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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头大妞在北京-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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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之后;想找〃麻烦〃都找不到了。 我天天赖在沙发上看电视;要么上网看一些无聊的帖子。我盼望着电话响起;能有一点儿〃麻烦〃。
麻烦;麻烦;谁能给我点儿麻烦?
没有;什么也没有。
当电话第七天没有响起的时候;我删掉了所有的电话号码。我不能容忍自己到处给人打电话找〃麻烦〃时的那副贱样。
路越走越窄;人越长越肥。生活到最后已绷成了一根弦;〃丁丁嗡嗡〃弹几声;终汇不成一首曲子;更别提什么华丽的乐章。
纳兰孑孓不再催我写东西了。他这次给我发的消息说他干了一炮;很爽。
我问他同谁。
他回答:〃这同你没关系。〃
这同你没关系;说得多好。
我一声不吭;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伤这段感情。
隔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了一句:〃你骨子里是农民的东西;不知不觉中会流露出来;你要时刻注意。〃
他以为他是谁;一个高级的贵族?
五分钟后;我闭上眼叹了口气;把他从我的电脑里彻底删除!接着又把电脑里所有的人都删除了;我已不期待从他们那里找〃麻烦〃了。 

端午节来了;邻居家门上都插满了艾蒿。马路上到处都打着卖粽子的广告。
上午到海淀区黄庄中关村大厦一家公司面试。去了才发现那公司是卖几千块钱小软件的小作坊;公司连老板带员工都挤在一间屋子里;老板竟然开口闭口地问我有多少客户。放屁;我要是有那么多客户我来给你打工?我无法想像该怎么与这头蠢猪打交道。 定定说晚上不回来了;要与同学吃饭。我什么也没说;放下电话;电话里的小人不停地追问;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天阴沉沉的;像要下一场大雨。
一个人趴在窗前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邻居家疯长的蔬菜;绿得不怀好意的树叶。一切就像俄罗斯阴郁的油画;只差条条狂斜的暴雨。
待到晚上;没有一个电话;心里郁闷至极。想给〃三文鱼〃打电话;才发现;电话号码早删了。凭记忆拨了过去;里面有一个中年女人粗声问找谁;我忽然发现我连〃三文鱼〃的真名都不知道;于是小声地说了一句:〃三文鱼。〃
〃找谁?〃
〃三文鱼。〃
〃有病!〃
然后便是忙音。
我有病?是;我是有病;我病得还不轻。
窗外已完全黑了;但是雨一直没下。
挑了一件桃红色吊带上衣穿上;找出一个两年前的口红。出门打了一辆车;对司机说我想去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司机说那就去〃芭娜娜〃吧?我说好。
路过药店的时候;我去买了一瓶安定;或许能用上。
到了里面;为时尚早;只有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在舞池。那个男人又高又壮;笨拙别扭地一个人独舞。我觉得这个男人就像我;年岁不小了;却没有舞伴;只能傻逼一样独自跳着最难看的舞步。
生活一直是狼狈不堪、乱七八糟的;却拼命在用试错法努力;结果不过就是从一种狼狈不堪走向另外一种狼狈不堪;不知试到什么时候是一个尽头。
我看见一个飘在空中的我同一个躺着的我谈话。就像《色情男女》里死后的尔冬升宽慰一个要死的人一样。
空中飘着的说:〃喂;伙计;为什么不振作一下呢。只要往好处想一下;挺一挺就过来了嘛;失败了可以重来嘛!〃
躺着的回答也同尔冬升一样:〃我是人呀;是人总得要体面;有情绪嘛。〃
飘在空中的立即明白了;打了一个响指;道:〃嗯;这就是做人的弱点。〃
这样想像着;又觉得不对。飘在空中的我头上应该再有一个光环;这样形象会好一些;只好又重新想一遍。
当我第n次想像着这个场面的时候;舞池里已充满了人;我再也没找到刚才那个独舞的傻逼。
或许;这个晚上我不会回去了。定定再也找不到我;他也不必悲伤;也许我找到了更好的存在方式。
我也许就是他走路时抬头看见的一朵肥白的玉兰;或者是角落里他踩到的一片墨绿的苔藓;或者是在小河边拣到的一块石头;再或者是窜过他身旁的一条糊糊涂涂的土狗。
总之;我并没有离他远去;只是不再以人的形式出现。 

