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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地狱门前_与李真刑前对话实录-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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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你当时已不再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到省国税局工作了,张二辰为什么还希望你在政治上支持他?
  李:由于我在省委主要领导身边工作过多年,再加上与他的特殊关系,还有就是在工作中和其他领导建立了很好的友谊,同他们谈话有一定的影响力,甚至能产生一定的作用。
  乔:你现在对张二辰看法改变了吗?
  李:没有。我从骨子里就瞧不起他。
  乔:插手地市级干部的提拔如此容易,插手县级干部的提拔是不是更容易?
  李:有的容易,有的也不容易,特别是对那些工作能力一般、口碑差的干部就更难一些。
  乔:举个例子看?
  李:比如说孙某吧。我和家人生病时,常常受到河北省某医院的一位干部的关照,这位干部就把其连襟孙某(因向李真行贿被判刑)推荐给我,请我在对孙某的提拔中帮一下忙。
  1994年,我给保定地区一主管干部的副书记说:“高碑店电力局局长孙某这个人不错,应该提拔使用。这事你给办一下。”这位副书记了解情况后,发现对孙某有两种意见:一是此人有政绩,有能力;另一种意见是此人群众基础较差。由于对孙某意见不统一,有争议,开会研究时,大多数人认为不宜过急使用。这位副书记把这个情况反馈给我后,我很不高兴,说:“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事就这样拖下来。后来我又催过这位副书记两次。到了1995年八九月份,即保定地市合并不久,保定市委又有其他人提出提拔孙某。在研究时,孙某被提拔为涞水县副县长,后在我的帮助下,又任望都县常务副县长。
  
  乔:李真,你借用秘书的职业,调汇、插手人事、受贿,除了暴露了我们制度中存在的一些漏洞,也暴露了你做人上的一些弱点。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李:修养不够,就是别人说的有点儿狂。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确在为人处事上有点过了……不管怎么说,我是犯了众怒……
  乔:你不觉得狂仅是一种假象或表面现象吗?
  李:我虚荣心强,表面上看是毁在了狂字上,其实是被面子毁了。不是有句俗话叫“光顾脸不顾屁股”吗?我更惨,是光顾了“脸”,没顾“命”。同是秘书,看着自己给副省长做秘书不如庆五给省长做秘书风光,有面子……
  乔:接替了吴庆五后,当了省长的秘书,又觉得不如省委书记的秘书风光,有面子?
  李:(李真笑了)官场上好面子的,不止是我一个。哪一个不为面子所累?
  乔:你为什么这么看重面子?
  李:不是你看重不看重的问题。你想想,你一连做了十多年的科级干部,还原地踏步,而你的同学们、同事们个个都提了,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现在各种聚会又多,你没有一定级别,就连什么老乡会呀,同学会呀都没人通知你。我刚到省计委工作时,谁知道我李真?有一次,张家口一些老乡聚会,本来人家没有通知我,一个朋友非拉着我去。去了,不仅没人理我,连我的座位都没有……可这时,有一个人,不知是某厅的副厅长还是厅长,我忘了,一到场,那么多人都站起来,递给他笑脸……后来,一打听,参加这次聚会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至少在部门握有一定权力的人……一看这种场合,我就知趣地告退了。退时,竟没有一个人跟我打个招呼……这是我刚到石家庄工作后,遇到的最难忘也是最尴尬的一件事。
  乔:做秘书后,情况有所改变了?
  李:那是自然。我虽在一部分级别较低的人面前有了面子,但在级别较高的人面前有时还是失面子。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是,陪省委书记到一个市搞调研。我是第三次到那个市,可那个市委书记却硬是记不住我的姓,喊我王秘书。我一下就急了,他怎么能知道省委书记的姓,就不知道我的姓呢?我就骂道:“他妈的谁姓王呀?”这一骂可好,他从此一下子记住了我的姓,说话还很客气。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触动。
  乔:什么触动?
  李:要学会为自己争面子。过去别人请客,我舍不得让人多花钱,也不在乎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喝的酒顶多是几十元钱的酒。那件事之后,我也端起了架子,要请我,不够规格的地方我不去。去了也要点好菜、好酒,后来不是有传说李真非五粮液不沾吗?他妈的也怪了,这样一来身价也上来了……
  乔:进而你也把面子带到了工作中?
  李:可以这样说。我到省国税局后,接连在廊坊、承德、邢台等地盖了一些豪华培训中心,跟我这种好面子的心理不无关系。
  李真在外面要面子,进了看守所依然要面子。
  在看守所,办案人员第一次审讯他后,他回监舍对其他在押人员吹嘘:“今天审我的是一个中央官员,用的都是英语。”
  其实,好面子的岂是李真一人!
  李真活着时,因为没有给一个官员面子,致使李真死后这么长时间,这位官员对此还耿耿于怀。
  这不是笑话。
  前段时间,我到河北省某市出差。饭桌上,有人指着我旁边的一位客人说:“乔记者,他过去可是李真的好朋友呀!不,应该说是李真的铁哥们。”
  “别他妈的胡说八道。”那人一听,几乎要与说这话的人翻脸。饭后,那位官员找到我的房间,先是大骂李真不是东西、不给我面子,随后给我讲了事情的真相: 
  李真做秘书最火时,一次到这里来,他曾跟李真合过一个影。为了炫耀,这位官员就把合影放大后挂在了自己办公室。有一次他与几个朋友吃饭,席间为了向别人炫耀自己与李真关系很铁,就故意拿出关着的手机自问自答:“李真,你他妈的上次请我吃的是什么呀?回来后让我的肚子好几天都不舒服……”“是吗?”“花了多少钱?7000多”,电话打完了,那些朋友也以他与李真是铁哥们为荣,开始频频向他敬酒。他好像真正成了李真的铁哥们,不,他好像成了李真本人。于是,他的脸色变红了,口气变大了……
  
