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 作者:赫尔曼·麦尔维尔-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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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普就要完蛋的时候,幸好大船开过来了,他们发现并救起了比普。
从比普被救起的那时起,他的神经就开始错乱起来,并且一直持续了下去。
现在,我们经常看到比普在甲板上走来走去。
这可怜的小东西目光呆滞,嘴里念念有词,同时头发更乱了。
总有人和比普开玩笑说:
“比普,大海到底淹没淹死你呢?”
又有人说:
“说淹死你了吧,你的身体回来了;说没淹死你吧,你的魂儿已经没了。”
于是比普说:
“我已经无所谓死活了,因为我告诉你们:我已经到那个地方去过了。”
比普描述着:
“那是一个深渊,好深好深的深渊,走在中间时,简直上不见顶儿下不见底儿,里面有无数的怪物,都是活在世上的人见不着的。”
比普还说:
“我还看见了上帝,上帝正在纺线,奇怪他老人家为什么还干这事。”
“我还看见了上帝创造的另外一群生活在海里的朋友,我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所有的人都认为:比普疯了!
没有人埋怨斯塔布,因为在命都无法保证的行当里,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人迟早都会被抛弃,或者灵魂先出窍,肉体再慢慢地腐烂,或者身体先腐烂,灵魂却还在游荡着,无家可归,最后飞向天国。
如果你听下去的话,那么到了最后,你就会知道,我也被“裴廓德号”抛弃了。
94.捕鲸生涯中的幸福时刻
我们现在开始处理把比普弄疯的那条抹香鲸了。
它已经被拖到了船的一侧。
大伙兴高采烈地开始割鲸脂。
鲸脂割完了,一些人又开始忙着汲鲸脑。
我刚刚忙着拉了半天的绞车,力气出尽了,累得气喘嘘嘘地。
于是,我得了一个美差。
船上有一个大池子,大得足有罗马皇帝康斯坦丁在四世纪修的浴池那么大。所有从海德堡大桶里汲出来的鲸脑都被倒进这个池子。
但一会儿之后,它们都开始凝结了起来,凝成一大块一大块的。
鲸脑块儿就像是冰山一样在池子里漂着。
我和其他几个伙伴的任务是把这些凝成块儿的鲸脑再分开,捏碎,让它们再恢复为液体。
我们围成一圈儿,舒舒服服地坐在甲板上,开始了我们那惬意无比的工作。
天气好极了。
苍穹无限深远,周围一片安详,大船缓缓前行,一切都像梦境。
可还有更好的感觉,那就是我在捏那些鲸脑块。
我的双手浸在池里,寻找着凝成块儿的鲸脑,抓住它们,再把它们一一地抓碎。
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它们就无力地散了,之后便化了,消失在大池里。
我在享受着手在抓捏这些抹香鲸油块儿时的感觉,这感觉真是好极了,滑滑的,腻腻的,让你逐渐地无力,像是摸着一个好到了极处的女人的皮肤。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开始不是我自己的了,它已经沉醉了。
手在尽情地享受,鼻子也在尽情地享受,鲸油的浓郁的香气不断地侵袭着我们,我们的鼻子里和整个呼吸道里都满是那纯粹的香气。
这香气像是来自上好的熟透的葡萄酿成的酒,又像是来自春天的紫罗兰。
也许都不是,更确切地说,我们此时正置身于一片魔香弥漫的大草原上。
我们自己已经溶化在这荡漾的抹香鲸油之中了,我们神情恍惚,忘乎所以。
我们整整做了一个上午,这一上午的时间里,我们忘却了一切之一切的烦恼、危险和邪念,这一路上所遭遇的一切不快都被彻底地化没了。
我们似乎变成了仙人,既无所求,也无所怕,只是一味地享受,再享受。
好几次,我都情不自禁地抓住同伴在池子中的手,同时充满深情地望着他。
我的心里在说:
好兄弟呀,让我们忘掉人世间所有的不快吧,我们共同享有这么美好的事,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可期待之物呢?我们还有其他的什么可值得我们勾心斗角的呢?
伙伴们也同样充满情谊地望着我,他们大概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要是能永远地像这样坐在鲸油池边该多好呀!
