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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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事情。如果我有这样的危险,约希吉会让我去吗?”
“我可以信任你,”她说,“但是叫我怎么去考察呢?我现在心很乱,不知怎样才好。让我去和贝恰吉·史华密商量一下吧。”贝恰吉·史华密本来属于莫德·班尼亚种姓,但现在已成为耆那教僧侣了。和约希吉一样,他也是我们的家庭顾问。他帮了我的忙,说:“我要这个孩子庄严地许下三个愿,才能允许他走。”他监督我发誓,我于是立下了不喝酒、不接触女人、不吃肉三个誓言。这样一来,我的母亲便答应我出国了。
我就读的那所中学为我举行了欢送会。对于一个拉杰科特的青年人来说,到英国去确是一件不平常的事情。我先写好了几句答谢的话,可是却说不出来。我记得当我站起来致答词的时候,我的头晕得厉害,双手也在颤抖。
我在得到大家的祝福后,动身到孟买去。这是我第一次从拉杰科特到孟买去,我哥哥跟我一块走,一路照顾我,为我送行。然而好事多磨,我到孟买以后,又遇到了许多周折。
第1部·求学英国家族风波
得到母亲的许可和祝福以后,我便欢欢喜喜地到孟买去,离别了我的妻子和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然而一到孟买,便有几个朋友告诉我哥哥,要我等到11月再走,因为六七月间印度洋气候异常恶劣,而我这是第一次航行,必须特别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有确切消息说,最近有一艘轮船遭遇风浪而沉没了。这使我哥哥感觉到不安,他不肯冒险让我马上动身。他把我安置在孟买的一个朋友那里,便回拉杰科特去料理他的事务去了。他把我的旅费委托给我的妻兄保管,同时给我介绍了几个朋友,请他们在我需要的时候帮助我。我呆在孟买觉得心里烦闷,常常幻想出发去英国的情景。
在这一时期,我们种姓里的人对于我出国一事议论纷纷。那时还没有哪个莫德·班尼亚种姓的人去过英国,我既然敢这样做,就必须说明理由他们召开了一次会议,传我出席。我参加了。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有足够的勇气出席这个会议。但是我无所畏惧、毫不犹豫地出席了。大会的主席、族长塞德是我家的一个远亲,而且和我父亲交情很好,这时却大声责问我说:“你到英国去的打算是不妥当的,不符合我们家族公众的意见。我们的宗教禁止去国外远行。我们还了解得很清楚,到了那里之后的生活不可能不违背我们的宗教律例。去那儿的人不得不遵照欧洲人的习惯饮食”
我回答说:“我并不认为到英国去是违背了我们的宗教。我到那里的目的是求学深造。而且我已对我的母亲郑重地发过誓,决不做你们所忧虑的三件事。我相信我的誓言会保佑我的。”但是族长反驳道:“我们要警告你的是,在那里不可能保持我们的宗教信仰不受侵害。看在我同你父亲以及你们家的关系上,听从我的忠告吧。”“我知道这种情分,”我说道,“而且您又是我的长辈,但是恕我不能接受您的意见,我去英国的决心是不可更改了。先父的一个朋友,也是我们的家庭顾问,他是一个博学的婆罗门,他并不反对我到英国去,而家母和家兄也都准许我出国留学。”“那么你不服从家族大会的命令吗?”“对不起,我不能。我想家族大会不能干预这件事。”
这话激怒了那位族长。他斥责我,但我坐着不动声色。于是他便宣布他的命令:“这个年轻人从今天起不再是本种姓的人了。凡是帮助他或到码头去给他送行的人都要受到惩罚,必须交纳1卢比4安那的罚款。”这个命令对我毫无作用,我起身向族长告别,离开了会场。但是我不知道我的哥哥会有什么反应。非常庆幸,他并没有改变主意,写信告诉我说:不管家族大会有什么决定,他还是准许我出国,并会帮助我的。
然而这件事使我更急于要走。万一他们对我哥哥施加的压力发生了效果,那该怎么办?谁能担保不发生意外的事情?我正在发愁的时候,听说有一位朱纳卡德的律师要到英国去办理业务,将于9月4日乘船启程。我去见我哥哥给我介绍的几个朋友,他们也都认为我不应当错过同这位律师共同旅行的机会。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就打电报请示我哥哥,他回电表示同意。我便向我的妻兄索取旅费,可是他竟提到那位族长的命令,说他不敢冒险,怕遭到家族大会的制裁。我只好找到我家的一个世交,向他借旅费和零用钱,并请他向我哥哥索还这笔款项。这位朋友不但答应资助我,而且还大大鼓励了我一番。我对他非常感激。我立刻拿出一部分钱去买船票,然后准备行装。还有一个朋友对出门旅行很有经验,他帮我准备好了衣服及随行物品。有许多衣服我还喜欢,但也有一些是我不中意的。我当时不喜欢系领带,但是到了英国之后却很爱用。我当时还觉得短外套是很不合礼节的。但是这些厌恶的心理却难以阻挡我坚决要去英国的热忱。我的行囊准备得很充实,甚至还有余。我的朋友们帮我订的舱位恰和朱纳卡德那位律师特立安巴克莱·马兹慕达先生同一个房间。他们还把我介绍给他。他是一个饱经世故的中年人。我那时还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18岁的青年。马兹慕达先生让我的朋友们不必为我操心。
9月4日,我终于离开孟买远航了。
第1部·求学英国抵达伦敦
