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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九功舞系列--太簇角舞-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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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歆惊讶,“十五年书?你没有考中科举?”她不明白,十年寒窗,假如不是为了考科举,那么念书用来干什么?

“科举?”岐阳表情怪异,什么科举?高考?“我考了,不过不是考你们这里的科举——”他在考虑要如何解释,“我考的是别的,考过了。”

“公子考的是什么?”神歆不解,假如不是科举,还有什么值得人念这么久的书?

“考——学医的。”岐阳能混则混,干笑,“我也是学医的,也有一帮老头子——不,一帮德高望重的夫子在教我,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没有练功而已。”说什么说到这分上?真是!现代人的事情只有圣香知道,容容虽然怀疑,却还没找他对证,就算作不知道,其他人统统不知道,假如被这个尼姑拆穿了西洋镜,那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学医的?”神歆眼神有一点深邃,怅然,“想不到江湖之上,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学医之所,也有着如此高明的医术,名医山庄讳莫如深,那倒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她看着岐阳,“虽然我并不了解你们的救人之法,但是我看得出来,虽然方法是大大不同的,但是你们的医术,绝对不会比名医山庄差,也许,是更好,更直接也更杰出。”她说这话显然很痛心,“名医山庄数十年的精研,百年传统,难道是井底之蛙?可悲可笑。”

岐阳看见她难过,倒是大大地不忍,“不是不是,你们的医术不差,你看你们找得出鬼臼这种东西,就证明你们有你们独到的地方。我们的医术虽然直接,见效很快,但是你也看见了,又是针,又是刀,弄得血流成河,胆子小的绝对学不来,病人也怕,医生也怕,很容易一个不好,救人变成杀人。”他边说边苦笑,怎么说到这分上去了?他是学西医的啊。“以我个人而言,只要能救得了人,可以把对病人的伤害减到最低,随便什么方法都是最好的,不用分你们的,还是我们的。”岐阳很正经地道,这也是他很久以来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救人的啦。”

神歆心中微微一震,他竟然没有门派之见,也没有存计较高下的心眼,只是想着救人而已。是她也跟着老化了?败落了?否则为什么,听见岐阳的想法,她总是觉得别有一种开阔新鲜的感觉,丝毫没有沉重的负累?学医原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竟然可以是没有责任,也没有负累的?神歆明定地看着前方,那只是因为,他并没有背负着一个百年传统的门派的荣辱,也没有背负着,几百个人的期望与要求。

他只是一个人救人,所以会很快乐。

“对了,那个中了Ebola的人是谁?”岐阳这才想起来问,“很厉害的人物?”

“嗯,听过孤山书生白温情吗?”神歆微微一笑,“很有名的浪荡才子,花中少爷,红颜知己满天下的那一个?”

“白温情?”岐阳叹气,“听这名字就不怎么样,一个花心大萝卜的典型,难怪被人下毒,这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女人。”

神歆好笑,“不是,白公子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他只不过风流才品天下皆闻,多少武林才女想要与之结交,他理也不理呢,他绝不是下流的男人,只不过多才,偶尔也多情,你知道的,多才多情的男人,很容易惹来一身的感情账,扯也扯不清的。”神歆难得真正开心地笑,“你不知道,自从白公子到了名医山庄,有多少名门女子赖在山庄不走呢。”她又瞥了一眼车外,淡淡地道,“外面那个人,他心爱的女子也在那里,所以他想杀了我,让白温情死。”

“你笑起来就不像个尼姑,”岐阳却净和她扯不相干的东西,很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其实我觉得你的脸形很漂亮,把头发放下来,或者不要梳理成这种老太婆的发型,你说不定会是个美女。”他就像完全忘记了她在说白温情,而一个劲研究她的脸,“你穿白的不好看,不衬脸色,穿粉色的可能会好看很多。”

“你——”神歆一怔,他完全不像个轻薄男子,但居然,轻薄到她的仪容衣着上去,如何叫她不变色?

但是岐阳又接下去一句,让她一下子没有把话说出口,他说的是:“女孩子要懂得打扮自己,而且可以打扮的时间也没几年,等到老了后悔了,再来扮老妖精可就不讨人喜欢了。要做老太婆以后机会多的是,你急什么?”

神歆哭笑不得,这让她说什么好?“你还真了解女人的发式衣服,看不出,岐阳公子原来对女人也很有一手。”她半开玩笑道,一半是好气,一半是好笑,从来没有人说她衣服穿得不对,从来没有!

“没有啦,看得多了就会了,”岐阳不以为意,“我听她们都是这样说的。”

“她们?”神歆问。

“啊?”岐阳干笑,“她们就是我同门师姐妹。”也就是一天到晚追在他后面,用可以做糖醋排骨的酱汁的那种声音,高八度地喊“岐阳——”的那一种美女。

“原来岐阳公子和白公子一样,红颜知己也是不少的。”神歆笑道。

说的时候,一点淡淡的失落,一点点讽刺,一点点玩笑。

岐阳缩了缩脖子,“嘿嘿,有时候,有太多美女知己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不明白的。”

神歆倒是笑了,“我明白的。”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可以感觉她是真心的,“我也是女人。”她淡淡地道。

这一句话说出了口,她才恍然想起——已经有多少年——忘记——自己也是个女人了?

