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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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兹知道他要马上挂断电话,不失时机地插进一句话,询问了一个问题,这本是她不愿提起的。“噢,比尔,还有一件事——只是出于好奇——玛格丽特采访的维隆事件进展如何?”
“我想会不错的。她好像已经和他打得火热,说是明天准备交稿。”
“啊,运气太好了。”利兹说。
电话挂断了,她恨不得杀了自己。再见吧,工作;再见吧,事业;再见吧,巴黎。等着判处到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小城镇上去终生服苦役吧。
的确,这是她成年以来最惨淡无光的时刻了。
这时,她听到电话铃响了起来,心中默默地祈祷,争取得到缓刑。
是阿曼达·斯潘塞的声音。
“我真高兴,终于找到你了,利兹,”阿曼达说,“我已经和鲁兰神父谈过了,我说过我要找他谈谈。还记得吧?他非常地合作。”
“合作什么?”
“他告诉了我那个人的姓名,他从那人的手里买下了伯纳德特的日记。那人叫尤金·高蒂尔夫人。我这就去和她见面,我猜你也许愿意和我一块去。”
“多谢,不过不好意思,”利兹说,“关于伯纳德特,我已经了解得够多的了,可总部对此并不感兴趣,我手头上的材料已经足够了。”
“唉,可别那样说。”阿曼达说。
“我只能这样说,”利兹说,“祝你好运。你还是很需要去的。”
在阿斯托里亚旅馆,保罗·克莱因伯格博士靠在床上,一边休息着,一边看著书,同时还等待着伊迪丝·穆尔打电话告诉他最后的决定。这个可怜的女人别无选择,可她任人摆布,这令他非常气愤。他的最后诊断,结论很明确,病人已进入晚期,若是不接受杜瓦尔博士的手术和基因移植,她只有死路一条。第一次奇迹已经破灭了,难道还要冒死等待第二次奇迹吗?作为她的丈夫,雷杰,很自私,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对妻子的死活根本不关心,可是她却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了这样的一个人。
这样的拖沓,真是急人,克莱因伯格真想摆脱这里的一切,回到巴黎舒适的公寓里去。
这时,他身旁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像号角一般惊天动地,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拿起话筒,以为是伊迪丝·穆尔打来的,不料传来的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克莱因伯格博士吗?我是雷杰·穆尔。”
回想上次见面和分手的情景,克莱因伯格不禁异常惊奇,现在雷杰说话竟如此的友好。
“是的,穆尔先生,我正在等候您妻子的电话。”
“噢,是她委托我给您打电话。伊迪丝告诉我,您曾经到饭店看过她。她身体很不好,我很感激您对她的关心。”
“那么有关杜瓦尔博士的事您也一定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她告诉了我有关她的新手术。”
“她拿不定主意,”克莱因伯格说,“说是要和你商量一下。”
“我们详细地谈过了,”雷杰高深莫测地说。
“拿定主意了?”
“我想见见您,想和您当面谈谈。您有空吗?”
“随时恭候。我是为您妻子的病才到这里来的。”
“咱们什么时候见面?”
“现在吧,”克莱因伯格说。
“您在阿斯托里亚旅馆,”雷杰说,“我知道那家旅馆。楼下有一个挺不错的花园,设有咖啡座。干嘛不在那儿见面——谈一谈——15分钟以后怎么样?”
“好吧,15分钟后见。”
克莱因伯格扔下书,翻身下床。他不只是和以前一样气愤,此刻又有点莫名其妙。究竟雷杰为何要见他?到底要谈些什么?雷杰为何不能在电话上讲他们的决定呢?摆在他眼前有两种可能:和卢尔德一家医院的手术室预约时间,或者收拾行装,打道回府。然而,他还是梳洗干净,系上领带,穿好外衣,精神焕发地下楼去了。
他发现阿斯托里亚旅馆的花园清新怡人,喷泉水花飞溅,绿色灌木丛与上方的饭店黄色百叶窗和谐协调。花园里放着六张塑料圆桌和一些板条椅,仅有一张桌旁坐着人,其余全空着。那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那儿抽着雪茄,他便是雷杰·穆尔。
克莱因伯格连忙走下楼梯,来到那张桌子旁边。穆尔也没有站起身,只是和他拉了一下手。克莱因伯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雷杰说:“我已订了咖啡,你看行吗?”
“要我订,也肯定是这个。”克莱因伯格说。
雷杰哈哈大笑,抽了一口雪茄。慢慢的,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再开口说话,声音凄惨,仿佛在责备自己。“很对不起,我们在城里闹过一点别扭。我并不是到哪儿都扯着嗓门对人嚷嚷的。”
“当时你心里难受,嚷嚷几句也在情理之中,”克莱因伯格说,其实心里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喜悦。“你现在冷静多了。”
“是的,冷静多了。”雷杰说。
雷杰呆呆地望着侍者放下咖啡、奶酪、白糖,以及帐单,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克莱因伯格断定雷杰的脑子里在想着其他问题,因此他并不急于说话。
雷杰把杯子举到唇边,小手指很不协调地翘了起来,他尝了尝咖啡,扮了一个鬼脸,然后放下杯子说:“若是你不介意,我得说法国咖啡真是够呛。”他满脸歉意地说。
克莱因伯格逗趣道:“我看还不错。”
雷杰又吸了一口雪茄,然后把烟端端正正地放在烟缸上,显然是要言归正传了。“是的,”他说,“我和我的太太,我们谈了很久。对您的诊断,您没有新的想法吗?”
