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_旧唐书-第4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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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议多之,朝廷允其议。
元和元年,册拜司徒、同平章事,封岐国公。时河西党项潜导吐蕃入寇,边将邀功,亟请击之。佑上疏论之曰:
臣伏见党项与西戎潜通,屡有降人指陈事迹,而公卿廷议,以为诚当谨兵戎,备侵轶,益发甲卒,邀其寇暴。此盖未达事机,匹夫之常论也。
夫蛮夷猾夏,唐虞已然。周宣中兴,猃狁为害,但命南仲往城朔方,追之太原,及境而止,诚不欲弊中国而怒远夷也。秦平六国,恃其兵力,北筑长城,以拒匈奴;西逐诸羌,出于塞外。劳力扰人,结怨阶乱,中国未静,白徒竞起,海内云扰,实生谪戍。汉武因文、景之富,命将兴师,遂至户口减半,竟下哀痛之诏罢田轮台。前史书之,尚嘉其先迷而后复。盖圣王之理天下也,唯务绥静蒸人,西至流沙,东渐于海,在南与北,亦存声教。不以远物为珍,匪求遐方之贡,岂疲内而事外,终得少而失多。故前代纳忠之臣,并有匡君之议。淮南王请息师于闽越,贾捐之愿弃地于珠崖,安危利害,高悬前史。
昔冯奉世矫汉帝之诏,击莎车,传其王首于京师,威震西域。宣帝大悦,议加爵土之赏。萧望之独以为矫制违命,虽有功效,不可为法;恐后之奉使者争逐发兵,为国家生事,述理明白,其言遂行。国家自天后已来,突厥默啜兵强气勇,屡寇边城,为害颇甚。开元初,边将郝灵佺亲捕斩之,传首阙下,自以为功,代莫与二,坐望荣宠。宋璟为相,虑武臣邀功,为国生事,止授以郎将。由是讫开元之盛,无人复议开边,中国遂宁,外夷亦静。此皆成败可征,鉴戒非远。
且党项小蕃,杂处中国,本怀我德,当示抚绥。间者边将非廉,亟有侵刻,或利其善马,或取其子女,便贿方物,征发役徒。劳苦既多,叛亡遂起,或与北狄通使,或与西戎寇边,有为使然,固当惩革。《传》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管子》曰:「国家无使勇猛者为边境。」此诚圣哲识微知著之远略也。今戎丑方强,边备未实,诚宜慎择良将,诫之完葺,使保诚信,绝其求取,用示怀柔。来则惩御,去则谨备,自然怀柔,革其奸谋,何必遽图兴师,坐致劳费!
陛下上圣君人,覆育群类,动必师古,谋无不臧。伏望坚保永图,置兵衽席,天下幸甚!臣识昧经纶,学惭博究,窃鼎铉之宠任,为朝廷之老臣,恩深莫伦,志恳思报,臧否备阅,刍荛上陈,有渎旒扆,伏深惶悚。
上深嘉纳。
岁余,请致仕,诏不许,但令三五日一入中书,平章政事。每入奏事,宪宗优礼之;不名,常呼司徒。佑城南樊川有佳林亭,卉木幽邃,佑每与公卿宴集其间,广陈妓乐。诸子咸居朝列,当时贵盛,莫之与比。元和七年,被疾,六月,复乞骸骨。表四上,情理切至,宪宗不获已,许之。诏曰:
宣力济时,为臣之懿躅;辞荣告老,行己之高风。况乎任重公台,义深翼赞,秉冲让之志,坚金石之诚。敦谕既勤,所执弥固,则当遂其衷恳,进以崇名;尚齿优贤,斯王化之本也。
金紫光禄大夫、守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充弘文馆大学士、太清宫使、上柱国、岐国公、食邑三千户杜佑,岩廊上才,邦国茂器;蕴经通之识,履温厚之姿,宽裕本乎性情,谋猷彰乎事业。博闻强学,知历代沿革之宜;为政惠人,审群黎利病之要。由是再司邦用,累历籓方,出总戎麾,入和鼎实,聿膺重寄,历事先朝,左右朕躬,夙夜不懈。命以诏册,登之上公,肃恭在廷,华发承弁。兹可谓国之元老,人之具瞻者也。
