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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北京人在纽约-第25章

小说: 北京人在纽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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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没事儿吗? 
  王起明毕竟是个来美国不到十几年的新商人,尽管他聪明、会想、会算计,可是他毕竟对美国的经济的规律,经济发展的高、低、弱、强的发展周期性并不了解。精明的老商家,这时候都收紧银底,缩小战线,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经济低谷。因为他们知道,当经济发展到高峰的时候,低谷也就快到了。 
  王起明的美国混得太顺了,太自信了,只凭着头脑一热,就贷款买下了这座商业楼。他根本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一场把他淋得精透的暴风雨。 
  签约买楼后的第二天,他就忙着登记、托人,急着赶着要把这房子赶快租出去。 
  得赶紧租出去,不租出去这楼就象手里揪着一个烧红的烙钱一样,非把他的手给烧糊了不可。 
  一个月得付将近一万美元的银行贷款。 
  租出去了,这点钱不算什么,少赚点就能对付了;租不出去呢?租不出去那可就得从自己的口袋里往外贴。 
  一旦窝在手里,甭多了,有几个月就能把人拖垮了。 
  真到那时候,银行就来收。全收。 
  一个礼拜去了。 
  两个礼拜过去了。 
  三个礼拜! 
  愣是没有一个人来租,别说租了,连一个问问价的都没有。 
  急人哪! 
  可是,急又有什么用呢? 
  他走进那座空空荡荡的楼,没有目的的瞎逛。 
  新盖的楼,还是潮湿的墙壁,发出一股子潮味儿。 
  他走路的脚步响,在空楼里头,显得挺响。 
  没人租用,暖身也没开,嗖嗖的冷气,他觉得好凉,透心的凉。 
  他把大衣领子往上拽了拽,走到窗前,向外眺望。 
  路上,行人和车辆稀少,对面是一年小学校,孩子们正在操场上玩耍,那种学校特有的喧哗声飘过来。 
  王起明好象觉自己有点要出错。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马上拟了一份新的招租启事:出租商业楼 
  出租商业楼 
  商业楼,面积×××米 
  ,地点极佳,楼房全新 
  且设施齐备。 
  一楼临××街,店面宽大,可作百货、餐馆、美发、水产、干货等中小商界适用,月租适中。 
  二楼办公室向阳、明亮,设有暖气、空调,适合律师、会计、保险、地产等类公司租用,租金低廉。 
  三楼可供住家,地下室可作仓库。 
  楼房间数有限,先到先得,欲订从速。 
  电话:718——463——5381 
  请找王起明联系。 
  他写好后,复印若干,又用传真电话发向了各大报纸。 
  办完这些,他的心踏实了点。 
  几天来,他纹丝不动,坐在办公室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台白色电话机,一天到晚,瞪得眼睛都酸了。 
  房子租不出去,一天他就得垫出去400多块。一天400,不是小数。 
  搁谁谁不急? 
  手上的周转资金已经全部用光,眼看着月底就要到了。银行可是铁面无私的衙门,拖一天扣你一天的利。一个月不付款,马上给你远来黄单子警告,两上月付不出就是红单子警告。要是三个月见不着钱,这幢楼归银行。 
  王起明急得浑身冒冷汗,真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除了团团转,又能怎么着怎? 
  郭燕在这个时候,并不火上烧油,只是劝他再耐心一点,再等,再等…… 
  偶尔也来一个两个电话在,不是嫌地点不合适,就是嫌价钱不合适。 
  不等王起明降降价格,那边早早地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出了大事。 
  一个星期一,纽约华尔街股票市场,股市一落千丈,股位直线下跌。 
  黑色星期一。 
  紧接着,报纸电视接连不断地传来大小商家倒闭的消息。 
  洛克菲勒的转让,布鲁米代欧的移手,地产大享唐那川普的破产,充斥在新闻节目里。 
  一向只注意娱乐版和中国消息的王起明,现在也戴上老花镜整天翻经济版了。 
  报上没有好消息: 
  餐馆拍卖。工厂让政府收走。就连那些不可一世的大汽车公司、大航空公司也连连倒闭关门。 
  卖不出去的汽车,成千上万地排列在依丽沙白港口的巨大码头上,一眼望不到边儿。 
  堆积如山的家用电器,处四大减价。 
  市面上的牛奶、面包、肉类也在打折扣。 
  老板们的脸,一个个都变了铁青色,街上的行人统统收起了笑容。 
  这一天,王起明来到他的老客户安东尼的办公室。 
  安东尼也发大了,办公室豪华富丽,早已非昔日那么一小小展销室所能比拟的。 
  办公桌上的两杯咖啡看来已经凉了,可是还不见人端起来喝。这里禁止吸烟。王起明下意识地在手里颠倒着一个火柴盒。 
  安东尼走过走过去,表情神秘莫测。这里的气氛很压抑。 
  还是安东尼首先打破沉默:“现在,正象你也知道的,市场太不景气了,我们不能做任何事情。” 
  “这我知道。” 
  “现在生意不好做,我很困难。” 
  “可是,象你出的这个价钱,我赚不到利润,任何钱都赚不到,我靠什么生存?”王起明很带感情地说。 
  安东尼狡猾地眨了眨他那双蓝眼睛,提醒王起明说: 
  “别玩游戏,王先生。你可以赚到钱,可以赚到,只不过比以前少了一点,仅仅是少了一点点……” 
  “我的意思是……” 
  “请讲。” 
  “每件衣服我要再加上两块钱。” 
  “王先生,我们一起合作了七年。七年,这不是个很短的时间了,我很了解你,你也很了解我。这次,假如你不做,我会给另外的承包商。现在的活儿可不好找啊……”安东尼的语调虽然并没有严厉多少,但那其中的威胁一听就能听得出。 
  王起明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他说:“好吧,我接受你的价格。不过,你最少要给我两千件,这是前提,否则我不接受。” 
  安东尼盘算了一下,微笑了起来,说:“你很运气,我这里有这个数量。” 
  “那么,成交?” 
