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夜想曲(短篇合集)-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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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歪理,同意你离婚。”
但他错了。从七○至八○年代,凡是妻子单方面提出的离婚请求几乎百分之百成立,而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实。甚至不知道这项做法已经成为美国家庭分崩离析的重要主因,也造就了这个社会问题。
当他败诉之后,当时七岁的儿子雷纳德(雷昂)的监护权为妻子所夺,包括房子在内所剩无几的财产均双手奉送给爱西当做赡养费,然后他身无分文地搬进军用宿舍。这些都还可以忍受,最令他莫名的是他带来游玩的儿子去看病,竟然被指称有罪!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连带儿子去看病的权利都没有吗?”
“没错。”
她的回答明快且不留情。
“你还不明白吗?你连摸雷昂一根头发的权利也没有,你所有的只是负担赡养费的义务,以及仰赖我的宽大为怀让你每年跟儿子见几次面。”
“……宽大为怀?”
维塔斯喘着气。
“你以为你是谁?不要得意忘开了,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那张脸,你自己只有在跟情夫外出时才会想到把雷昂塞给我,我听腻了你的宽大为怀,你别以为我会任你摆布!”
这就是八月底,他在电话里与爱西吵架的内容。
曾经有人劝他加入德堪萨斯州所成立的“保障丈夫人权协会”,据说参加人超过十万以上,对于有这么多同病相怜的男人他大吃一惊。
不过,结果他还是没有加入。在他思考模式当中仍存有保守的部分,那就是无论任何形式任何目的,他就是看不惯这种聚众集党的行为;无论任何理由,老婆跑了就是老公的耻辱,这就是他的想法。
……但是,维塔斯的耐力与愤怒已经到达了饱和点。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不公平不合理的事情?原本法律社会机构都是纠正不公平与不合理而存在的,但现在却助纣为虐。
与马格西恩分开后回到单身宿舍的维塔斯,在浴室洗完脸后电话随即响起。
是离婚的妻子打来的。
“我打了两次你都不在,你到底上哪去了?”
“……不关你的事。”
“反正又是去喝酒对吧,你这男人也真是的,连乐子也不会找……到时别因为酒精中毒被免职啊。”
“有事吗?”
“对,对,我十月底要到加拿大两星期,就在诺瓦·斯科西亚地方。”
“跟新任男朋友是吗?”
“不关你的事。”
“没错,然后呢?”
“这段时间雷昂会去住你那里。”
“你都告上法院了,还想来这一套?”
“这是两码子事,如果你能认清自己的立场,我当然不会让你们父子俩一辈子见不了面,怎么样?”
“……好吧,我知道了。”
维塔斯的精神力已经断了线,他带着某个决心如此回答。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算我多管闲事,不过我希望你少沾酒为妙。”
妻子的忠告从维塔斯右耳进,左耳出。
※ ※ ※
“我接受你的提案。”
——第二周的星期五,维塔斯在“牡鹿亭”向马格西恩告知他的决定后,就被带领到一个特别准备的密室。
“我确信你是真心诚意。”
看到马格西恩在桌上摆了一个状似行李箱的物体,维塔斯维于确认对方并非空口说白话,因为那是连国防部也在使用的反窃听仪器。
“你疑心病可真重。”
“我的工作让我不得不如此。”
“你是做什么的?”
“你看不就知道了。”
马格西恩的闪烁其词暗示两人之间存在着一道拒绝探究的高墙,维塔斯明白这一点之后,只有努力压抑逐渐萌芽的好奇心。
“有没有找到飞行员?”
空军中校的询问直入核心,再怎么样也不能以遥控来驱动飞机吧。
“二十四名全找齐了,尽管放心。”
“凑人头当然不成问题,技术方面可靠吗?”
“当然可靠,我们也付了每人一百万美金的代价,技术方面自然经过彻底的考核,二十四位全是顶尖高手。”
“都是什么样的人?”
“七名美国人、三名英国人、三名德国人、两名日本人、两名越南人、三名葡萄牙人、四名南非人。”
“简直是联合国嘛。”
“这次交易没有充裕的时间找领航员,到时他们必须各自单独操纵,不过天气要是晴朗,光凭肉眼、无需雷达也能正确无误地飞目的地……”
马格西恩在桌上敞开一张地图。
“起飞后越过墨西哥国境需要三到四分钟,接着沿西雪拉马德雷山脉西缘南下,在北纬二十五度往左转,进入距离特里昂市有六十英哩的深山,那里有个秘密工厂,他们就在那里着陆。”
“山里有跑道吗?”
“平时以树木为屏障,外表看来只是普通的山路。”
“进了工厂再解体吗?”
“不,只是重新喷漆,修改标志;再行点小贿就能让那些官员辩解道:‘光凭外表看不出那是赃机’,最后再由相关行家捏造文书即可。”
“呼嗯……”
“飞行员们会当面收到附有号码的钥匙,并前往墨西哥,在印斯鲁享提斯大街背面有个安波里欧银行,以这钥匙算开银行的租用金库,里头有安波里欧银行的一百万美金存折,巴拉圭的入境签证与长斯居留许可证。”
“……”
“到了巴拉圭之后,这一百万美金可在安波里欧银行的亚森酉昂分行提领,那个国家只要有钱,连德国纳粹的战犯也愿意收留,当然啦,不久的将来,你们还可以自由移居巴西或玻利维亚。”
“我也是同相同方法吗?”