人的一生一世都会幸福和安宁。
只可惜,人的幸福和安宁不是靠幻想而得来的,往往是他所应该得到的远远少于他所付出的。
能把所有的人都叫到鲸油池边来多好,讣我们一起个下来,用捏鲸油的办法来享受我们的人生。
其实现在我们所做的是炼油前的准备工作,这种工作还有很多,我可以再给你们说几种。
首先我说说怎么来处理“白马”。
所谓“白马”,就是从大鲸的尖梢和裂尾割下的准备炼油用的原料。
通常它的上面有很多的筋或肌肉,所以很硬,但也有不少油。
在炼油之前,要先把这些白马送到粉碎机中去弄碎,弄成像布丁大小的样子,我们都叫这东西为“葡萄干布丁”。
“葡萄干布丁”的颜色非常好看,它的底色是雪白的或金黄的纹,上面点缀着深红或紫红的斑点儿,让人看了很有食欲。
我就曾偷偷地尝过这东西,我觉着那味道简直是好极了,叫人永远也忘不了。
说完了“白马”,然后说“泥衣”。
“泥衣”是鲸脑中一种非常稀的黏膜样的东西,叫人不知怎么来形容它。
往往是当鲸脑被捏完了,液体被倒出去后,你在鲸油桶里发现了它。
还有一种叫“碎肉”的东西,是从格陵兰鲸或露脊鲸的背上割下来的东西,黑乎乎的,像胶皮一样。
最后说说“滚子”。“滚子”原来并不是捕鲸业的专用词汇,只是后来吸收进来的。
所谓“滚子”,就是从鲸的尾梢上割下来的腱子块儿,这东西一般说来有一英寸厚,很硬,硬得能在甲板上滚动,因而得名。
要是光靠我说的话,你根本搞不清这些东西。
最好的办法是你下到鲸脂间去,一边看着这些东西,一边听正干着活儿的水手好好给你讲讲。
不过你可不要害怕,因为一个生手在夜里走进鲸脂间,肯定会觉得恐怖异常。
两个人正在操作。
一个人用钩子钩住一块鲸脂,另一个人就用铲子把它铲成一片一片的。
鲸脂间里光线很暗,让人看了就像是地狱一样。
那两个水手就像是地狱里的两个鬼一样,他们不停地忙碌着。
鲸脂间里很滑,水手踩在鲸脂上,就像是踩在一只雪橇上,随时都有可能滑倒。
如果水手真的滑倒了,那锋利的鲸铲就不知要铲向哪里。
实际上,铲向哪里的时候都有。
你注意没有,经常在鲸脂间里干活的水手,脚趾头全的可是不多呀。
95.黑衣大法官
如果你完整地看完我们解剖一个鲸尸的话,你就会发现鲸身上的许多的叫人惊奇的东西。
鲸头上的花纹和水槽算一件,像地狱入口般的嘴巴算一件,奇迹般均匀的尾巴算一件。
其实,鲸身上让你惊奇不已的东西是数不胜数的。
你看到鲸的这些部件时一定会很惊慌,然而我要让你看一看下面一样东西,你简直会骇然的。
这是来自于鲸尾下端的那个奇异的圆锥物,它的高度比最高大的肯塔基黑人还要高得多,底端的直径几乎要有一英尺左右,颜色是全黑的,就像是黑檀木的颜色。
这高大又黑森森的家伙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极像是一个恐怖的偶像。
让我们来看看这黑东西有什么用处。
剁肉手拱起双肩,蹒跚着走过来了。
由于他背着水手们称之为“大法衣”的东西,所以他得被自己的伙伴扶着。
远一点望去,他就像是背着一具尸首。
剁肉手把自己背着的东西放在甲板上,开始剥它的黑皮,就像是剥一条非洲大蟒的皮一样。
剥下来之后,剁肉手把里儿翻过来,让它冲外,再使劲一拉,把它拉肥了一倍。
最后,把它挂在索具上晾着。
晾干之后,剁肉手把它拿下来,从窄的一端裁掉三英尺长的一截儿,又在适当的地方裁了两个洞做袖口儿。
然后,剁肉手就钻进这里面去了。
现在的剁肉手就像一个全身穿着黑衣服的大法官,不过他所要做的事可不是开庭。
他要把大圆锥体剁碎,剁成“葡萄于布丁”,然后放到一只大桶里,等着用来炼油。
剁肉手站在高处,开始剁肉片了。
他挥动铲刀,速度很快,肉片儿飞快地落下来,落在木桶里。
远远望去,剁肉手穿着黑色的圣服,站在高处,就像是一个正在讲经的主教,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圣台上的经纸。
同伴们在下面不住地叫着:
“剁细点儿,再剁细点儿。”
因为剁得越细,出油越多。
至于剁肉手为什么要穿上这黑衣,按照捕鲸业古老的规矩,这黑衣能保佑他。
96.鬼影
在茫茫的海上,当一艘船从你的视野中驶过,你如果是一个有经验的水手,那么你一眼就能看出来,那船是不是捕鲸船。
因为捕鲸船都有着它们显著的特征。
首先是它们挂在船舷上的小艇。
其次就是我要在这一章中给诸位讲述的——炼油问。
在一艘捕鲸船上,无论怎么说,炼油间都是一个庞然大物,它占据着整个捕鲸船上很大的一块面积和最显著的位置,从这两点来看,除了驾驶室和船长室之外,其他设施都无法与之相比。
炼油间通常设在前桅和主桅之问。
这个地方是全船最宽敞的地方。
我们的炼油间有十英尺宽,八英尺长,五英尺高,这规模就跟陆地上的一座砖窑差不了多少。
其实,炼油间基本上就是把一座陆地上的砖窑整个搬到了捕鲸船上。
同陆地上的砖窑一样,炼油间也是用砖头儿和灰泥垒成的,非常笨重,但也非常坚固。
由于是砖和灰泥的产物,又是在船上,因而无法打地基,所以炼油间不得不用另外的办法牢牢地固定在甲板上。
通常是用许多的大曲铁,把炼油间的四个边儿牢牢地箍住,然后把这些曲铁和甲板紧紧地联结好。
就像是一个船舱一样,炼油间也有一个舱盖儿。
爬到炼油间的顶儿上,揭开舱盖儿,你就可以居高临下地对炼油间的全部面貌一览无余了。
首先是一对儿大得让人惊叹的炼油锅,锃明瓦亮的,能照见人。
每一只大锅的容量都能有好几大桶,真可谓是我们平生见过的最大的锅了。
在平常不用的时候,这锅都被刷得干干净净,之后再用滑石粉和黄沙擦得像银器一样亮。
这样就是常年累月的不用,它也永远地不会生锈。
擦这两个大铁锅可是又费工夫又费气力,我们经常是一边聊天一边擦,这样还觉着好受一些。
在值夜的时候,经常有困极了的水手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