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5a双凤奇缘 作者:清.雪樵主人编-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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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将孤灯挑起,取过琵琶,弹出一段五更怨词:
一更里,王昭君苦痛心,爹娘爱我如宝珍,好光阴在家过,举世难寻:珍珠件件有,绫罗色色新,羊羔美酒多欢庆,合家个个喜称心。谁知道,遭媾陷,使女丫环四下里分。苍天呀!受用多,苦又临。
二更里,细思量,我二亲双双年迈靠何人?好伤情,家乡盼望没音信,在家呆呆坐,每日想姣生,朝思暮想心不定,只望进京见朝廷。苍天呀!命多苦,屈杀人。
三更里,冷宫内,半夜多,忽然想起旧当初,好凄惨:阳台得梦到京都,进宫来游玩,汉王遇着奴,将奴调戏情无数,声声只叫俏娇娥,醒来阳台一南柯。苍天呀!命如此,虚度人。
四更里,又伤怀,苦难当,凄凄惨惨泪汪汪,好仓皇。奴命苦,真断肠。可恨毛延寿,谗言进君王,未到西宫去成双,贬入冷宫受凄凉,自悔奴家没主张。苍天呀!仗谁人,人谁仗。
五更里,梦初醒,天未明,宫门一带冷清清,痛伤心,奴家好苦命。嫁刘君,父母空想女,女也枉思亲,谁人代奴传书信?两地相思终无音,抛撇琵琶弹不成。苍天呀!奴命苦,无福分。
昭君弹毕,不觉身子困倦,将琵琶放下,和衣睡倒牙床,哪里睡得着?又想:“毛贼借画人图,贪爱金银,奴不该自逞聪明,破他机关。只怕奴今受苦,父母也要受些灾星。”想着,似梦非梦,正坐冷宫,忽见有旨来召到殿上,面见汉王,心中大喜,俯伏金阶,哭诉情怀。汉王带笑扶起昭君,叫声:“美人,休要烦恼,是孤一时不明,误听奸臣一面之情,耽搁佳期,今日团圆前事。”昭君道:“望吾王将毛贼正法,方消心头之恨。”汉王准奏,吩咐武士将毛延寿推出午门去斩。一声旨下,把延寿绑了。只见延寿怒冲冲骂声:“无道昏君,为一女子杀一大臣,不仁极矣!”大喝一声,挣断绳索,抢了武士腰间一口刀,喊道:“先杀妖妇,后除昏君。”举起刀来,认定昭君就是一刀砍来。昭君一见,顶失三魂,要躲也来不及,大叫一声:“我命休矣!”未知昭君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王太守辽东受军棍 汉天子越州召皇亲
诗曰:
金风顿起夜更寒,惹得凄凉恨正长。
病体不支形瘦减,思君许久懒梳妆。
话说昭君梦中被毛延寿一刀砍来,昭君躲闪不及,刀到处,大叫,“哎哟”,一声:“不好!”一个筋斗跌倒尘埃,惊醒南柯一梦,吓得浑身香汗。但见:
帷下昏昏灯一盏,梦中历历事千番。昭君此刻又吓又苦,又是一阵伤心,骂声:“毛贼,奴与你何冤何仇,你在梦中还放奴不过?若有日你这贼子犯在奴手,定将你这贼碎尸万段,方称奴心。”说着,把银牙一挫,心伤十分。等到天明,免不得起身,又懒去梳妆,不茶不饭,每日愁眉不展,泪痕未干,且自慢表。