“是的,你在计划进行后由陆路越过国境,我准备了军人专用护照,不会有问题的。”
一百万美金——维塔斯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堆钱山。
对他来说,这些钱不仅意味着一百万美金,也是自由与无限未来的象征。有了这些钱,就不必迁就不喜欢的工作,也能永久告别每个月从微薄薪水里分出赡养费给爱西的生活!而且身边还有雷昂。儿子一定也不愿跟那么不负责任的母亲一起过日子……
此时维塔斯察觉马格西恩正在看他,于是故意咳了几声。
“那,我要做些什么?”
“你是基地的管理主任,掌探六百名技师,你只要从中找十个人让二十四架F4幽灵恢复到可使用状态,一星期应该足够了,麻烦油箱顺便加满,方便的话也填充一下弹药舱,不过不勉强。”
维塔斯略微思索一下。
“不晓得有没有办法调到十名技师……”
“无论什么组、什么团体,都会有百分之一的服从者与异端份子;例如吸毒成瘾的人,手头窘困的人,大搞男女关系的人——专找这种人下手就对了,我为他们每人准备了五万美金。”
“你花钱可真大方。”
这并非玩笑话,此人所处的世界跟身身为小市民的自己有天壤之别。
“交易成功就有七千两百万美金的收入,我还没笨到吝于负担这点人事费而破坏了整体计划。”
“好,我尽量试试看。”
维塔斯点头道,事关他的自由与多彩多姿的未来,因此他必须下定决心。
“对了……”
好奇心又再度复苏,一口气拆资七千两百万美金并非易事,有能力动用如此庞大的经费来购买军事武器的买主,应该不是个人而是国家吧。
“买主是谁呀?南非不久以后准备发动种族战争吗?(译注:此书在一九八八年出版,当时南非的种族隔离政策十分严重,目前已告结束。)还是瓜地马拉的极右恐怖组织‘反共地下军’计划狙击左派游击队?或者是萨尔瓦多的……”
“你的常识可算丰富……不过,这并不关你的事,应该说,不要知道太多对你比较好。”
“说得也是……”
又是一道拒人千里之外的墙壁,维塔斯乖乖地知难而退。他明明年长对方十岁,但在气势上却经常被压倒。
马格西恩双提出若干要求:基地略图,巡逻人员与时间表等相关情报,事先将基地四周的一处铁丝网剪开。
“先准备进度再决定行日期,中校,请尽管说出你所希望的时间。”
“我希望在十月二十三日到十一月六日之间行动。”
“没问题,请问有什么原因吗?”
“那段时间我要帮我老婆照顾儿子。”
“好,那就在这段时间里选一个气候最好日子吧。”
维塔斯离去后,马格西恩收拾桌上的反窃装置与地图,然后叼了一根烟。当打火机的火苗靠近时他却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不点烟并收起打火机,但香烟仍然夹在两片薄唇之间。
“一百万美金的梦……”
他声音含糊地喃喃自语,端整的面孔泛起一种莫名的表情。有自嘲、有怜悯、还有杀气,也许全部都有也说不定。
当所有飞机起飞少则三分钟,多则五分钟之后,最后的结果就能分晓了。美国如果有意阻挠,就只有动用那、个、玩、意。
一定要成功——马格西恩从桌前起身,打开窗户眺望夜空。
他并不是打算观赏星光,而是以一种毫不留情的视线企图在其中探索并揪出某样东西。
※ ※ ※
……十月二十五就是行动日。
凌晨五点刚过,一辆箱型货车悄悄地前往大卫·蒙特雷基地。
负责开车的是身穿工作服的菲利浦·马格西恩。经过改造的货架上,搭载着他透过佣兵组织花了三个月从各国募集而来的二十四名飞行员。所有人早已穿着飞行服,准备随时登上F4幽灵战机。
他们全部出身正规部队,有人因违反军纪遭到放逐,有人自动脱队单飞,实战经验遍及越南、安哥拉、那米比亚、萨尔瓦多、中非、西撒哈拉等地。
但他们也是头一次接到一百万美金的大手笔工作。起初所有人一语不发地端坐着,后来同国人之间开始聊起天,气氛也就愈显热闹,尤其是来自葡萄牙的索哲与马歇罗谈得最起劲。
“拿了一百万美金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要到巴西买土地,就在帕拉那一带,这是我很久以前的愿望。”
“你要开牧场吗?”
“不、养蜂,帕拉那州气候很好,四季如春百花齐放,所以一整年都能采花蜜。”
“不错嘛。”
“那你想做什么?”
“这个嘛,我还没想那么远,我暂时想到里的热内卢玩一个月,在伊波内马海岸钓个当地的混血美女,来个生命的洗濯。”
“那应该是克巴卡巴那海岸吧。”
“那里是专供外国观光客使用的游乐场所,只有顶着肥肚的老太婆;要找当地的活泼姑娘就得去伊波内马。”
来自空军自卫队的两日本人冈崎与木岛从谈论购买土地到东京异常昂贵的地价时还相当冷静,但在争论各自支持的职棒球队优劣时,音量却愈来愈大,到最后弄得形同陌路。
而不同国籍的人也开始交谈。
两名越南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