二○○三年;我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考研。如果你那时去过北航;见过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穿着破烂;背个被太阳晒褪色的书包;无论春夏秋冬;都戴一顶帽子;有时还戴着一个口罩;像个神秘的克格勃;风风火火来往于学校之间;那就是我——北航考研大军里的一员。
刚来时我还只有一百一十几斤;还算是可以吧。可是万恶的考研事业;把我摧残成一个 一百三十斤的胖妞。我穿的是五道口十块二十块的地摊货;脸上擦着一块五一瓶的甘油;洗面奶根本就省了;睡的是每月二百块钱的床铺;天天同一群成人自考的小姑娘在一起。
没有娱乐;没有打扮;没有交际;也没有性生活。因为考研;我和男友没钱出去租房;也不想去西门开房;认为又脏又不安全。
现在;我自我介绍一下。女;二十八岁;计算机专业毕业。由于大学的学校太糗;加上本人又懒;所以什么也没学会。毕业后靠卖东西为生;在一个国营大厂里混了几年;想起考研。
由于在社会放〃羊〃太久;每次坐进教室;心里都不能平静。总是回想前尘往事;偶一小事;莫不令我感到无地自容。我总是这样时常自责以至于无法安然。 

以前的学校简直就是青少年疗养所;什么也没教。听说我们那届是第一批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连课程都安排得不对;记得第一学期是学FoxPro;后来那个系主任——一个秃头、对计算机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他是学机电的);听了我们的反映后认为这样不对;就在第二学期让我们学DOS入门和五笔。妈的!错上加错。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他;我会狠狠地骂他一次。记得有个老师以前是修拖拉机的;课讲得稀松;上课时喜欢穿个白大褂;像个打饭的。结果我们那届的学生既不会编程;也不懂原理;毕业后基本上都在干与本专业无关的工作 。
我这么说只是向你表明;考研对我而言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我得从头开始学高数、概率、线性代数、英语、专业课。妈的;我好比是郭靖学艺;全凭一股刚勇之力;打通了一个又一个关节。当我把数学、英语学完之后;我差点儿像王小波说的那个傻大姐;对天大喊一声〃我会缝扣子了!〃
学习的心得就是数学真好;博大精深;英语真差;只要下功夫学几个月;就可以考过线。继而非常瞧不起英语专业的人;尤其是英语专业那些学得不好的人。认为他们是一群笨蛋。只有没任何天赋;什么也学不了的人才去学英语。
我想我讨厌英语的原因可能跟我遇到的人有关。我遇到了不少肤浅的功利的学英语的妞;会几千个单词;天天想泡老外;见到老外就像解剖医生见到死尸一样高兴。
说到这我又想起板牙杰——我的一个室友;东北妞;一个学中医的人。在老家学了五年;毕业后无业;〃来北京找机会〃(她的原话)。自以为很美;大傻个;两个板牙;一口东北土话;说自己信基督教;我看她是想借此来结识一些来北京传教的老外;并把此当成一种炫耀;把与老外的合影一一贴在墙上。她刚来时想考研;继而嫌辛苦又去学英语;学了一年的成果就是成功地和信教的老外挂上了钩。一个肤浅、愚昧、功利、虚荣;满脑子找人傍的东北妞;不说她也罢。
我就是与这样一群人相处一室;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厌恶感流露出来。

我越来越胖;胃却越来越不好;我真奇怪这两种情况怎么会同时出现在我身上。我得上了神经官能症;动不动就呕吐、发烧。我像一个白白的、水水的、软软的、不经事的大蠕虫;一步一步蠕动着向我的考研目标前进。


