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活色生香-第4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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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该知道,他不会跟她走的。
若这个世界单纯到只有爱情,那该是多么的圆满。但可惜,二十五年前,她不能为了他悖逆父亲和帮派的意愿;二十五年后,他也无法为了她而放下手中的权力与责任。
今天的华云丰,早已不属于他自己。千万双眼睛盯着他,千万人的饭碗攥在他手上……纵然他想隐退,黑白两道、方方面面的人、盘根错节的利益群体,谁肯让他这面旗帜倒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知道有一天,我的心上人会身披金色地战甲,踏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到了这个开头。却猜不到这个结局……”
也许,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华云清深深的吸了口气,那苍白地脸上忽而有了种奇异的红润,仿佛是决定了一件重大的事情,获得了一种解脱般。秀美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高雅凄美的笑容来。
她离开窗台,走到桌前——桌上摆着两个早已准备好地水晶杯。鲜红的匈牙利红酒缓缓的倾倒下去……
匈牙利红酒,俗称公牛血,据说是给勇士与战士饮用地爱之血,是凄美壮烈的爱与离别之酒!
当年十五万土耳其军队入侵匈牙利,匈牙利的两千敢死队勇士,喝下女孩们送上的公牛血,告别了心爱的情人,带着一去不复返的决绝的勇气,前赴后继的冲向了战场……
华云丰呆呆的望着杯子里地液体。嘴角突然泛起一抹苦笑。
华云清娇躯盈盈轻颤,她举起两个酒杯,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容光焕发、声音愉悦而慷慨:“来,喝了这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喝了这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在这一瞬间,华云丰的眼圈忽然一红,热泪顷刻间盈满了眼眶,他深深的望了华云清一眼,接过华云清手里的杯子,毫不犹豫的仰脖喝了下去!
华云清木然的望着杯子里最后一滴血一般的液体流进了华云丰口中,她脚下微微一软,如脱了力般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单手扶着桌子,热泪滚滚而下……
“好、好,好!”华云清轻芦自语似的喃喃念道:“未若锦囊收艳骨,一邳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很教污淖陷渠沟……”
念罢,她眸中猛然闪过一丝决然的凄楚,举起杯子,向口中倾去……
“啪!”
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在暗夜里听来如同教堂救赎原罪的钟声,又如同佛寺里超度往生的鼓磬……洒了一地触目惊心的红酒,如同一地热烈哀伤的鲜血!
打落了杯子的华云丰,举起的手顿在了半空,带着一点温柔的谅解的笑意看着华云清,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一声脆响,仿佛惊醒了华云清灵魂深处的某些难明的东西,她猝然惊觉般的大声呜咽了起来,忘情的扑向了华云丰,紧紧的抱住了他。
华云丰凄然一笑,轻声道:“我改了遗嘱。我死之后,我的所有财产,由你以基金形式来继承,只有在二十年后,这笔遗产你才可以转赠他人;在这二十年中,如果你意外死亡或者自杀,遗产会自动捐给慈善机构;除非寿终正寝,小茹才会成为下一顺位继承人……所以,为了女儿,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把你欠……不是,是把我们和阿博,把我们三个欠这孩子的,多少还一点给她。”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华云清痛苦的捶打着华云丰的胸膛,嘶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你苦苦的在这天杀的世上煎熬了二十几年,你还要我为你再熬二十年吗?你连一个解脱都不给我!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华云丰脸色苍白,突然努力的吸了口气,却没有觉出有什么不适,似乎华云清选择的,是慢性一点的毒药——这样想着,他惨然一笑,低声道:“易青那孩子说的对,我能劝别人回头,却自己身陷在苦海之中。这个世界,不符合我们的想象,倘若爱即是罪,我们生来的罪,却得不到救赎!生既然没有出路,那死是怎样的呢?”
“……小清,我和你、还有阿博,我们这三个人,恩孽纠缠,苦苦煎熬了一生,我们所行之一切,所思之一切,竟全都是错了……华云丰怆然长叹,仰面而泣,泪水不止歇的打湿了胸前礼服的衣襟。
华云清已是哭到乏力,抓皱了华云丰的礼服,委顿在地,抽泣着没了声音。
“伐爱不尽本,爱箭伤众生……’华云丰突然念出一句佛谒,灵台一片空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中国城外。
孙茹和易青正坐在车里,打亮了车灯,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终于,孙茹忍不住推门而出,急得拍了拍车顶,叫道:“都这么久了!散场的客人都快走光了,为什么还不见他们?不会有什么变故吧?不行!我要……”
“别闹!”易青从另一边车门下来,急忙喝道:“你现在进去能起什么作用,会坏事的!”
“那个是我妈妈!”孙茹狠狠的在车头轮胎上踢了一脚,恨声道:“死大木头,你少给我老是来你那套貌似猪哥亮的三十六计运筹帷幄啥的!要是这次出了意外,你让我们这辈子怎么心安?”