再提王太守,率领家眷在船,一路行来,约来三个多月,幸无耽搁,早到辽东。镇守总兵官姓林名振□,乃是毛贼心腹门生。自王太守充军辽东,毛相早有书信到林总兵衙门,教他摆布王太守。林总兵得了毛相密信,敢不遵命?那日正升堂发放公事,忽见越州解差投文,将王太守夫妇解到,跪在丹墀。林总兵看了解批,写了回文,打发解差去了,便问道:“下面可是越州知府王忠么?”王忠道:“犯官正是。”林总兵把脸一沉,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好大胆犯官,你的批上期限已过,不合在路故意迟延,误限到配,该当何罪?”王忠只是磕头道:“请大老爷息怒,犯官有下情启禀。”林总兵道:“你且讲来。”王忠道:“一因越州来到辽东,将近万里路途,二因犯官在路受了风寒,有了几分病,因此在路上耽搁来迟,望大老爷原谅苦情,格外开恩,锦衣万代。”林总兵听说,冷笑几声道:“这也情有可原,不来计较于你,但本镇衙内向有定例:凡军犯到配,要打一百杀威棍,你可知道么?”这句话只吓得王忠面如土色,魂不在身,苦苦哀求道:“大老爷要开恩啊!念犯官年老,禁不住这刑法了!”林总兵道:“本镇心也慈软,姑念你年纪大了,折责一半,只打五十。”王忠还要哀求,当不得林总兵喝叫:“左右扯下去打。”下面一声答应,可怜把王忠横拖倒扯,拉将下去。只急得姚氏夫人一旁看见,嚎陶大哭,高叫:“总爷,丈夫年迈血衰,怎受得住这般刑杖?望乞开恩,饶恕他罢!”任凭姚氏喊破喉咙,林总兵佯作不睬,只叫军士:“快将这妇人拖下去。”军士答应,把姚氏夫人硬扯下去。就把王忠捺在地下,两边动手,如狼似虎,五板一换,打了五十。只打得王忠皮开肉绽,血腥难闻。打完放起,可怜王太守此刻死而复生,软瘫在地。还是姚夫人哭着向前,把太守扶将起来。林总兵吩咐军士:“把王忠夫妇发到张千户第四队左营中调用。”军士领命,伺侯总兵退堂,押着王忠夫妇,哭哭啼啼,出了辕门,来见张千户。那千户又是一个贪财的官儿,但有军犯到来,见面礼银五十两,如分文没有馈送,就有许多摆布,令人十分难受。王忠知道,义不容辞,苦苦凑了些银两送与。张千户收了,将王忠夫妇安放在营住下不表。
又说到鲁妃,自进西宫,汉王十分宠幸,言听计从。那日天子回朝,退入西宫,有鲁妃接住,手挽手进宫坐下。早有宫娥摆上酒来,鲁妃殷勤劝酒,相敬汉王。正吃到酒酣之时,鲁妃叫一声:“陛下,念小妃蒙恩收用,在宫富贵,越州还有父母,未受君王一点之恩,望陛下看小妃薄面,可将奴父母召进京都,与小妃一面,则感龙恩不浅。”汉王听说,点首道:“孤于明日早朝,差官到越州去,召爱卿的父母便了。”鲁妃大喜谢恩,又劝了汉王一会,只吃得大醉而散。一宿阳台,不必细说。
到了次日,汉王登殿,文武朝参已毕,汉王便问:“哪位卿家到越州召迎鲁氏皇亲?”早闪出毛延寿,俯伏金阶奏道:“微臣愿走一遭。”汉王大喜,当殿写了一道诏书,付与毛相。汉王退朝,毛相领旨出了午门,回府收拾一番,即速起行。此去仍带着长班二十人,一路出得京城,先由头站到鲁家在,飞星报知员外。员外闻报,好不十分兴头,教家人收拾,四围厅上,张灯结彩,大排香案,插上了礼烛。厨下又备了许多筵席,等候圣旨。
那日只听外边三声响炮,毛相捧着圣旨进来。员外迎接到厅,朝着圣旨跪下。毛相开读圣旨:“召取进京授职。”员外谢恩,请过圣旨,忙又跪谢毛相一向照拂之情。毛相哪里肯受员外大礼?一把扯住。大家入座,有家童送茶。茶毕,摆酒款待。毛相外面从人,也有酒赏。员外同席相陪毛相,十分殷勤,毛相心中欢喜,员外便将书房收拾干净,请毛相安寝。员外回后,说与院君知道,院君也是欢喜,忙开了库房门,打点黄金一千两,水礼十六色,送与毛相,外白银三百两,分赏从人。预备现成,过宿一宵。
