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消防车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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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儿纵身跳下,正对着他飞过来。他右手插入她双腿之间,左手则搂住她的宿膀,接了个正着。她并不很重,大约在一百到一百一十磅之间,他接得很有技巧,因此她连碰都没碰到地面。贡瓦尔一接住她就住右转,用身体护住她,以免火焰烧到她,然后后退三步把她放在地上。这个女孩儿看来不超过十七岁,她全身赤裸,头左右摇晃,边尖叫边全身颤抖。除此之外,他看不出她身上受到了什么伤。
他再回头时,窗边站着另一个人,是个男人,身上围了条床单。火烧得更旺了,烟顺着屋脊往外冒,右边的火焰也开始穿过屋瓦,要是混蛋消防车再不来就完了,贡瓦尔心中暗想,同时尽可能靠近火场。燃烧的木头发出噼啪的声音,无情的火花掉落在他脸上及羊皮外套上,在他的外套上烧出洞来。他尽力大叫,好让那人在噼里啪啦的火声中可以听清他的喊话。
“跳下来! 尽量跳远些! 往右跳! ”
那人跳下的同时,火烧到他包着的床单。他跳下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挣扎着要撕开着火的床单。这次的落地就没那么成功了。这个男人比那个女孩儿重多了,加上他扭动着身体,因此他的左胳膊先打到贡瓦尔·拉尔森的肩膀,接着自己的肩膀着地,撞到地上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最后的关头,贡瓦尔·拉尔森巨大的左手刚好接住他的脑袋,他才没有撞得头骨碎裂。
贡瓦尔·拉尔森把这人放在地上,撕掉他身上着火的床巾,在这过程中,自己的手套也烧坏了。这人除了指头上的一只黄金的婚戒外,也是全身赤裸。他痛苦地呻吟着,还夹杂着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像头低能的猩猩。贡瓦尔·拉尔森把他推远点儿,让他躺在雪地上,多少可以避开那些塌落下来的着火的木头。他转过身时,第三个人,一个穿着黑色胸罩的女人从右边二层火势正旺的公寓纵身跃下。她的红发燃烧着,跌落在离墙壁很近的地方。
贡瓦尔·拉尔森冲到燃烧的厚板和木柴中间,把她拖离危险区,用雪扑掉她头发上的火焰,让她躺在地上。他看得出她被严重地烧伤。她痛苦地尖叫,像蛇一样扭动着身体,而且显然也摔得不轻,一条腿与身体形成极不自然的角度。她比另一个女予略为年长,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红色的头发,连两腿间的毛发也是红的。她腹部的皮肤完好无损,看来苍白而松弛。她的脸、双腿以及背部大面积烧伤,胸部也是,因胸罩着火,把皮肤都烧坏了。
他最后一次抬头看那公寓时,看到一个鬼一样的人形,像火炬般燃烧着,然后可怜地旋转着,双手高举,消失在视线之外。贡瓦尔·拉尔森推断这是派对里的第四名成员,也明白他已完全没救了。
顶楼也起火了,屋瓦下的梁术也是。浓烟不断涌出,他听到燃烧的木头建筑发出激烈的爆裂声。二楼最左边的窗子被推开,有人大声地求救。贡瓦尔·拉尔森迅速跑过去,看到一位穿白色睡衣的女人探出窗台,胸前紧紧抱着一个包袱。那是一个小孩儿。烟不断地从敞开的窗口冒出,但显然还没有烧到这间房子里头,至少还没烧到这个女人所在的房间。
“救命! ”她绝望地大叫。
因为房子这边的火势还不是太旺,贡瓦尔可以站得离墙壁非常近,几乎就在窗户下头。
“把孩子扔下来! ”他叫道。
