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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今生专---席绢-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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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公,他有非出现在她面前不可的必要性。
  至于……是否还有其它见她的理由……她就不知道了。
  纤足一踩进花厅,就见到祝则尧告罪的身影——
  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小姐,请小姐见谅。”他站在门边,就在离她不到三步的地方。
  “没关系的。请坐。”她说着,没有走开,让两人的距离维持着这样的近。
  他抬头,像是想说些什么,因为他向来薄抿的嘴是微张着的,可张开了,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发出。
  太灼热了,这样的眼光。她第一次觉得不好意思,双颊微泛红晕,脸儿也垂下了。
  好美丽的人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在都是不同的秀色……
  他无力招架,连连退了几步,好把神智抓回来,差点给身后的黄花梨木圆脚柜绊歪了身子。
  “你这是怎么了呀?歪歪倒倒的,听不到吗?”丽人疑惑地问着。
  “不,我这是给小姐让路,让小姐好走些。”祝则尧一脸端正,认真的口吻完全听不出他的狼狈,也能说服别人相信事实正是如此。
  “小姐身形纤秀,需要让这么大一条路吗?”丽人想不透。
  娄恬唇边接下一抹笑,走过他让出来的四尺宽路径,率先坐下。
  “丽人说祝公子带来了糖蜜栗子,想必就是这香味的来由了吧?”她指示宝心倒茶,边问着。
  “是的,只是不知合不合几位的口味。”
  祝则尧将油纸包打开,原还谈谈的甜香一下子浓郁地弥漫了满屋。由于包得扎实,所以栗子还热着呢!在这样微寒的春夜,出现一袋还冒着烟的香甜美食,真是太美妙不过的事了。
  “好香呀!”两个丫鬟都暗自吞了好几口口水。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呢。”娄恬伸手拈了一颗——
  “小心烫!”祝则尧想也没想地一把握住她纤日素手,另一手拿过那颗栗子。当他发现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心中无比骇然!所有动作都顿住了,忘了要放开,忘了脱离这罪不可的恕冒犯——
  她的手……好柔软……
  他没想过女孩子的小手竟会这么柔软……
  她的手……也好暖……
  暖得像春天……好温润……
  娄恬脸色乍红,整个人无措极了。他的手掌好大,将她整只手都包住了。而他的手……更是一下子变得好热!像把火,将她给烫着了。
  她轻轻挣扎,欲抽回手,但只动了那么一下下,他手掌心的肌肉瞬间一搐,将她抓牢了一下,而后赶紧火烧一般的放开!
  两人都起身各自退了几步,无措地望着对方。
  “对不住!”祝则尧哑声喃道,“我、我我……”他不知道该为自己的失态说什么,这样失礼可恶的事,就算被乱棒打一顿也是应该。
  “没……没关系。”娄恬低下头,声音细微,“我晓得你不是存心的。”
  她低头的动作使得一缕乌丝自背后垂落了下来,像一片薄纱轻轻覆盖住她右半边的秀颊,乌黑的,磁白的、薄醺的,映得多么美丽……教他看得痴了。
  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要情不自禁地伸手将遮住她美丽的那撮乌丝给勾到她耳后去——
  “我们边吃边谈正事吧!”她蓦地转身坐回位子上。
  祝则尧立即点头,装作方才的意乱情迷全是来自不真实的幻梦。
  “好的。我来替你们剥壳。”
  接着是他卯起来猛剥栗子壳,小小花厅里,只闻“喀喀喀、啵啵啵”的声音,再没其它的了。
  两名丫鬟被方才的情况吓得呆了,完全不敢作声;而暖昧事件的当事人则一个低头拼命剥壳,一个低头缓缓地吃。
  直到栗子与栗子壳全部分做两座小山,没事做了,祝则尧才平定下自己狂跳的心,抬头看着娄恬。
  她螓首低垂,不若先前随时都能直视他……是……还在恼他的无礼吗?呀!一定是的,她是大家闺秀,不会轻易把怒意搁在脸上,教别人难堪的……他该怎么求得她的原谅呢?
  “……很好吃。”他一直在盯着她看,她差点不敢抬起头了。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呀!
  他……不该是口拙的人,却老是在她面前生楞,也……也不会找个什么话来舒解舒解现下这情况!
  这……这呆子!好想这么骂他。
  “丽人、宝心快些来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哦!是,是的。”两名丫鬟很快过来帮着吃栗子。
  “祝公子,该说说正事了。”娄恬提醒着,怕他再这样动不动就发呆,就算给他一辈子的时间都别想谈事情了。
  “抱歉!”他清了清喉咙,“我是想来与你约明日的看宅子事宜。上回跟小姐提过的安兰居,如果你同意,请容许我将它排进去。那宅子精巧雅致,初时便是专为夫人、小姐而特意设计的。宅子不大,正好适合你们居住,以三个人来说,相当宽敞了。相较之下,恬静居对你来说是过大了些,并不好整理。小姐觉得知何呢?”
  娄恬想了下问:
  “听周行办说那安兰居已有许多看了钟意的人在竞价了,而那宅子并不是你的房案,是周行办的,是吧?”
  “是谁的案子并不重要。我只替买主找适合的。”几天前他就将永昌城所有待售宅第全看过一次,从其中精挑出几幢格局方正、背景清白、出入便利又雅致的要给她多作参考。
  “若不是你的案子,要是我买下了,你能领花红吗?”
  “可以的。”只不过没主办人多罢了。她在关心他吗?他心一怦。
  “若,我看完了全部,还是钟意恬静居呢?你将如何?”