如果你去过北航;一定知道北航的南边是繁华的知春路;每个店铺的东西都死贵死贵;北边和西边就是破烂的农贸市场;到处跑着皴红了脸的、脏兮兮的、可爱的摊主们的孩子。我很喜欢他们;每次都用手弹弹他们的脸蛋;回应的是他们农民母亲受宠若惊的讨好的笑容;唉!我亲爱的农民姐妹呀!
由于这里交通便利;所以以北航为中心衍生了各种各样的寄生物;有各式各样的草鸡学 校因此而生;有北京应用技术大学、新东方第二教学区;和各种各样的花样繁多的自考与成人高考类学校。
每天挤在教室里的没多少是真正的北航人;到处都是那些考研者和自考者用来占座的破书;当然好书是不会放在那儿的。那些人真无耻;把教室弄得像他们家;书桌抽屉里满满地塞着他们的东西;有过了时的考研材料、洗手用的香皂、糊满茶锈的富光杯;还有骚娘们嫌冷又不肯多穿衣服时用的〃盖腿衣〃;而且永不挪动。
一派欣欣向荣的小农多贪多占的景象!我数次想到教室前面大喊一声〃够了!给北航学生留点儿空间吧!〃每次都是忿然压抑下来。我总认为;你在人家的校园能借一桌一椅还有满室的灯光已经不错了;还想贪婪到什么程度?
我喜欢大大的阶梯教室;尤其喜欢最后一排;因为无人注视感觉舒服;不过那也是情侣经常选的地方。常见一对一对地在那儿接吻;总怀疑他们是不是为了给我看的——那么投入;男生还时常翻翻眼睛。
最可气的是有的家伙放屁的问题;每到天气冷了总有人穿得很少然后紧闭门窗;你哪怕是开一条缝;都会被人无情地关死。显然他们认为屁味和二氧化碳最能取暖。每到这时;我就两个脸蛋潮红;像发了情一样目光红赤。我是过敏性体质;各种器官特别敏锐;所以备受恩宠地闻到各种屁味、走廊的尿臊味和各人嘴里发出的浑浊的二氧化碳味。
这个问题在〃非典〃刚过去的时候得到了解决;那时我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按我的主张生活。他们勤通风、勤洗手、喜欢擦桌子。〃非典〃呀;〃非典〃呀;你暂时给我带来了黄金时代!!


说说〃非典〃吧;二○○三年四月十三日;我开始相信北航有人得〃非典〃了;我和男友每晚见一次面;主要是他向我汇报情况;功能是制造紧张。他消息灵通;身体力行;我们最先在北航戴起了口罩。四月十八日听说空姐班有人得了〃非典〃;我就住在双航附近;看到那些面容不错、打扮恶俗的小妞在搬家;更是吓得不得了。我得出结论;谁让她们臭美穿得少;冻得没有抵抗力了;要不怎么就她们得了此病?  二○○三年四月十九日。
我与男友逃回老家。期间;我饿了两顿;他不让吃东西;只让吃密封的方便面。
二○○三年六月二十三日。
我偷回北航。从南门的福建兴业银行旁进入;跳栅栏的时候有几个人注视我;看我鹘然落地。之前我已上东升乡卫生院开了健康证明。
二○○三年七月二日;北航解禁。
我特意花十二块钱买了一件绿纱带泡泡袖的衣服。骑着脚踏车;风驰电掣;以表示可以接着学习的高兴。那件衣服直到被我穿得皱巴巴走了型;在深秋的一天;我才从里边脱下。它被称为〃荷花仙子衫〃。 

接下来出场的是一个男的;长相剽悍、声音粗哑;也是考研的;北航计算机系毕业。他身上到处都挂满了银质首饰;还穿了一件黑色T恤;上面燃烧着雄雄烈火;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一件金属天堂的衣服。问:〃‘金属天堂’为何物?〃答:〃是一摇滚。〃
他是在主M教室里向我搭讪的。〃搭讪〃是他常用的词;他也特喜欢到处搭讪。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我这种穿着土里土气的人搭话;按我的猜想;他更应该向什么空姐班的 、新东方里学雅思的、考托福的那群没脑子的妞打招呼才对。
听说他是北航计算机系的;我还以为是一高手;后来才知他啥也不是。他就是喜欢占座的那种人;我经常在被撵得如丧家之犬的时候;看见他在屁味和二氧化碳之中怡然自坐。看见我时他继续看书;刚开始;他的样子真的骗了我;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在作学习状!
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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