那女子毫不迟疑地将小孩儿一把丢下,让贡瓦尔·拉尔森吃了一惊。他看着包袱对着他直落下来,在最后一刻伸出双手接住,像是足球的守门员接住踢过来的球一样。那孩子很小,稍稍抽噎了几声,但没有哭。贡瓦尔·拉尔森将他抱在手里站了,几秒钟。他对小孩儿毫无经验,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抱过小孩儿。有好一会儿,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太粗暴,把孩子压扁了,接着,他离开房子,把包袱放在地卜。他还没有直起腰,就听到跑步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到萨克里松喘着气,满脸通红。
“怎么了? ”他问道,“怎么会……”
贡瓦尔·拉尔森瞪着他,问道:
“他妈的消防车呢? ”
“应该到了才对呀……我是说,我在玫瑰园街看到这儿起火……我就跑回去打电话……”
“看在上帝的份上,再跑一趟! 把消防车和救护车叫来! ”
萨克里松转头就跑。
“还有警察! ”贡瓦尔·拉尔森在他身后大叫。
萨克里松的帽子掉了,他停下来捡。
“白痴! ”贡瓦尔·拉尔森大叫。
然后他回到房子那儿。整个建筑的右边像是怒吼的炼狱,顶楼的地板似乎也着火了。更多的烟从那个穿睡衣的女人站立的窗口冒出,这回她手里抱着另一个小孩儿,一个大约五岁的金发男孩儿,身上穿着有花的蓝色睡衣。那个女人跟上次一样,迅速而出乎意料地把孩子一把抛下,但这次贡瓦尔·拉尔森比较有心理准备,把小孩儿安稳地接在手里。奇怪的是,那男孩儿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
“你叫什么名字? ”他高声地问。
“拉尔森。”
“你是消防队员吗? ”
“看在上帝的份上,闭上嘴吧! ”贡瓦尔·拉尔森说着,把他放到地上。
他抬起头时,被一片落瓦打中头部。瓦片烧得通红,虽然他的毡毛帽有缓冲的作用,但他还是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额头一阵疼痛,血流到了脸上。穿睡衣的女人不见了。应该是去抱第三个孩子了吧,他刚这么想着,那女人又在窗口出现了,手里抱着一只大的瓷狗,也迅速地抛了下来。狗掉到地上,摔成碎片。接着,她自己纵身跃下,但结果并不理想。贡瓦尔·拉尔森正站在下面,被她撞倒在地,那女人则跌在他身上,他的后脑和背部都受到撞击,但他很快地把那女人推开,站起来。那穿着睡衣的女人看起来安然无恙,但是眼神呆滞无光。他看着她,问道:
“你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 ”
她瞪着他,然后弓起身予,像受伤的野兽般抽咽起来。
“过去那边照顾那两个吧! ”贡瓦尔·拉尔森跟她说。
火已经蔓延到整个二楼,火焰从那女人刚才跃下的窗口向外飞蹿。但是两位老年人仍在一楼左边的房子里。那儿显然尚未着火,但是两个老人都没有动静。也许那里满是浓烟,屋顶再要不了多久也会塌陷下来。
贡瓦尔·拉尔森举目四顾,寻找可用的工具,他看到数码之外有块大石头。石头冻结在地上,但他用力把它推了过来。这石头至少有四五十磅重。他把它高举过头,使出全身力气对着一楼房了最左边窗户扔过去,把窗框砸得粉碎,玻璃与木屑四处飞溅。他爬上窗台,用身体推开一片百叶窗,还撞倒了一张桌子,然后踏上房间的地板。房里的浓烟密布,令人窒息。他咳着,将毛料围巾拉高盖住嘴巴,然后拆下百叶窗,四处看了看。火在他四周呼啸着。透过闪烁的火光,他看到地板上有个瘫成一团的人形,显然是那位老太太。他抬起她软弱无力的身体,走到窗边,又住她的双腋,小心地把她放到外头的地上,她马上靠着墙基缩成一团。看来她仍然活着,但是昏迷不醒。
他深吸一口气,回到房中,拆下另一扇窗户的百叶窗,用一把椅子将窗户打破。烟势稍微减弱了些,但是他头顶上的天花板开始膨胀变形,橘色的火舌逐渐包围了客厅的门口。他只花了十五秒不到的时间就找到了那个老头儿。他无法下床,但仍然活着,发出微弱的、可怜巴巴的咳嗽声。