朕缵承丕业,思弘景化,选劳求旧,期致时邕,方伸引翼之仪,遽抗悬车之请。而又固辞年疾,乞就休闲,已而复来,星琯屡变,有不可抑,良用耿然。永惟古先哲王,君臣之际,臣有耆艾以求其退,君有优赐以徇其情;乃辍邓禹敷教之功,仍增王祥辅导之秩,俾养浩然之气,安于敬止之乡,庶乎怡神葆和,永绥福履。仍加阶级,以厚宠章,可光禄大夫、守太保致仕,宜朝朔望。
是日,上遣中使就佑第赐绢五百匹、钱五百千。其年十一月薨,寿七十八,废朝三日,册赠太傅,谥曰安简。
佑性敦厚强力,尤精吏职,虽外示宽和,而持身有术。为政弘易,不尚皦察,掌计治民,物便而济,驭戎应变,即非所长。性嗜学,该涉古今,以富国安人之术为己任。初开元末,刘秩采经史百家之言,取《周礼》六官所职,撰分门书三十五卷,号曰《政典》,大为时贤称赏;房琯以为才过刘更生。佑得其书,寻味厥旨,以为条目未尽,因而广之,加以开元礼、乐,书成二百卷,号曰《通典》。贞元十七年,自淮南使人诣阙献之,曰:
臣闻太上立德,不可庶几;其次立功,遂行当代;其次立言,见志后学。由是往哲递相祖述,将施有政,用乂邦家。臣本以门资,幼登官序,仕非游艺,才不逮人,徒怀自强,颇玩坟籍。虽履历叨幸,或职剧务殷,窃惜光阴,未尝轻废。夫《孝经》、《尚书》、《毛诗》、《周易》、《三传》,皆父子君臣之要道;十伦五教之宏纲,如日月之下临,天地之大德,百王是式,终古攸遵。然多记言,罕存法制;愚管窥测,莫达高深,辄肆荒虚,诚为亿度。每念懵学,莫探政经,略观历代众贤著论,多陈紊失之弊,或阙匡拯之方。臣既庸浅,宁详损益,未原其始,莫暢其终。尚赖周氏典礼,秦皇荡灭不尽,纵有繁杂,且用准绳。至于往昔是非,可为来今龟镜,布在方册,亦粗研寻。自顷缵修,年逾三纪,识寡思拙,心昧辞芜。图籍实多,事目非少,将事功毕,罔愧乖疏,固不足发挥大猷,但竭愚尽虑而已。书凡九门,计贰百卷,不敢不具上献,庶明鄙志所之,尘渎圣聪,兢惶无措。
优诏嘉之,命藏书府。其书大传于时,礼乐刑政之源,千载如指诸掌,大为士君子所称。
佑性勤而无倦,虽位极将相,手不释卷。质明视事,接对宾客,夜则灯下读书,孜孜不怠。与宾佐谈论,人惮其辩而伏其博,设有疑误,亦能质正。始终言行,无所玷缺,唯在淮南时,妻梁氏亡后,升嬖妾李氏为正室,封密国夫人,亲族子弟言之不从,时论非之。
三子,师损嗣,位终司农少卿。
式方,字考元。以廕授扬府参军,转常州晋陵尉。浙西观察使王纬辟为从事,入为太子通事舍人,改太常寺主簿。明练钟律,有所考定,深为高郢所赏。时父作镇扬州,家财钜万,甲第在安仁里,杜城有别墅,亭馆林池,为城南之最。昆仲皆在朝廷,与时贤游从,乐而有节。既而佑入中书,出为昭应令。丁父忧,服阕,迁司农少卿,赐金紫,加正议大夫、太仆卿。时少子忭选尚公主,式方以右戚移病不视事。久之,穆宗即位,转兼御史中丞,充桂管观察都防御使。长庆二年三月,卒于位,赠礼部尚书。
式方性孝友,弟兄尤睦。季弟从郁,少多疾病,式方每躬自煎调,药膳水饮,非经式方之手,不入于口。及从郁夭丧,终年号泣,殆不胜情,士友多之。
子恽、懀⑩怼⑩c⑺茫黄轿荆粦},兴平尉。
忭,以廕三迁太子司议郎。元和九年,选尚公主,召见于麟德殿。寻尚岐阳公主,加银青光禄大夫、殿中少监、驸马都尉。岐阳,宪宗长女,郭妃之所生。