易青拿孙大小姐向来没招,只得叹气摇头,刚要解释什么……
忽然,在马路对面的大中国城出口,影影绰绰的飞奔出来三个身影,穿得都是宾客的礼服——跑在最前面的袅娜矫健的杨娴儿,身后两个保镖一般雄健的男人,一个是杨仲,一个是宝叔。
“他们出来了!”孙茹大喜过望,一边笑着,一边向着杨娴儿飞奔了过去。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一章 三生石上旧精魂(上)
“事情办成了吗?”孙茹迎面跑去,和杨娴儿双臂相接,拉着她紧张的问道。
“你说呢?”杨娴儿笑着整了整身上的礼服,这是她今天晚上特地为混进华云丰的婚宴临时赶制的,好象不是特别合身。
宝叔跟在两个年轻人身后,笑呵呵的走上来,拍了拍孙茹的肩,笑道:“放心吧,办得妥妥当当。”
“那当然,我们是谁?”杨仲豪爽的哈哈大笑道:“还是易素这厮聪明,拿了你小时候你妈妈送给你的一件礼物给我。我让人送进去给你妈妈,骗得她以为你来了,赶紧跑出大厅来……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咱们就偷梁换柱,掉了包啦!”
易青也呵呵大笑,搭着杨仲的肩膀问道:“那瓶毒酒呢?”
“酒?倒得干干净净,这个时候……怕是已经进了大西洋啦!”杨娴儿拍着手掌应道。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孙茹只到这刻,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忍不住在胸前画了十字,又双掌合十的念道。
易青刚想打趣两句,眼睛无意中向街对面一瞥,却象看见了厉鬼一样吓了一大跳,神情一滞,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杨娴儿、孙茹见易青突然脸上变色,也情不自禁的收住了笑容。不约而同的向街对面看去……
“是马丽丽……”孙茹颤抖着说道:“她……她怎么那个样子?太……太邪门了吧?”
饶是杨娴儿一向自命胆气豪壮,此时身处在异国他乡灯光昏暗的幽晦街头,突然看见眼前这诡异地一幕,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失声道:“这个人……她怎么这个样子?这到底是人是鬼?”
……
街的那一头。
一个佝偻着女人,穿着一身艳丽妖异的蛇皮装,长长地头发披散在背后,从腋下垂了下来,和几乎及地的双手一样长;双手无力的垂着,几乎要拖在地上似的耷拉着随着她行走的步伐轻轻的晃曳着;原本性感的皮衣,此时穿在她身上,仿佛是披了一身灰败的眼镜蛇皮,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全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惨白;走路地时候。脚跟拖着地,在寂静无人的街上呷呷的响着,拖出一地地荒凉寒冷来……
仿佛是听见了这边的响动。那个佝偻着弯着腰的女人突然机械僵硬的转了个九十度,向着易青他们这边抬起了头,惨然一笑。
远远的只有街灯投射过来地一点点光。
昏暗的灯光下,易青清晰的看见了一张熟悉地脸——马丽丽的脸上扑了起码有一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粉,使得整张脸透出一种僵尸般极不健康的苍白来;深黑色的眼影下。她的眼睛看上去就象是两个深深的窟窿;涂歪了口红的嘴唇,象是刚饮了血吃了生肉,横七竖八的几道口红纹。透着妖异和血腥……
马丽丽看见易青和孙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想了想,冲着易青咧嘴一笑——血红地嘴唇一边嘴角高高的吊起,脸上的肌肉轻轻的抽动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的孙茹立刻吓得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抓住了杨娴儿的手。
杨娴儿连忙拉住孙茹,她自己也是心里发毛,却还是安慰道:“别怕别怕。她是人,不是鬼!是人是人。一定是人……”
马丽丽笑过了之后,又低下了头,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什么,转过身,向着街对面的一幢大楼走去。
对面这幢大楼正是宇通的一处物业。华云丰新婚之夜,马丽丽行迹诡异的来到宇通辖下的物业干什么?
孙茹害怕归害怕,心中不禁疑虑大起,看了看身边,左有杨仲、右有宝叔,终于壮着胆子道:“娴儿,我们跟过去看看。”
易青拉住孙茹,摇了摇头,道:“算了。美国这边,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马丽丽……其实她也只是个可怜可悲的人吧!”
想到当初那个艳丽张扬、狡诈阴狠、精明强干的马丽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毕竟曾经是宾主一场,易青也不禁暗自唏嘘——人生无常,一至于斯!
……
“我是马丽丽,我有名字的……我是马丽丽,我有名字……我是马丽丽,我有名字的……”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这样念着,马丽丽拖着不知道还属于不属于她自己的身体,蹒跚着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的关上……
在门缝合上的那一瞬间,马丽丽泪流满面。
突然,她用尽了毕生的力量,对着这个荒诞而残忍的世界奋力喊道——
“我有名字的,我叫马——丽——丽!”
这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
大楼下,易青和孙茹、杨娴儿、杨仲、宝叔谈笑着钻进了车子,正准备离去。
忽然,孙茹从副座上探出头去看了看,指着天上道:“看,那个人,好象是马丽堡!”
在纽约曼哈顿区林立的高楼中,这幢大楼算是矮的了,但是也有二十几层高——一个人站在顶上,在地面上看来,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小黑点而已,在这样的夜晚,更是看不清楚。
易青和杨娴儿也探出头去,努力的想要分辨站在天台边沿的那个身影是不是马丽丽。
他们很快就看清了——看得非常清楚。
惨然的月光下,那个小小的黑点突然轻轻的跃动了一下……然后在苍凉的夜色里悲壮的落下,渐渐的变大、变大,变大……最后充塞了易青的整个视野……
“砰!”
一声闷响,象是对生命的一个沉重的疑问,又象是一句惨烈的控诉。
……著名托拉斯财团宇通国际内变的消息,很快轰动了整个纽约市,整个美国。
前任总裁夫人与新任总裁在新婚之夜离奇失踪;总裁高级助理某马姓华裔女子当夜坠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