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 作者:赫尔曼·麦尔维尔-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魁魁格说。
“你们不是上船吗?”
“我们是上船,这与你有何相干,你不觉着你有点失礼吗?”
“不不,我没有这种感觉。”
以利亚平静地说,同时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俩。
“好了,以利亚,请让开,我们要走了,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
“你们要走吗?早饭前就回来吧!”
“真是个疯子!魁魁格,咱们走!”
“嗨!”
我刚走了几步,站在后面的以利亚又吆喝起来。
“别理他,咱们走。”
我招呼着魁魁格。
可是以利亚又悄悄地跟了上来,他拍了拍我们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
“嗨,我说,你们刚才看见有些人一样的东西向船上走去了吗?”
“看见了,有四五个人吧!不过比较模糊。”我耐心地回答了他。
“噢,很模糊,很模糊!好吧,早上好!”
我们加快了脚步,可他又跟了上来,低低地问:
“试试看,你们还能看见他们的影子吗?”
“什么影子!”
“好啦,早上好,早上好!”
“不过,我想告诉你们一下,今天霜很重,是吧?不过没关系,咱们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再见!”
“不过,咱们再见得好长时间了,除非是在‘大陪审团’面前……”
他疯疯癫癫地讲了一遍,走了。
我们登上“裴廓德号”时,发现船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舱盖锁着,甲板上有一堆烂绳头,海风掠过,一片凄凉的景象。
灯光从小舱的舱口处射了出来,我们迈步过去,却见一位穿着破烂的老索匠,侧身躺在两口箱子上,睡得正香。
“哎,魁魁格,刚才咱们看见的那些水手哪儿去了呢?”
对于我的问题,魁魁格并不以为然,因为刚才在岸上他压根儿就没看见什么。
“算啦,咱们就守着这个老索匠坐一会儿吧!”
我无奈地说。魁魁格在那老索匠的屁股上按了按,好像在试够不够软。
“噢,这可是个好座位!我按我家乡的方法坐,不会压扁他的脑袋的!”
“行啦,看看,你快把他坐醒了!”
魁魁格挪了挪屁股,坐到了那个人的脑袋边儿上,点上了他的烟斗斧。
我则坐在那人的脚边儿。于是,烟斗斧就跨过那个人的身子,递过来又递过去。
魁魁格告诉我,按他们那儿的习惯,国王和贵族都是坐在那些养得肥肥胖胖的仆人身上的。外出时也是如此,在大树的阴凉下,喊过一个仆人来,让他趴在潮湿的地上,然后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到仆人的背上了。
魁魁格讲着他家乡的故事,不时地从我手里接过烟斗斧去,顺便在那酣睡的人头上晃两下。
“魁魁格,你这是干什么?”
“噢,砍下去很简单!”他是握着烟斗斧在作很自然的想像,这斧子往下一砍,便会人头落地。
烟气越来越多,那梦中的人被熏得咕哝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终于坐了起来。
“嗨,你们,你们是谁?”
“水手。船什么时候开?”
“噢,你们是这条船上的水手?船长昨天夜里上了船了,今天就开!”
“船长?亚哈船长?”
“当然,没有别的船长了。”
我刚想继续问下去,甲板上却传来了脚步声。
“听,这是大副斯达巴克,他可是个好人,身强力壮、心地善良。他起床了,我也该干活儿了。”
索匠边说边走上了甲板。
太阳升起来了,船上的人们开始了最后的忙碌,大副、二副、三副指挥着水手们帮着从岸上把最后一批家什运上船来。
船长还是没露面,他在船长室里。
22.起锚
日近中天,船上的工匠们陆续上了岸。
慈善姑姑给船上的二副,她的妹夫斯塔布送来了一顶睡帽,给另一位送上来一本《圣经》,然后坐着捕鲸的小艇上了岸。
“裴廓德号”就要起锚了。
法勒和比勒达从船长室里走了出来,法勒对大副说:
“怎么样了,斯达巴克,亚哈船长刚才说不需要什么东西了,你把大家集合起来吧!”
“好啦,斯达巴克,执行使命吧!”
比勒达帮着腔。
这两位语气强硬、威风凛凛,俨然是船上的最高指挥官。可真正的指挥官——亚哈船长到现在也没露面。
这在普通的商船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因为船只启航离港用不着船长做什么具体的指挥,那是领港人的事情。他们只要坐在船长室里就可以了,而事实上他们已经是这样,在船长室里和自己的亲人做着告别的交谈,直到亲人们坐上小艇和领港人一齐离开大船为止。
“嗨,斯达巴克先生,让他们到船梢儿来,这些狗娘养的!”
法勒船长催促着看样了有点懒懒散散的人。
“拆掉那个破棚子!”
这个命令是同“起锚”一样重要的命令,“裴廓德号”三十年来每次出航都是如此。
“转绞车,起锚!快!快!”
这是第三道命令。
三道命令一下,大家忙碌了起来。
按照惯例,起锚时,船头是领港人的位置。可此刻法勒和比勒达两个人并肩站在那里。他们俩也是这个港上领有执照的领港人,不过他们从不为别的船领港,所以有人怀疑他们所以要做领港人,不过是想为“裴廓德号”节省一笔领港费。
随着绞车的转动,铁锚被缓缓地从水里拉了起来。比勒达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个过程,嘴里哼着一首凄婉的曲子。
水手们也在唱歌,不过不是离别的凄凉之作,更不是圣歌,而是一首关于一个什么港上的姑娘的歌。
法勒现在站在船尾,他没唱歌,他在不停地吼叫,让人担心船还没出港就会让他给骂沉了!