自顷选尚,多于贵戚,或武臣节将之家。于时翰林学士独孤郁,权德舆之女婿,时德舆作相,郁避嫌辞内职。上颇重学士,不获已许之,且叹德舆有佳婿,遂令宰臣于卿士家选尚文雅之士可居清列者。初于文学后进中选择,皆辞疾不应,唯悰愿焉。累迁至司农卿。太和六年,转京兆尹。七年,检校刑部尚书,出为凤翔尹、凤翔陇右节度。丁内艰,八年,起复授忠武军节度使、陈许蔡观察等使,就加兵部尚书。开成初,入为工部尚书、判度支。属岐阳公主薨,久而未谢。文宗怪之,问左右。户部侍郎李珏对曰:「近日驸马为公主服斩衰三年,所以士族之家不愿为国戚者,半为此也。杜忭未谢,拘此服纪也。」上愕然曰:「予初不知。」乃诏曰:「制服轻重,必由典礼。如闻往者驸马为公主服三年,缘情之义,殊非故实,违经之制,今乃闻知。宜令行杖周,永为通制。」三年,改户部尚书,兼判户部度支事。会昌中,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寻加左仆射。
大中初,出镇西川,降先没吐蕃维州。州即古西戎地也,其地南界江阳,岷山连岭而西,不知其极;北望陇山,积雪如玉:东望成都,若在井底。地接石纽山,夏禹生于石纽山是也。其州在岷山之孤峰,三面临江。天宝后,河、陇继陷,惟此州在焉。吐蕃利其险要,二十年间,设计得之,遂据其城,因号曰「无忧城」,吐蕃由是不虞邛、蜀之兵。先是,李德裕镇西川,维州吐蕃首领悉怛谋以城来降,德裕奏之;执政者与德裕不协,遽勒还其城。至是复收之,亦不因兵刃,乃人情所归也。俄复入相,加司空,继加司徒,历镇重籓。至是加太傅、邠国公。忭无他才,常延接寒素,甘食窃位而已。
从郁,以廕贞元末再迁太子司议郎。元和初,转左补阙。谏官崔群、韦贯之、独孤郁等以从郁宰相子,不合为谏官,乃降授左拾遗。群等复执曰:「拾遗之与补阙,虽资品有殊,皆名谏列。父为宰相,子为谏官,若政有得失,不可使子论父。」乃改为秘书丞,终驾部员外郎。
子牧、顗,俱登进士第。顗后病目而卒。
牧,字牧之,既以进士擢第,又制举登乙第,解褐弘文馆校书郎,试左武卫兵曹参军。沈传师廉察江西宣州,辟牧为从事、试大理评事。又为淮南节度推官、监察御史里行,转掌书记。俄真拜监察御史,分司东都,以弟顗病目弃官。授宣州团练判官、殿中侍御史、内供奉。迁左补阙、史馆修撰,转膳部、比部员外郎,并兼史职。出牧黄、池、睦三郡,复迁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转吏部员外郎。又以弟病免归。授湖州刺史,入拜考功郎中、知制诰,岁中迁中书舍人。牧好读书,工诗为文,尝自负经纬才略。武宗朝诛昆夷、鲜卑,牧上宰相书论兵事,言「胡戎入寇,在秋冬之间,盛夏无备,宜五六月中击胡为便」。李德裕称之。注曹公所定《孙武十三篇》行于代。
牧从兄忭隆盛于时,牧居下位,心常不乐。将及知命,得病,自为墓志、祭文。又尝梦人告曰:「尔改名毕。」逾月,奴自家来,告曰:「炊将熟而甑裂。」牧曰:「皆不祥也。」俄又梦书行纸曰:「皎皎白驹,在彼空谷。」寤寝而叹曰:「此过隙也。吾生于角,徵还于角,为第八宫,吾之甚厄也。予自湖守迁舍人,木还角,足矣。」其年,以疾终于安仁里,年五十。有集二十卷,曰《杜氏樊川集》,行于代。子德祥,官至丞郎。
史臣曰:黄裳以道致君,持诚奉主;辨怀光之诈,罢全义之征。讨贼辟之凶,举无遗算;葬执谊之柩,岂曰不仁。郢天纵之性,总丱之年,代父命于临刑,孝也;怀光之乱,王人被伤,抚巢父于贼庭,义也;抑浮滥之流,考艺文之士,尽搜幽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