  “活该我倒霉。”那位官员说。就在打电话几天后,他陪几位朋友到白洋淀游玩。可上了船却不让开,一问才知道是李真来了。
  “你的铁哥们来了,还不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其中一位朋友说。
  “去吧?我怕他不记得我了;不去吧,那位朋友说了。再一想,他也未必忘掉自己。”他想到。
  “走,和哥们李真打个招呼去。”他要在几个哥们跟前露一下脸。
  他们一上岸,正好与李真碰了个正着。李真正被夹在前呼后拥的人群中。
  “李真!”他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包括李真。
  “李真!”他又喊了一声,并招手示意,试图让李真回忆起自己。
  “你他妈的是哪儿的一个疯子?”李真扫了他一眼,随后骂了句,就被人簇拥着离岸上船了。
  他说:“我的热脸迎了个冷屁股,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妈的,他今天肯定又是喝多了……
  我又给自己解围说。随后我又编了一些李真喝多酒后,不仅连朋友不认,就连家人都不认的故事。”
  说完后,他又一想:不对,现在正是上午,到哪儿去喝酒呀?于是,他又想起了打李真的手机。
  “喂,你是李真吗?你他妈的刚才为什么不理我?……噢,是不愿意暴露我们的关系……中午请我?不,我不去。我也来了几个朋友……一起吃?不,我还想自己好好请这几个朋友呢……我们真的不去……你要是一定请,就等我们到石家庄后再请吧。”
  “这样我的朋友们又被镇住了。也算是我给自己找回了面子。”这位官员说。
  听完他的讲述,我糊涂了,弄不清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累吗?”我问他。
  “我哪能比得上你,你不在官场混。我呢……”他说罢哈哈大笑。我注意到,这位官员笑时,不仅脸变了形,还没了眼睛。
  “争脸是人生的第一要义。”怪不得林语堂这样讽刺。
  乔:现在怎么看过去那些争脸的心理行为?
  李:感觉这也是种不健康的心态。说穿了也许是自卑的表现。就像对病人态度不好的,往往是个别水平不高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往往用发脾气来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
  乔:爱面子、争面子的后果是什么?
  李:苦了百姓。
  乔:说说看。
  李:你要面子,下面自然就有给你撑面子的。一下去,前簇后拥的人越跟越多,款待你的排场越闹越大。这边,一顿饭花数千元,桌上的饭菜仅吃一点点,有的菜连筷子都不动……而那边呢?老百姓还啃着像盐一样咸的咸菜……
  乔:这样下去也会毁掉自己的形象,甚至是前途。我记得有句话:“面子害人之毒,过于蛇蝎;面子害人之烈,猛于燎原之火。”
  李:是这样。我不就是个例证吗?
  乔:你曾说,你在位时十分风光,吃喝玩乐都不用花钱。我不明白,你那样爱面子,为什么还受贿呢?拿人家的钱,不是有失面子吗?
  李:这,这,这怎么说呢?(李真有点儿结巴。)你问得好。没错,收别人的钱,是有失面子,尤其是刚开始时。但时间一长,(李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就习惯了。权和钱都是面子的硬件呀。再说,权力再大,也有失去的时候。如果没有钱,一旦没权了,别人还会给你面子吗?因此,即使有失面子,也想多弄点钱。
  乔:这样争面子,争来争去就侵蚀了党纪国法。
  李:(李真点了点头。)
  乔:面子侵蚀党纪国法的途径是什么?
  李:(李真抬起头想了想说)交换……面子交换。这也是人们爱面子、争面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乔:有人讲,“面子交易是一本万利,也是万恶之源”。你怎么看待?
  李:万利是对有脸面的人而言的。你的地位越低,你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我从做副省长的秘书,到做省长的秘书,再做省委书记的秘书,最后做省国税局局长,对此有一种很深的感觉。
  乔:举个例子。
  李:开始交换的是秘书这个职业的面子,再就是我这个人的面子,后来就是李真这个名字的面子了,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一个电话、一顿饭、一个条子、一张名片,甚至于一提我的名字都管用,基本上就不付什么代价了。
  乔:不付什么代价是指什么?
  李:就是说不用拿自己的利益交换了。
  乔:国家的呢?
  李:(李真笑了。)
  
  在采访中,我还发现,李真做秘书时的腐败行为除暴露出“生死事小,面子事大”的偏颇的“耻感”心态外,还折射出封建社会遗留在某些人身上的奴性这一国民劣根性。
  乔:你曾把你做秘书时的人性的变化过程比喻为:由羊到狐再到狼。这话怎么讲?
  李:(李真笑而不答。)
  乔:刚做秘书时,是羊,温顺有加,说话不文不火,办事循规蹈矩,有板有眼。时间长了,便变成了狐狸,既敢、也会狐假虎威。到了最后,就变成了狼,狂妄贪婪。对不对?
  李:(李真大声地笑了起来。)
  乔:(我笑着问)我很想了解你的两段生活:做狐狸和狼时的生活。先谈谈做狐狸时的生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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