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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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不过她执着的眼神,信玄只得让三郎兵卫退到隔壁房间。
「我不是松平的使者。我是信虎先生的使者,阿茜。」
说完,她左手掩口,以右手入口拔出臼齿,用怀纸擦干净,取出藏在里面的纸片。这个看似臼齿的东西,竟然是用骨头磨出形状,里面凿空的义齿。信玄一生从未见过此种藏匿方式,自然是惊异万分。
纸片上盖有信虎的印鉴,证明了她是信虎的使者。
「虽然有这张纸片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以口述传信。」说完之后,阿茜以低沉有力的声音,开始传述信虎的口信。
「得知于川中岛会战中奏捷,欣喜之情,犹若己胜。量越军今后不敢思犯信浓。于此,余有一议欲报。阻越后,进骏河。今川之主,今川氏真,乃一愚夫,臣下亦无能者,不足为虑。若率甲信军进出骏河,骏河便在股掌之间。然,今川、武田、北条之三国同盟,若一日不破,西上之举,便遥遥无期。望早做决定。又,今川氏真,似对你有所怀疑,并蠢信织田信长乃受山本勘助之言,征讨今川义元。今川氏真亦闻,今川义元之从军僧权阿弥,于临死前对僧友宗阿弥,数说山本勘助。真相如何,尚不可知。但今川氏真怀疑武田之事不假,从今川义元死后,便对余设下重重警戒之事,足以证明。阿茜,乃吾人之友,志村右近和五月之子。其余事项,可径问阿茜。」
阿茜到此停住。这就是信虎的口信。
信玄垂问阿茜的身世。天文十年(一五四一),信虎被儿晴信放逐到骏河时的随从人员志村右近,就是阿茜的父亲。五月,是他的妻子。
「志村右近还好吗?」
家父于去年亡故。家母改仕信虎。当时,信虎身边有三十多名侍仆,现在男女总数减至十人。」
信玄心中暗骂氏真这个老匹夫。信虎每年的生活费不在少数,竟敢减短侍仆。信玄真想质问氏真
「家父身体可好?」
阿茜表示每天早上吃三碗饭,下午一定骑马,身体状况极佳。算一算信虎的年龄,该有六十九岁了。这把年纪还能每天骑马,真令人羡慕。
「晚上有人照顾他吗?」
阿茜似乎听出话里的含意,只见她红着脸,低声回答。
六十九岁的信虎还有女人侍候,令信玄十分惊讶。同时,他发现羞红的阿茜,也挺可爱的。
「是谁教你在柱杖中藏小刀、在义齿内夹密函?」
「是一位伊贺人士,名叫小岛孚城。信虎公要我学忍术。」
仍想称霸天下的信虎,仿佛就出现在眼前。父亲信虎一定是想让阿茜当忍者,才叫她学习忍术。
「你说你学过忍术,如果父亲要你取下我的首级,你能吗?」
信玄对这位女忍者产生了兴趣。
「不可能。忍者若能任意摘取首级,那么,所有大将将在一日内失去他们的首级。忍者,只不过是行动轻巧敏捷。」她谦虚地回答。
「麻烦转告家父,就说我自有打算。」说完,信玄击掌唤来饭富三郎兵卫,告知阿茜不是松平家康(以前是松平元康,后来称德川家康)的使者,而是父亲信虎派来的。
「好好招呼她。」
饭富三郎兵卫把阿茜带回府中。次日,阿茜离开时,身后多了三名跟踪人员,为的是看看阿茜是否真的是信虎的使者。分布在骏河的谍报机关,相继报告阿茜为信虎传话之事,并对信虎随从减少以外之事,展开调查。
阿茜究竟是信虎派来的,还是氏真、北条或松平的人呢?推测无用,唯有速速派人跟踪。
数日后,传来报告结果。阿茜,是信虎的忍者。信虎的随从人员,确实只剩十人。另外,信虎身边早晚都有一名十六岁的女子随侍在侧。
「原来如此。」信玄叹了一口气。
02…信虎放逐骏河
永禄五年(一五六二)。甲州盆地的秋栌,红如火焰。信玄的身体状况,进步很快。经过将近一年的休养,他比去年秋天刚从川中岛战毕归来时,胖了许多。
但是,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到了午後,仍然会微微发烧。
「再休养二、三年,一定可以完全康复。何不再多留一会儿?」侍医御宿监物,希望信玄能够专心休养。
「我当然也希望如此。但是,生在战国,只有认命了。如果我卧病在床的消息传出去,甲信二国必定会遭邻国侵犯。」
不仅是侍医御宿监物,连每天前来报告的饭富三郎兵卫,也一再劝说。
「这怎么是卧病在床呢。您还是和过去一样地指挥大军,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在志磨温泉拥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在这裏的事情一旦传了出去,总是不好。」
「这一点,请您放心,古府中安排了替身。我来这裏,是以探望在这裏洗温泉的母亲为名。家母因为身体不适,在此洗温泉。连她也不知道您在这裏。」
信玄来到志磨温泉之後,饭富三郎兵卫表示志磨的温泉能治疗腰脚酸痛,便把母亲送来这裏。於是,饭富三郎兵卫每日拜访志磨温泉,表面上成了一桩孝行。
除了重臣之外,所有部将都不知道信玄在志磨温泉养病之事。
信玄必定出席每月一、二次的军议或评议大会,有些重臣因而认为信玄已经康复。
军议或评议大会大部分在早上举行,且下超过一刻。重臣们事前对议题已有充分的检讨,因而节省许多不必要的时间。
「北条公派来使者。」饭富三郎兵卫递上一封书信。
「约定的季节快到了,大概是催促出兵上野。」
还没有拆阅,信玄已经知道书信内容。速速看完之後,把信递给饭富三郎兵卫,说道:「给他回信,就说我知道了。」
「莫非您……」
