂,那飞虹,
江湖人称南北双巧,遇上不了,就是说的你们两个,哈,两位真该亲近亲近。”那飞虹鼻孔
里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其实‘七巧’两字,只有吴少侠这样的人才配称得上,至
于小可么——却万万担当不起。”
吴鸣世哈哈一笑道:“那么阁下就换个名字好了。”
此话一出,大家俱都一怔,那飞虹更是面容骤变,吴鸣世面上虽是笑容满面,其实在未
说话前,早已戒备,须知他这话正是犯了武林大忌,他也早就知道那飞虹不会善罢甘休的。
哪知那飞虹望了站在吴呜世身后的裴珏一眼,竟将怒容敛了下去,吴鸣世目眺瞬处,心
里不禁大为奇怪:“难道他竟是武林高手,竟能使‘七巧追魂’畏惧于他?”
吴鸣世目光动处,只见这些叱咤江南武林的草泽豪士,此刻竟都向裴珏躬身行礼,不禁
又为之一怔,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但此刻却也弄不清这些人的用意。而裴珏呢,他根本从
头到尾都听不懂这些人的话,此刻自更为茫然。
神手战飞一连问了两句,却见面前这少年仍然一言不发,浓眉一皱,道:“阁下怎地—
—”吴鸣世却已接口笑道:“这位是敝友裴珏,战大侠有何见教,跟小弟说也是一样。”
“七巧追魂”双眉一轩,突地大喝一声,震得吴鸣世耳旁又是“嗡,然一声,哪知那飞
虹一喝过后,已冷笑道:“原来贵友是个聋子,战大侠,看来你我日前之约,此刻算不得
了。”语气之中,极为得意,但吴鸣世却又不禁一怔。
却见神手战飞冷笑一声,厉声道:“谁说算不得!”走到那始终无动于衷的裴珏面前,
仔细一望,突地竟也大喝一声,有如霹雳,吴鸣世浑身一震,连退三步,那飞虹、莫南、莫
北、向一啼,亦是面容大变,只有裴珏,却仍是目光茫然,根本什么也没听到。
他心里奇怪,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在弄什么花样,又为什么向自己躬身行礼,不禁暗叹一
声,暗恨自己听不到别人的话,目光求助地一兰那少年——吴鸣世,却见他竟也和自己一
样,面目茫然,目光中满是惊讶之色,生像是也坠入五里雾里。
“七巧追魂”那飞虹冷冷笑道:“战兄再吼也没有用,此人果真是个聋子,难道战兄要
找个聋子来担当如此大事吗?”
那身躯颀长的汉子正是“北斗七煞”中的“二煞”莫南,此刻一手仍自抚着剑柄,沉声
道:“我看战兄还是不必如此固执吧,其实你我都是武林同源,有什么事不好说的。”目光
一转,又道:“向兄,你说可是?”
那“金鸡”向一啼一抖手中铁拐,厉声道:“别的事我姓向的都不管,只是叫我姓向的
听命于你战飞,那可不成。”
“神手”战飞浓眉一轩,厉声道:“难道叫我战飞听命于你这个残废不成。”
向一啼大喝一声,独脚微点,身形已掠了过去,右手微抄,竟将右肋挟着的铁拐“呼”
地抡了起来,“立劈华岳”,当头向战飞抡了下去。
神手战飞望着这有如山岳般压下的拐影,嘴角隐含冷笑,身形却动也不动,眼看这势如
千钧的铁拐,已堪堪压到他头上,哪知旁边突然飞起一溜青光,朝铁拐头上一点,但闻
“挣”地一声,那铁拐势头一偏,便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