次日,毛相起来,用过早汤,告辞起行。员外便命家人将干礼、水礼及赏赐银两抬出到厅,带笑叫声:“丞相,多蒙贵步,不弃寒门,只是路远山遥,有劳丞相,于心不安。现有些须礼物,相送丞相,只算菲仪,望丞相笑纳。”毛相见了这等厚礼,满面堆下笑容道:“老皇亲,昨日既承厚情,今又见赐重礼,何以克当!”员外道:“一切事情全仗丞相照拂,些须薄礼,以表寸心,容进京之日,再当补报丞相高情。”毛相连称不敢道:“多蒙老皇亲赏赐,只是愧领了。”又叫声:“老皇亲,我为你令媛的事,费了许多心机,就是老皇亲多花几两银子,也是值得的。你看王氏昭君,现在冷宫受苦,怎及令媛十分宠幸西宫,今日带挈父母也增光呢!老皇亲,这是谁人代你使的力量?”说罢,哈哈大笑。员外只是连连称谢道:“总蒙丞相天高地厚之恩。”毛丞相又扯住员外的手,说有一言奉告。未知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王嫱病缠冷宫 姚氏分娩辽东
诗曰:
送君一别桂花开,最苦伤心是裙钗。
不倚窗前来盼望,灯前月下总痴呆。
话说毛相叫声:“老皇亲,我先进京,老皇亲速速收拾,随后就来。”员外答应。毛相告别动身,员外送出大门,毛相带领从人回京复旨去了。员外吩咐家人雇了两只大船,伺侯动身,合城文武官员乡绅亲族都来相送,只喜得员外骨软筋酥,一齐答谢。到了次日,家眷上船,庄子交与老家人照管,他们解缆开船,离了越州,一路好不风光。员外催着船户赶路,非只一日到了京都,弃舟登岸,将家眷进了一个公馆,员外带领家人先去见毛相。相府官儿又是一个大门包,相烦他通报。门官见了彩头,不敢怠慢,即报知毛相。毛相听见鲁皇亲到了,开了中门迎接,到厅见礼,分宾主坐下。因天色已晚,不能面圣,且在厅前备酒款待皇亲,席散留宿书房。
到了次日早朝,汉王登殿,文武朝参已毕,毛相出班奏道:“臣毛延寿,奉诏到越州召迎鲁皇亲,现今在午门外候旨,请旨定夺。”汉王大喜:“毛卿可将鲁皇亲召上殿来见朕。”毛相领旨下去,便把鲁皇亲召上金殿。见了汉王,俯伏金阶,口称万岁。汉王当殿封为国丈,妻姬氏封为郡君。饬工部发内帑钱粮,在云阳闹市起造皇亲府第,限一月完工。一声旨下,工部领旨。鲁皇亲谢了圣恩,退出午门。天子朝散回了西宫,说与鲁妃知道,鲁妃心中大喜,越发奉承汉王。只等皇亲府第造成,鲁府家眷搬进华堂。鲁妃不时将父母召进西宫赐宴,骨肉团聚,真是快意之事。
只可怜昭君贬在冷宫,朝思暮想,不茶不饭,面容消瘦,恹恹染成一病,皮寒骨热,心内发烧,口吐鲜血。也自知身上有几分病症,忙取菱花一照,但见自己柳眉细影,并无光彩;一双俏眼,顿减精神,便对着镜内影子叫声:“王嫱呀,你空生十分容貌,有绝世聪明,只此冷宫,是你葬身之地,要想出头,今生是不能的了!”想罢,又是一阵伤心,两行珠泪,直流下来。
恰值张内监进来,一见昭君又在那里愁苦,便道:“奴婢曾劝娘娘,须要解开些,不可苦坏了身子。”昭君道:“奴岂不知将身子爱惜?只是心中无限愁肠,不由人一阵阵地心酸起来。就是目今残冬已过,该值春天,你看百花齐放,万物生新,粉蝶双双弄影,游蜂对对寻香,似奴这一般鲜花,无枝无叶,枯干亭亭,有谁来赏玩?岂不辜负多少青春?奴恨起来,欲寻一死,又恐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弄到病已临身,在此冷宫,又无太医可请,又无药开方,奴怎不凄凉悲痛!”张内监劝道:“娘娘,想人生在世,荣辱无常,倘苦坏身子,容颜消减,或有出头之日,将来怎见圣上?”昭君道:“蒙你好言相劝,奴岂不知,只是心内一股屈气难明,叫奴怎不悲苦?”张内监听了这番凄凉之话,只得叹息几声,走开去了,撇下昭君独坐房中悲叹不表。
且言王太守自充军辽东,将就赁了几间房子,把家眷住下。虽有一点宦囊,每日用度不少,用一文少一文,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