贡瓦尔·拉尔森一把拉开毯子,将老人架上肩头,穿过房间,在漫天飞落的火花中爬出公寓的窗子。他咳得厉害,加上血一直从额头上的伤口往下流,混合着汗水及泪水,几乎让他无法看清东西。
他肩上架着老人,同时动手把老妇人从墙边拖开,然后让他们两人并排躺在地上。接着他检查那个老妇人,看她是否仍在呼吸。确定她没事后,他脱下身上的羊皮外套,掸掉上头的一些火星,盖在那仍歇斯底里、尖叫不已的裸体女孩儿身上,把她带到其他人那儿。接着他脱下身上那件斜纹软昵布料的夹克,摊开,包住两个小孩儿,然后把毛料围巾给那名裸体男子,那男子马上拿来围住自己的臀部。最后,他去红发女子那儿,拉她起身,把她带到众人聚集的地方。她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味,她的尖叫声听起来痛彻心肺。
他看着那拣建筑物。它现在已是整个燃烧起来了,火势熊熊,已经不可控制了。有些私人车辆在离街道不远处停下,困惑的群众开始下车探望。他完全不予理会。他脱下烧坏的毡毛帽,盖在那穿睡衣的女人头上,再次重复他几分钟前问过的问题: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 ”
“是的……克里斯蒂娜……她的房间在阁楼。”
说完,这女人开始不可遏止地哭泣起来。贡瓦尔.拉尔森点点头。身上沾满血迹和煤烟,全身被汗水湿透,衣服也破损不堪,贡瓦尔·拉尔森就这么站在这群歇斯底里、受惊、尖叫、昏迷不醒、哭泣及濒临死亡的人之间,仿佛身处战场。
在火焰的怒吼声中,终于传来消防车抵达的声音。
然后,突然所有的人都一起赶来了。水车、云梯、消防车、警车、救护车、骑摩托车的警察,还有搭乘红色轿车的消防队自员。
萨克里松也回来了。
他问道:“什么……是怎么发生的? ”
就在这时,屋顶塌下来,整栋房子成了一座发出欢快爆裂声的烽火台。
贡瓦尔低头看表,从他站到岩丘上冻得半死到现在,整整过了十六分钟。
第四章
三月八日星期五下午,贡瓦尔·拉尔森坐在国王岛街警察局的某个房间里。他身穿白色套头毛衣,外面是一件斜插袋浅灰色西装。他的双手都扎着绷带,而头上的绷带则让他联想到那幅描绘凡都博林将军在芬兰犹他斯之役的名画。他的脸及脖子也各贴了一块纱布。他向后梳的金发以及眉毛都烧掉了一些,但是清澈的蓝眼睛眼则一如既往,漠然中透着不满。
房间里还有其他几个人。
譬如马丁·贝克和科里贝尔,他们是被位于瓦斯贝加的凶杀组电召过来的,还有伊瓦德·哈马尔,他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截至目前,也是此项调查工作的负责人。哈马尔体形庞大,一头浓密的头发随着漫长的职业生涯已经几乎全变白了。他早就开始扳着指头数日子,等退休了,所以把每一起重大刑事案件都当成是在跟他过不去。
“其他人呢? ”马丁·贝克问道。跟平时一样,他把重心放在一只脚上站着,离门口很近,右肘靠在档案柜上。
“什么其他人? ”
哈马尔问,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调查小组成员的选择权完在他手里。他的影响力足以让他在整个警察系统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勒恩和梅兰德。”马丁·贝克不温不火地说。
“勒恩在南方医院,梅兰德在火场。”哈马尔简短地回答。
晚报摊在贡瓦尔·拉尔森面前的桌上,他生气地用包着绷带的手翻动着。
“什么狗屁记者。”他说着把报纸推到马丁·贝克面前。“你看看这张照片。”
那相片占了三栏,上头是一个身穿防水外套、头戴窄边帽、满脸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