「你们会让我出门吗?放心,我会留在这裏的。让替身代替我去,全军就交给逍遥轩指挥。虽然他沉默寡言,但是在必要的时候,颇有分寸。上野一、二个小城,有他就足够应付了。对了,上次派出的望月甚八郎的先遣队,情况如何?」
信玄想知道结果。
这是信玄安排出兵上野的事前策略。九月初,他让望月甚八郎率领一千兵马,越过碓冰峠,进入西上野,收割快要秋收的稻田,结果惹来反感。虽然只割了一町步和二町步的稻,但是那些稻田被收割的百姓怎会沉默。他们各自向箕轮城主和仓贺野城主要求逐出望月军。
望月队等待著。等著箕轮城、仓贺野城中的兵将,出城决一死战。届时可以先行撤退,再一举歼灭;或是在出城时包围,攻击城池。
可是,箕轮城和仓贺野城各个城门紧闭,似乎无意出击。他们大概担心出城时,遭到甲信伏兵的袭击。
「看来此计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三郎兵卫说道。
「没想到这么难缠。」信玄喃喃自语。
信玄过去不曾使用过农作物战,因为他认为这种肤浅的农作物战效果不大。在进攻信浓的路上,他相信这些地方不久将成为自己的领土,如果破坏农作物,恐遭百姓怨恨。
但是,信玄在越过碓冰峠、进攻关东时,却采用此战略,原本,信玄对关东并无太大的野心,他的目的是出东海道,西上。首先,必须掌握信浓,巩固後方,充实人力与物力。
拉拢北条进攻上野,是为减削越後的力量,牵制上杉辉虎,让他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关东管领,向信浓炫耀一番。基於此种念头,信玄才采行农作物战。
「原本,农作物战的目的,只是在激怒敌人。如果敌方将领理智冷静,此策略就失去效用。」
信玄自言自语似地说著。「从这一点看来,他们似乎打算死守城池,等待越军的救援部队。和这种人作战,恐怕会损失许多兵马。」
信玄看出了西上野诸城主的拒战策略。
十月中,在踯躅崎馆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出兵西上野之事。
「我认为应该兵分二路,一路攻取箕轮城,另一路进攻仓贺野城。此外,也可以看看谁先攻下城池。」
「不,分散兵力是不智之举。照常理来说,应该先攻箕轮城,再取仓贺野城。」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谁知道在讨论攻击方式的时候,还会节外生枝。信玄依然如往常般,保持沉默。约过了一刻,信玄说话了。
「拿笔来。」
侍臣立即端来笔墨盒和卷纸。
信玄将笔润饱了墨,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用笔圈起武藏国的松山城,再从碓冰峠经过箕轮、仓贺野附近,一笔冲向松山城。
他不理会上野的箕轮、仓贺野等小城,打算一举攻入武藏的要冲——松山城。
部将们鸦雀无声。
「箕轮城、仓贺野城等小城,日後不攻自破。若要进关东一战,唯有攻下武藏国,才能显示我甲信军的气势。逍遥轩为统帅,你们要当我也在阵营中般地行动。松山城并非等闲之城,攻下它可能需要三、四个月。松山城危急,上杉辉虎就会出面。届时,不可应战。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一定要撤退,不可迎战。在座每一个人都要牢记在心。」
信玄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最後在太郎义信的脸上停下。
「义信,你明白吗?」
逍遥轩武田信廉代表大家,回答道:「谨遵主公令谕。」
是年十一月,甲信军一行一万五千人,越过碓冰峠,进入上野,各拨两千人对付箕轮城和仓贺野城,其余的一万一千人的主力军,则自安中口一路南下,包围武藏国的松山城。就在甲信军到达的同时,北条军也依约抵达。
松山城位在丘陵之上,西侧是荒川的支流市川,丘陵整体像一个自然城,相当於现在琦玉县东松山市、东松山车站的东方二公里处。
此城固若金汤。扇谷上杉朝定被北条氏纲逐出河越城时,便是死守此城。城主,是上杉政宪的最小儿子——上杉宪胜。勇将难波田弹正,也在城内。
甲信军进入关东的核心时,感慨万千。从东朝南望去,只见一片连绵不绝的平原,毫无山的踪影。好一片关东平原啊!更令人惊讶的是,有人在此居住耕作。
「这里没有石头。」甲信士兵握著田裏的土,高声喊道。
「是真的!田裏面没有石头。」
真是难以想像。自有农业以来,除去田裏的石头,是一项必经的工作。田裏面应该有石头的啊。但是,关东为亚黏土层覆盖,没有石头。这对甲信两国士兵而言,是不可思议的。
攻击松山城的部署,已经决定了。从城南朝西,也就是甲信军从面对市川的方向进攻,北条的一万大军则取道城东。
战争,在寒风刺骨的十一月中展开。
甲信军利用强劲的西风,向城内投射火箭,焚烧端曲轮的一、二座建筑物。但是,范围有限。敌军缩小守备圈,坚守城池。
城内守兵三千,由五百名士兵守夜。
此城地形险要。纵使能越过市川,但是险峭的断崖,仅能供数人攀登。东侧多沼泽池,过後仍是红土断崖。只有少数部队能够行动。北方,是以「吉见百穴」著称的高丘,丘後有沟渠,再过去又是断崖。
北条军首先开始填埋沟渠,甲信军则著手崩落西侧的部分断崖。攻城战,由土木工程开始。城的四周被层层包围,蚂蚁也无法通行。
十二月下旬,北条军和甲信军都完成突袭路线,准备探视城兵的行动和抵抗程度。
城兵毫无出城之意。无论攻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