“没有。如果不尽快想办法,她恐怕很麻烦。”
“博士,那个新手术是怎么回事?跟一般手术一样吗?”
“可以说一样,也可以说不一样,”克莱因伯格回答说。他想方设法讲得通俗一些。“为了简单明了,我们不妨把整个治疗过程称之为手术,因为你所熟悉的手术过程——割开清理感染的骨骼,移植新的骨骼组织,进行球窝式陶瓷修复,安装人工髋关节等等。可讲到遗传工程,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清楚杜瓦尔博士的具体手术过程,但我确实知道,关键部分并不需要外科手术程序,移植健康基因——不妨说和输血过程类似。事实上,这一部分也包括许多次注射,愿意听我解释一下遗传工程吗?”
“很好,可我——我能听懂吗?”
“你听说过DNA(脱氧核糖核酸),是吧?”
“我——我可能看到过。”雷杰小心谨慎地说。
听他的口气,克莱因伯格断定他并没有看到过,也不清楚DNA究竟是政府一个新机构的名称呢,还是一匹参赛马匹的名称?克莱因伯格知道他想得相距甚远。“人体是由细胞构成的,而每一个细胞内部含有十万个基因,分布在紧紧盘作一团、长达六英尺的DNA链条上。如果一个细胞变坏,产生了变异,引发癌症,并且迅速蔓延,机体便会出现危险。好了,基因拼接技术取得的成就,使专家们可以利用酶菌切割DNA链条,以健康的基因取代有缺陷的基因。我的说法过于简单,你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对吧?”
“我想我明白了,”雷杰说,其实他什么也不明白。“瞧,博士,我完全用不着彻底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我不懂计算机、电视机工作原理,可我照样接受它们、使用它们。好了,不管基因移植和其它什么东西,我只是要您一句话,接受这种奇妙的手术后,能否挽救我妻子伊迪丝的生命?”
“只不过是有70%的把握。”
“这对赌徒来说,已是求之不得了,”雷杰说着,拿起雪茄,磕掉烟灰,划燃火柴凑到雪茄上,“那以后她便能完全恢复健康了?”
“完全康复。”
“完全康复,”雷杰若有所思,“不过就不再是一个奇迹女人,也就是说不是出现奇迹痊愈的女人了。”
“是的,她不能指望出现奇迹,恢复健康,她要恢复健康只能依靠医学——依靠科学。”
“那我就麻烦了,”雷杰不经意地说。
“麻烦了?”
“正像她对你所说的,如果我失去了奇迹妻子,就会破产,我们就会一败涂地。”
“对不起,”克莱因伯格说,“当然,这不属于我的专业范围,恕我无能为力。”
雷杰狡黠地盯着他。“真的吗,博士?您真的是无能为力吗?”
顿时,克莱因伯格感到摸不着头脑。“有别的说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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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一把呀,像俗话说的那样,来个两全其美,”雷杰说,“既让她作手术恢复健康,还要仍旧宣布她是奇迹痊愈。”
克莱因伯格豁然开朗,这个英国人是在出馊主意,讲价钱。“你是说做完手术不声张,要我证明她是出现奇迹恢复了健康,是吧?这就是你的请求吗?”
“就算是吧。”
“要我对他们撒谎,不告诉贝里耶医生和其他人真相,不告诉他们她的肿瘤复发,不告诉他们她动过手术,只是说伊迪丝去山洞沐浴便使她恢复如初,是这样吗?我虽然用不着信守希波克拉底誓言,可是还要——”
雷杰坐直了身子,“大夫们常常这么干。”
克莱因伯格博士摇了摇头,“我是例外。恐怕最虔诚的天主教徒大夫也未必肯干。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对他们撒谎,恐怕我办不到。”克莱因伯格抬起头,看见雷杰的脸色,不禁吃了一惊。由于失败和恐惧,使他萎靡不振,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克莱因伯格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想说几句安慰话。“当然,我只是出于医学上的考虑,”克莱因伯格结结巴巴地说,“关于宗教和奇迹,我真的没有想过,我只是对挽救伊迪丝的生命感兴趣。若是没有别人知道,没有人追究,有人愿意宣布她是因奇迹而康复,我想我也毫无理由横加阻挠,我的意思就是,”克莱因伯格又补充说,“如果有某位大人物想出来说伊迪丝因出现奇迹而痊愈,那么,杜瓦尔博士和我都不会从中作梗。我可以对手术只字不提。这件事只能仰仗你和你信赖的神职人员去办。对于我来说,只能一走了之,回巴黎去上班。”
这是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雷杰顿时兴奋起来。“没有您的鉴定,谁——谁能说那样的话?谁能断定伊迪丝是由于出现了奇迹而恢复健康的?”
“噢,我说过,这肯定是教会中的人,当然,必须是个大人物。你肯定认识这样的人吧?”
雷杰使劲点点头。“认识一两个人。与一个人特别熟,就是卢尔德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鲁兰神父。他一开始就是认为卢尔德需要伊迪丝奇迹的一位,他始终站在支持伊迪丝的一边。”
“好极了,现在就看看他到底是否站在伊迪丝的一边,”克莱因伯格说,“让伊迪丝同他谈谈,试试你的运气,如果伊迪丝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鲁兰神父后,他不表示反对,而且愿意宣布她是由于奇迹而痊愈,那么我不会出面干涉,故意唱反调,说是外科手术拯救了她的生命。我只会保持沉默。”
雷杰那噙满泪水的眼睛顿时闪出了光芒。“您愿意,您真的愿意这么做?”
“干嘛不愿意呢?我再重复一遍,我并不在乎用宗教的方式了结。如果鲁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