“幸好你不是那种女人。”岐阳耸耸肩。

“女人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神歆淡淡地道,“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岐阳耸耸肩,他莫名地觉得,神歆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一种落寞的感觉。

一个有这样坚定信念的女人,也会落寞吗?她不是早已选择好了她正在走的路?也即将那样一直走下去,永远都不回头,也永远都不为什么东西所羁绊。

车声辘轳,岐阳难得地没有说话,枕着自己的手臂,哼着流行音乐,休息。

其实是他心神不宁,老是想着身边这一个没什么意思的尼姑,又闷又不会说话,却是有某些地方老是让他不爱动脑筋的脑筋想来想去。

外面那黄衣人也很奇怪,一路跟踪,一直跟到了名医山庄门口。

——+※+——

“神歆,你受了伤?”

神歆和岐阳一进名医山庄九环殿,里面坐着的一位白衣老者,正在写字,头也不抬,便淡淡地道,说着笔走龙蛇,写了一个字,自己退后两步,似乎颇为满意。

“是。”神歆进了九环殿,本来就很拘谨的人,更加变得泥雕木塑一样,除了那一脸微笑和淡淡的语气态度,不会有丝毫变化。

岐阳可就大大不同,他好奇得很,东张西望已经不算什么,他显然很想摸摸看,这墙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为什么这么暗的光线?这桌子椅子又是多少年的历史,还有啊,这老头是多少岁?这是什么墨?那又是什么笔?

这些东西和他在圣香书房里看到的又不一样,当年他也一样好奇过,几乎整个拆了圣香的书房,现在他算客气了,还没有想直接扛一张桌子回去的冲动——回去卖掉的冲动。

“夫子好。”岐阳绝对没有什么尊师重道的优良品德,但是,对于“古人”,他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毕竟,和他学校里假装很有学问的某些人不同,至少,在古文化的修养上,他们绝对是有资格做先生的,这一点,岐阳敬佩。

不过显然他难得的礼貌在白衣老者的眼里实在是不怎么礼貌,他抬起头看了岐阳一眼,淡淡地问神歆:“朋友?”

神歆点头,“这位公子是宫中的太医,神歆在宫中再次遇见了斑蛊,是这位公子相助,神歆才得以顺利解决,所以关于白公子的事,神歆想——”

“胡闹!”白衣老者笔下重重一顿,“这世上假若有名医山庄治不好的毒,世上还会有何人治得好?何人敢说治得好?”他看了岐阳一眼,淡淡地道,“如此年轻就做太医,宫里对此真是越来越轻率了。”

岐阳呆了一下,干笑两声,“年轻也有错?难道夫子你没有年轻过?”他说话一般情况下不经过大脑,只有在考试写论文,或者遇到什么严重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动动他本来天分很好的脑筋。

这一句显然说得一点也不合适,这白衣老者明显地缺乏幽默感,浓眉一皱,“小小年纪,如此轻浮,哪里是一个做大夫的样子?神歆,这样的人物,你也敢带回山庄来,你的眼光哪里去了?自作主张,是哪位先生给了你自作主张的权力?”

神歆默然,“先生教训得是。”

什么先生教训得是?岐阳瞪大眼睛,“我年纪不老,我做人轻浮和我是不是一个好大夫有什么——”

他“关系”两个字都没有说出口,神歆袖子一拂,点了他的哑穴,不动声色,“岐阳公子对于斑蛊确实有独到之处,既然大家对白公子所中之毒已经束手无策,所研制的只是部分之药,那为何不让岐阳公子试试看?如果能救回白公子的性命,岂非是幸事?”

这一个怪女人!岐阳被圣香教了一手绝技,就是在被点了哑穴的情况下怎么发声——当然是圣香大少爷平时好玩胡闹得过分的经验谈,例如,聿修就很会来这一手,他老是嫌圣香嬉皮笑脸,哗众取宠,他的武功又极好,要伸手点穴,四权五圣之中,大概只有则宁和容隐可以和他动手,圣香的武功不弱,但是却是闪不过聿修一只手——他只好另想别的办法,来逃避这种“闭嘴”的时刻。

“你不是相信她的眼光?既然相信,还要怀疑她带回来的人是不是够你的标准?她在你面前为什么要低声下气?她只不过是你的弟子,还不是你的丫头,更不是你的狗!你不要把你名医山庄的名誉压在她身上,然后以为自己是给了她莫大的功德,自己以为自己很有功劳,就要这样对她?你以为,她在外面维持你名医山庄的声势地位很容易?你在这里坐享其成,还以为是你给了她恩惠?”岐阳的嘴巴可不是一般的功力——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M大校际辩论的冠军哦,不是随随便便混来的。他平时是不动脑筋的,一动起脑筋,死的都可以给他说成活的。

神歆和白衣老者都是一怔,万没想到,不会武功的岐阳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在哑穴被点的情况下出声,更惊讶他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神歆是微微一怔,白衣老者倒是涵养很好,没有生气。

岐阳本来没有想那么多,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你根本就是在养狗,哪里是在教弟子?总而言之,都是你不好,你把她养成一只完全没有狗性的狗,连咬人都不会,只会听话,听你的话看门,却丝毫不觉得她有功劳,当她有了一点自主权的时候,你又怕她造反,所以决不允许,你很变态你知不知道?”岐阳借题发挥,越说越远,根本拿了他写论文的本事,由现象推出本质来,还说得振振有词,流畅痛快。

神歆和白衣老者面面相觑,神歆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岐阳,但是眼睛里,有某种光彩在闪。

那非关感激,她只是震动,从来没有人为她想过如此之多,她只是一个单调无趣的女人,凭了什么,让他如此关心?

她也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有很多人追逐喜爱的男子,他也素来不擅长思考。

但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震动。一个真心实意,关心着自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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