我靠在船舷上,很自然地想歇一歇,可还没回过神儿来,屁股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踢!
“混蛋,在商船上你就是这么干活的吗?”
他对着我破口大骂,马上就又扭向了别的水手,不依不饶地吼着。
“使劲绞,笨蛋!”
“绞呵,你,刮荷格,你这个红胡子鬼,绞啊!”
他边说边走,脚落在几乎每个人的屁股上。
在比勒达船长的歌声中,在法勒船长的叫骂声中,“裴廓德号”起了锚,扬了帆,驶上了荒凉的大海。
时值隆冬,圣诞节将至,船舷上的冰栏,像一排大白象牙,在月光中闪着冰冷的光。
海浪滚滚
远离了家乡
绿茸茸的田野
仿佛犹太人心中的圣地
约旦河啊,
奔流不息
比勒达船长凄凉的歌儿显得十分动人,尽管冰冷的海上寒风刺骨,我还是感到了一阵内心中的轻松。
春意朦胧,万物复苏,莺飞草长的幻象出现在我的头脑中,让我沉入无比甜美的憧憬或者说回忆之中。
大海的胸膛辽阔了起来,领港人已无存在的必要了。比勒达和法勒要下船了,一直跟在船后面的小艇靠了上来。
两个人在远离船的最后时刻,依依不舍地在甲板上徘徊,看看这儿,摸摸那儿,瞅着这艘投入了他们毕生积累的财富的大船,他们实在不忍离开。
比勒达一会儿下到甲板下面的船长室道别,一会儿又跑到甲板上来不放心地审视一遍所有的设备,一会儿又站到船头上,遥望茫茫无际的大海,然后机械地捡起一根绳子头儿,拴在了桅杆上,继而猛地抓住法勒的手,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的伙计。
法勒的态度一向有哲学的味道,不过此刻他的眼中也饱含了泪水。
经过一阵惶惶然的忙碌,两个人逐渐平稳了下来,法勒以一种无比坚定的口气说:
“比勒达,咱们该走了!老朋友,咱说一声再见吧!小艇靠上来了。”
“嗨,再转一转立桅下帆!”
“再见,斯达巴克先生!”
“再见,斯塔布先生!”
“再见,弗拉斯克先生!”
“三年以后见,三年以后的今天,我在南塔开特请你们吃晚饭!”
比勒达嘴里不停地叨念着:
“愿上帝保佑你们,愿你们拥有阳光——那样的话亚哈船长就可以到甲板上来了!”
“千万要小心啊,大副二副三副你们要负起自己的责任啊,不可瞎撞,不可乱冲!”
“还有你们这些标枪手,要知道,现在好木板比去年涨了百分之三啊!”
“斯达巴克先生,别让桶匠们糟踏咱们的板子啊!”
“缝帆的针在那只绿橱子里!”
“主日时千万要谨慎啊,不能捕得太多!不过平常可千万别错过上天给的机会啊!”
“对了,斯塔布先生,蜜糖桶有点漏了,赶紧修一修!”
“还有你,弗拉斯克,靠岸的时候,别总和女人勾勾搭搭的呀!”
“好啦,再见啦!舱里的那些奶酪别放时间太长了,要不就坏了!还有牛油,两毛钱一磅呢!特别是……”
“够啦,比勒达,别哆嗦了,走吧!”
法勒催着他,两个人翻过船舷,跳进了小艇。
小艇迅速和大船拉开了距离,潮湿的海风夹着几声海鸥的鸣叫在空中掠过,我们高喊了几声,随着大船,冲入了茫茫的大西洋。
23.布金敦
冬夜茫茫,“裴廓德号”船头恶狠狠地劈开冰冷的浪花,驶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掌舵的竟然是布金敦!
就是在新贝德福的那个夜晚在旅店里碰见的那个布金敦,那时候他刚刚结束了四年的海上生活!
天啊,他几乎就没在岸上呆啊!刚刚死里逃生,如今就又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未知的征程。
难道是陆地会烧坏他的双脚?
不,人间那些不可思议的事都是默默地进行的。喧哗者不真诚,最深挚的怀念也是没有墓碑的形式的。这里,我们这小小的一节,算做奉献给他的墓志铭吧!
他像一只下了海的船,注定要在海上度过一生。
有生活的温馨与舒适、安宁和幸福的港湾,对他对全人类都是亲切的、富有吸引力的,在那里他可以得到慈祥的关怀和无微不至的帮助。
然而他命中注定,只能短暂地享受甚至是瞭望一下这一切,他的生活在海里。
当然,港湾也有不可爱的时候,那就是刮大风的时候。所有的船只都非常害怕它们殷勤的邀请,你只要稍一不小心,让它们蹭着一点船骨,那一切就都完了。
这种时候,你必须竭尽全力,扯帆转舵,避开陆地强力的吸力,和狂风抗争着再一次投向疯狂的大海的怀抱。
此时此刻,船只的救难者,就是它们最危险的敌人!
布金敦也许就是深刻地洞悉了这一点吧,他知道自己毕生的努力就是要让船在海中,让船在海中自由地行驶;宇宙间那股装出一副甜蜜的面孔的邪恶力量、那种要把他拉向死一般没有生气的陆地的力量,是他始终要抗拒的东西。
波涛滚滚,浩渺无垠的大海,像是高深莫测的上帝、喜怒无常的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