在船上,我没有什么晕船的感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日益觉得坐立不安。我不好意思和周围的人交谈,甚至连对侍者说话都觉得难为情。我的英语不熟练,但是所有二等舱的乘客,除了马兹慕达先生以外,都是英国人。我不敢和他们交谈,因为当他们和我谈话时,我几乎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即使听懂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必须先花一段时间想好了要说什么,才能回答。我不懂得刀叉的用法,而且不好意思问清楚菜单上有些什么素菜。因此我一直没去餐厅吃饭,总是叫到房间里来吃,而送到房间里的菜主要是些水果之类。这些东西我自己都带了。我难以适应的这一切对马兹慕达先生来说几乎不存在什么问题,他和船上每个人都相处融洽,交谈甚欢。他经常在甲板上蹓跶,我却一天到晚躲在房里,只有等到人很少的时候,才敢走上甲板。马兹慕达先生一直劝说我多和乘客们打交道,多和他们交谈,大方随意一些。他对我说,要想做一个律师,必须要有好的口才。他还向我介绍他的工作经验。他劝我要利用一切机会练习英语,不要怕说错了。因为这是学好外国语言的一个必要的手段。但是他的这些话并没有使我的羞涩稍稍减轻一点。
船上有一个乘客,是英国人,年纪比我大,对我很友善。他主动和我谈话,向我提了一连串问题,问我吃了什么,要去哪儿,做什么事情,为什么不爱说话等等,他对我坚持不吃肉感到吃惊和好笑,并劝我到餐厅吃饭。当船经过红海的时候,他带着和善的笑意说:“现在当然问题不大,但是到了比斯开湾,恐怕你就要改变主意了。而且英国现在的气候非常寒冷,不吃肉的话,恐怕连活下去都成问题了。”
“可是我还听说人们不吃肉也能在那里生活。”我说道。
“我告诉你,这是胡说。”他说,“就我所知道的情况,那里没有一个人不吃肉的。我并没有劝你喝酒,虽然我自己喜欢喝酒。但是我认为你必须吃肉,因为不吃肉便活不下去。”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对我母亲发过誓,在英国绝不吃肉,所以我连想都不敢想要吃肉。如果不吃肉确实活不了,我宁可回印度,也不能为了留在英国而破戒吃肉。”
我们终于进入了比斯开湾,然而我并不觉得需要吃肉或喝酒。有人劝我准备一份素食的证件,我就请那位英国朋友帮忙,他于是给我开了一份证书,我把它珍藏了很久。然而后来我知道连肉食者也可以弄到这种证书,它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我自己说话都不算数,一张证书又有什么用呢?
我隐约记得,在一个星期六,我们终于到达了南安普顿。我在船上穿的是一套黑西服,朋友们送给我的那套白法兰绒西装,我是特意留到上岸时才穿的。我以为上岸的时候穿白衣服比较体面。那时已经是9月末了,上岸以后我才发现只有我一个人穿这种衣服。我已经按照其他许多人的做法,把所有的衣箱都交给格林德利公司的代理人托运了。
我带了四封介绍信,分别是给皮·捷·梅赫达医师、达巴特朗·苏克拉先生、兰吉特辛吉亲王和达达巴伊·瑙罗吉的。马兹慕达先生和我接受了船上的人对我们的劝告,住到了伦敦的维多利亚旅馆。但是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因为我觉得只有我一人穿白衣服,让我显得与别人格格不入。到了旅馆以后我才知道,当天是星期天,我的行李要到第二天才能够从格林德利公司那里取出来。这使我更为局促不安。
我在南安普顿给梅赫达医生发了一封电报,他当天晚上8点钟左右便来看我。他对我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但看到我还穿着法兰绒的衣服,不免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无意中把他的礼帽弄乱了,因为我看见它是那么光滑,偶然用手抚摩了,但是因为不懂得纹理,竟把绒毛弄乱了。梅赫达对我这种行为有一点不快。他想阻止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件事对我未来的生活是一个很好的提醒,这是我学习欧洲礼节的第一课。梅赫达医生不无风趣地向我详细讲解,他说:“不要摸别人的东西;第一次见面,不要像我们在印度那样问许多问题;不要高声讲话;称呼别人时,不要像我们在印度那样老是称呼他‘先生’,只有仆人和下属才这样称呼他们的主人。”他还跟我讲了不少诸如此类的注意事项。他告诉我住旅馆很贵,劝我最好租房住。我直到星期一才考虑这件事。
马兹慕达先生和我都觉得住旅馆不舒服,而且也很贵。不过,马兹慕达先生已经和同船的一个来自马耳他的信德人混熟了,这个信德人对伦敦还算比较熟悉,他答应帮我们找几间房。我们很高兴。到了星期一,我们一拿到行李,付了房费,便搬到那位信德人替我们租好的房屋里去。我记得当时没想到我们头一天的旅馆费有那么贵,竟达3英镑虽然费用这么贵,但事实上我却饿着肚子因为我什么也吃不下。有时我不喜欢吃这样东西,又叫了另一样东西,但是同样要付两份钱。事实上,这几天我一直是依靠从孟买带来的食物维持生活的。
搬了住处以后,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我非常想念我的家乡,尤其思念我的母亲。到了晚上,我常常禁不住流泪,家里的一切和种种往事涌上心头,使我不能入眠。这样的内心苦痛是无法解除的,也是无法向人倾诉的。而且,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减轻我想家的痛苦。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以安慰。这里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还是生活的方式,在我看来都是那么陌生。我对于英国式的礼仪更是茫然无知,必须时时留意学习才行。还有一件不方便的事情,那就是关于我的素食誓愿。我所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