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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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我们搬到了拉杰科特,在那里没有人给我们朗诵《罗摩衍那》了。但是每逢“叶迦达希”日,总要朗诵《薄伽梵歌》。有时我也去听,但朗诵者并不能激起我的兴趣。今天我认为《薄伽梵歌》是一部可以激起宗教热情的书。我曾读过古遮拉特文的版本,极感兴趣。然而当我在21天的绝食期间听到潘特·马丹·穆罕·马拉维亚朗诵这部诗经的部分原文时,我就想,如果我在幼年就能听到像他那样虔诚的人来朗诵这部诗经,那么在我年轻的时候就更能引起我的兴趣来。因为在每个人的本性中,一切最初的印象最深刻,并能产生根深蒂固的作用。我觉得在我幼年时没有认识并有幸学习这样的好书,是我终身不能弥补的一件憾事。
不过我在拉杰科特时,得到了关于印度教各种支派自由信仰的认识,对印度教所有宗派和其他姊妹教可以容忍。因为我的父母除了常常去朝拜哈维立神庙之外,也偶尔去湿婆天神庙和罗摩神庙,他们常常带我们去,不然就是派人把我们送去。耆那教的僧侣也常常来我家访问我父亲,甚至破戒和我们非耆那教人共同进食。他们和父亲往往谈到宗教和世俗的问题。
我的父亲还结交伊斯兰教和拜火教的朋友,他时常很尊敬地恭听他们谈论他们自己的信仰。我因为在父亲养病期间照料他,所以也常常有机会参与这样的场合。因此,我就养成了一个各种宗教信仰都能共存、信仰自由的观念。
只有基督教在当时是一个例外。我对它抱着一种厌恶的态度,对它有成见。这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在那个时候,基督教的一些传教士常常站在公立学校的角落里,大声高谈,侮辱印度教徒和他们所信奉的神灵,我觉得不能容忍。我虽然只听到过一次,但是这一次的经历也足够我对基督教产生恶感了。我再也不愿意去受辱了。就在那段时期,我听说一个有名望的印度教徒皈依了基督教。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说他受过洗礼,在他洗礼那天,他必须吃牛肉和饮酒,还得改换服装,而且从此以后出门就得穿上西服,戴上礼帽。这些事情激怒了我。我认为,如果一种宗教强迫人吃肉、喝酒、换装,那么它就不配称为“宗教”。我还听说这个新的基督教徒已经开始诋毁他祖先的宗教,并开始嘲笑自己的习俗和自己的国家。所有这一切都成为我厌恶基督教的原因。
然而,我对于各种宗教持有信仰自由的态度,并不说明我对于神灵有强烈的信仰。就在这个时期,我偶然在我父亲的藏书中发现了一部《摩奴法典》,书中叙述了神灵造物和其他神话故事,但它并没有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相反却使我更倾向于无神论。
我有一位堂哥,我对他的才智深感钦佩。我向他提出了我的怀疑思想,但他也不能给我解决。他只是跟我说:“等你长大了,你自然会解决这些疑惑。像你现在这样的年纪,不应该提出这些问题来。”我便不再说话,但心中不快。《摩奴法典》中关于神 一类的篇章,在我看来,好像违背了日常实际生活中的一些规则,那些章节中所写的都无法解答我的疑惑。关于这个问题,就像对我提出的怀疑一样,堂兄又给了我同样的答复。我想:“等到更聪明一些,多读一些书以后,我就会明白了。”
无论如何,《摩奴法典》当时也毫不涉及“非暴力”的方法。我以前曾经讲过关于食肉的经历,对这种行为《摩奴法典》似乎是加以支持的。我还觉得杀害蛇虫之类是完全合乎道德的。我记得当时就曾杀害过臭虫和其它类似的昆虫,我认为这些行为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是我深信道德是一切行为的基础,真理是一切的本质。于是真理就成为我惟一的目标了。真理的范围逐渐扩大,而我对真理所下的定义也因之而广阔。
有一段古遮拉特的格言诗同样铭刻在我的心灵里、牢记在我的脑海中。特别是它那以德报怨的训诫已成为我主要的处世准则了。我因为对这个训诫非常信服,因此便开始躬行实践。以下便是我认为最精辟的几行词句:
惠我杯水,报以美食;
与我寒宣,报以长揖;
锱铢之贻,重抵万金;
尔命被救,赴义舍身。
哲人言行,尔宜敬佩;
善小必为,其酬十倍。
至圣之域,人我界泯;
以德报怨,其乐无边。
第1部·求学英国打算赴英
1887年我念完中学。当时统一考试分别在阿赫梅达巴和孟买两地举行。由于家境贫困,所以卡提阿瓦的学生自然选择最近和最经济的地方去应试。我的家境也迫使我作同样的选择。这是我第一次独身一人从拉杰科特到阿赫梅达巴。
中学毕业后,我的家长要我进大学继续深造。巴弗纳伽和孟买各有一所大学,而前者收费较为低廉,因此我决定到那里去进萨玛尔达斯学院。入学以后,我如坠五里云雾中。对一切都觉得有困难。我听不懂教授的讲课,更不要说对功课有什么兴趣了。这不是他们的错误,因为那个学院的教授被认为是第一流的。我只能埋怨自己太笨拙了。在第一学期末,我就辍学回家了。我们家有一个老朋友,同时也是我们家的顾问,名叫马福济·达维,他是一个博学而又机敏的婆罗门。我父亲死后,他仍旧和我们家保持联系。在我的假期中,他来探望我们。他在同我母亲和大哥的谈话中,问起我的学业。他知道我在萨玛尔达斯学院读书,便说:“时代变了。如果你们无论是谁没有接受适当的教育,就不要指望继承令尊的衣钵。这个年轻人既然还在继续求学,你们应该帮助他取得首相的职位。他得念上四五年的书,才能够获得一张大学毕业文凭,而这充其量只能使他有资格谋求月薪60卢比的职务,首相可是当不成了。