  她的美眸灿亮,似乎正在顽皮地闪动。他怔怔望着,只能凭本能地答:
  “不会的,小姐明日看了就会改变主意。届时你将不会再记得有间叫恬静居的鬼屋。明日我给你安排了四幢宅子看。”
  “有恬静居吗?”她问。
  “没的,那已经看过了,无须再在恬静居耗费宝贵时间。”
  “可我很喜欢那儿呢。”她真心地说。
  “就算恬静居是一间鬼屋?”他问。不明日她为何如此大胆。
  “或许吧。”她笑。
  有没有鬼,是天晓得的事;但恬静居的优雅华丽、舒服的格局摆设、赏心悦目的亭台楼阁,都是她合意的模样,要她轻易放弃,已经太难,何况……
  她还没弄清楚恬静居的一切啊。
  而重要的是,那谜般的种种里,包括着他不愿出售恬静居的理由。
  她很想、很想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
  “这么晚,你哪儿去了?”沉肃的声音从长廊另一端传来。
  祝则尧定住步子,没再继续往自己厢房的方向走去。
  “叔父,这么晚了还没歇息?”他迎上去,对叔父躬身请安。
  祝则尧的叔父祝志煌,就跟他的三个儿子一般,都是壮硕体型。这个是以被列为永昌城发达奇迹的富商,平日身上穿的衣物,与其它寻常人没有两样。除了出门恰公时会稍作讲究些外,他习惯棉袄布衫的简约,也惜物爱物的一穿就是好几年;就算衣服穿破了,也会多做修改变通,不轻易丢弃。
  他统驭旗下办事的伙计,向来赏罚分明,教人敬畏。对自家人更是严加敦促,赏轻罚重。
  “去哪里了?晚膳过后一直没见到你。”祝老爷问。
  “小侄先去总铺清点货物,然后去了富满客栈拜访一位客户。”
  “这么晚去拜访客户,未免太失礼了。就在那边叨扰到现在吗?”已经近子时时刻了,全永昌城人差不多都睡翻了过去,哪一个客户会留人留这么晚的?
  “不,小侄跟客户定下明日看屋时间,很快就走了。”
  祝老爷严厉地盯住他。
  “既然很快就走了,怎会是这个时候回来?”
  祝则尧抬头望着叔父。
  “小侄还去了一趟恬静居。”
  碰!祝老爷一拳槌在廊柱上。
  “三更半夜的,你去那儿做什么?!”语气里满是怒火。
  祝则尧没有回答,垂手静立。
  “周管事跟我说了,必安想接手贩售恬静居事宜,他有把握可以把这幢无人问津的宅子在这个月卖出去。”
  “叔父!”祝则尧心一惊。
  “我之所以没有马上答应,是因为我从阿丁那边听说那位有意购买的客人是由你接治的,而必安只想抢这个现成的便宜。”祝老爷紧紧看着他问:“如果这是个十成十会成功的卖案,你不会搞砸它来丢我的脸吧?”
  “当然不会。小侄定会全力以赴。”祝则尧说着。
  叔侄俩沉默地对望,一盏灯火在廊柱上方随风飘摇,将他们的面孔照得忽明忽暗,终究是无言。
  直到一个声音蓦然出现,让他们从沉凝里解脱——
  “哎!老爷子唷,你不是躺在榻上了吗?怎么我一醒来就找不到人了?还以为你睡到地上去了呢。这么冷的夜,你站在长廊上吹冷风是想生病是不?”祝夫人困倦的嗓音远远传来。
  “婶母。”祝则尧躬身问候。
  “哦!是则尧喔,你回来了,这下你叔父就能好好睡一觉了。方才你叔父一直在榻上翻来转去的,我还以为床上有冲蚤呢,原来是你还没回来,他担心着。”祝夫人无视老爷子的瞪目,笑问:“我说老爷子,这下你可安心了,咱回房休息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起来办公,你没看书房的灯还亮着吗?!”祝老爷低叫。
  但显然他的说词不被当回事。祝夫人拖着他的手臂往卧房的方向走,“好啦,人回来啦,你也该休息了,我的老爷。”说罢,也转头吩咐祝则尧:“晚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则尧。”
  “是。”祝则尧应道,立在原地望着两者远去。
  直到两者的身影不复见,他才放松身躯,往栏杆上的板凳上一坐。杂思万千,汹涌成心口踩不着底的黑洞,将他所有思绪都抽空,由着它麻木的空白。
  那些种种困囿他的事,不是全然无计可施的,过不去的是人情义理的包袱,他不能教亲人伤心。
  因着这样的忌惮,他始终沦陷在进退不得的为难中,任由时光一年又一年的随流水东逝,他只能持续着日复一日的抑郁。
  他将面孔埋入双掌里,但才埋入,却因突然想到了什么而抽开脸!
  怔怔地望着手掌,想到了这双逾礼的手,曾经盈握住一只好绵软的小手……
  那感觉一直烙印在手掌上、在心坎上。他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吧!
  娄恬—一娄恬—一好美丽的一个女子;好高雅的神韵、好迷人的笑容……
  她,好温暖。手暖,心也暧;不似他,心里一片冰寒。
  他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必然是一个温柔解意的姑娘,好聪慧又好善良,简直十全十美。
  这样的好姑娘,天下间没几个男人配得上她吧?
  配得上她的男人,必定要有显赫的家世、文武双全的才智、体面卓然的外表,最重要的是——对她温柔而专情,永生不移。
  他在心里替她想好了未来夫婿必须具备的模样。是的,就该是那样。区区的凡夫俗子是配不上她的。
  祝则尧配不上,那个周必安也配不上。
  就跟他一开始便认知到的一一他欣赏她的美,但也是仅止于此罢了,绝无其它不该有的妄想。
  就算……就算,他现在既窃喜又愧疚地瞪着自己这双摸过娄恬小手的手掌也不会认为接下来他与她会有什么不同。
  依然是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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