如果他也像我的儿子一样去学法律,那就需要更长的时期。等他毕业的时候,一定有不少律师在竞争着首相的职位。我替你们打算,倒不如送他到英国去留学。我的儿子柯华尔朗说过,在那里做律师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出三年他就可以学成回来,费用也不过四五千卢比。你想想,一个刚刚从英国回来的律师该是多么时髦啊那时用不着他去谋求,首相的职位就会送上门来。我极力主张你们今年就把穆罕达斯送到英国去。柯华尔朗在英国有很多朋友,他会写介绍信给他们,穆罕达斯在那里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约希吉——我们常常是这样称呼年老的马福济·达维的——转过来用诚恳的口气问我说:“你愿意到英国去呢,还是愿意在此地继续求学呢?”自然,这对于我简直不用费什么脑子。我本来就担心学校的功课难,所以听到这个建议便高兴得跳起来,并说要送我去,愈早愈好。不过要想很快通过考试,却不是那么容易。因此我提出了改学医的想法。
我哥哥打断了我的话说:“学医违背了父亲的意愿。他对于你未来的职业曾经作过这样的表示:我们都是毗湿奴信徒,不应当做解剖尸体的事。父亲希望你当律师。”
约希吉也表示同意,说:“我倒不像甘地吉那样反对当医生。在我们印度的古代经典《沙斯陀罗》中,并不反对行医。不过你即使得了医科学位,也当不了首相,而我却希望你将来能成为首相,或成为一个更杰出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担起照顾你们这个大家庭的责任。时代变化很快,此后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所以你最好去做律师,那是上策。”他回头对我母亲说:“我该告辞了。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吧。我希望下一次再来时,你们已经开始准备让他去英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就是了。”
约希吉走了以后,我便开始空想了。
我哥哥却想到实际的问题:怎样才能为我筹措旅途中所需的费用呢?可以放心像我这么年轻的人只身到国外闯荡吗?我母亲心肠很软,她是舍不得和我分离的。她对我说:“叔叔现在是家中的长者,我们应当先和他商量商量。如果他同意,我们再考虑这件事。”
我哥哥却另有打算,他对我说:“我们在波尔班达邦还有一个决定的权利。李立先生是现在的政务官,他对我们家很照顾,对叔叔也很敬重。我想如有可能的话,请他推荐你由政府资助到英国去留学。”
我觉得这些想法都很对,于是立即准备动身到波尔班达去。当时还没有铁路,坐牛车要五天才赶得到。我是一个胆怯的人,然而那时候我所考虑的只是想到英国去,在这种愿望面前,胆怯竟消失了。我雇了一辆牛车坐到度罗基,从度罗基改骑骆驼,这样可以早一天赶到波尔班达。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骑骆驼赶路。
我终于到达波尔班达,找到了我叔叔,向我叔叔行过礼,便把一切都告诉他。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想送你到英国去这件事也许和我们的宗教信仰有冲突。就我所知的,我不得不表示疑惑。我见过的那些大律师,他们的生活和欧洲人没有什么分别,对于饮食也没有禁忌,雪茄烟也常不离嘴。他们穿的衣服,也像英国人一样粗鄙。所有这一切都不符合我们家族的传统。我不久就要去朝圣,而且活在世上的年月也不多了。在我这行将就木的时候,我怎么能准许你远涉重洋到英国去呢?不过我不愿意拦阻你。最重要的还是你是你必须获得你母亲的准许。如果她答应让你去,那么,祝你好运告诉她我是不打算干涉这件事的。我祝你万事如意。”“我也只是期望你说这些,”我说,“现在我要设法让母亲同意我去。不过,可以请您把我介绍给李立先生吗?”“我怎么能这样做?”他说道,“但是他人不错。你可以把我和你的亲属关系给他说说,和他见一次面。他一定会接见你,也许可以帮助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叔叔不替我写一封介绍信。我隐约感到,他之所以对我的出国不热心,也不怎么同意,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出国与我们的宗教信仰有冲突。我给李立先生写了封信,他回信让我去他家里。他在楼梯上接见了我,只是简短地说了几句话:“等你大学毕业后再来见我吧。现在我还不能帮助你。”说完话他就匆忙上楼去了。我为了见他还作了充分的准备,并且想好了要对他说些什么话,拜见他的时候还深深作揖,合掌致敬,可是这一切都是白费!
我想到我妻子的首饰。我想到我的哥哥,我对他非常崇敬。他为人非常慷慨,而且他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爱我。
我从波尔班达回到拉杰科特,把所发生的一切向家里报告。我还和约希吉商量,他甚至建议如果必要可以借债。我建议变卖我妻子的首饰,大概可以弄到两三千卢比。我哥哥答应设法去弄钱。然而我母亲还是不愿意。她已经了解了许多情况。有人告诉她,青年人到英国就会堕落。还有人说,到了那里还必须吃肉喝酒;更有人说他们没有酒就不能生活。“你知道这些事吗?”她问我。我说:“亲爱的母亲,你难道连我都不信任吗?我从来不向你撒谎。我可以发誓不干这种事情。如果我有这样的危险,约希吉会让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