  “成交!”安东尼显然很满意,“请签字吧。” 
  王起明的打算盘是利润少而多做,仍然可以赚到钱。这年头,先不说薄利多销,就是有活儿干,能打个平手就不错。 
  有了这笔大订单,财源就算续上了,房子一时租不出去,拿这里的盈利与那边一补,总算可以打个平手。 
  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郭燕,郭燕反倒给下了一跳。 
  她指着订单对丈夫说:“两千件,三十天出货,这不是开玩笑吗?” 
  “可你不接,有的是人接。有的赚总比没的做强。” 
  “人手不够啊。” 
  “雇。现在失业的人多,好找的就剩下人了。” 
  “可新手的手艺咱们都不摸门儿呀。”她说,“人一多,难管理,时间少,质量就难以保证。万一次品多,客户不付钱怎么办?你就是卖了咱们住的三所房子,也不够付工人的工钱,还有买毛线的钱!” 
  郭燕没说假话,这是一次冒险。 
  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往前走又该怎么办呢? 
  那座商业楼,每天就往外赔400美元哪! 
  “死活,我也得把这批货拼出去。不然的话,真是死路一条。” 
  “可是,”郭燕若有所思。 
  “没什么可是的,你不愿意拼,我拼;你怕苦怕死,我不怕!” 
  王起明这人就是这样,发无名火的时候,非常非地不通人情。 
  郭燕一看他又犯了牛脾气,态度又这么坚决,知道扭不过来了。 
  “要不,”她低声和他商量,“咱们把那座商业楼,卖喽?” 
  “你想得美。这么个时候,除了疯子傻子,谁还买地产啊! 
  你没看见房地产一天一个价儿地往下跌,自古至今,就没跌过这么厉害,真邪了门了。那个房地产商,可真不是个东西,他准是看出这点眉目啦,把那座没人要的商业楼塞给我了。没别的,我让那小子耍啦!” 
  说到这里,他极度地沮丧,禁不住破口大骂:“我操他姥姥!” 
  果然不出王起明所料,眼下就是人好找。报纸上招工广告刚一登,呼啦啦来了一大群,里里外外站满了车间。 
  王起明见着有这么多人来,想到这么多的人都得听他的,不免心里头有点得意。他披着大衣,站在办公室门前,语调矜持,典型的老板腔。 
  “欢迎各位来这儿。”他又清清嗓子,“今年生意难做,这大家是知道的。为了大家有活做,有收入,我低价接下了这批货。既然我降低了价钱,大伙呢,也就得跟着我吃点亏。” 
  工人们都不说话,等着听下文。下文才是最重要的。 
  “今年不比往年,我得把工钱给大家往下调那么一调,打一件上衣,工钱减两块五,一件洋装减三块。愿意打的呢,领线接活儿,不愿打的呢,我也不能勉强。等明年生意好了,我再把钱补给你们。” 
  他这话,乍听起来,透着那么实诚,那么不得已。可是那些老工人明白,这里有欺,有诈,还有点蒙人的味儿。 
  站在后面的工人开始了骚动,并小声地嘀咕: 
  “这小子心够黑的,这不是剥削咱们吗?” 
  “一不时合不到四块列,不干。” 
  “唉,也别不干。今年,哪儿都一样,也不能怪他。” 
  “还是干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看见工人们议论,虽说离得远,听不清楚,可是王起明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提高嗓门: 
  “我说过了,要干的找秀梅、沈苹领线;不要干的,就请便吧!” 
  他说得这么硬气是因为他知道,不愿干的没几个。 
  他分开人群,出去了。 
  还真让他猜着,这么多工人,一个没有走,全都领线去了。 
  等工人们领完线走了后,秀梅对沈苹,“又不知道是哪根筋扭住了,接这么便宜的货,时间又这么紧,不出问题才怪呢!” 
  “我看也是,”沈苹说,“价码这么低,没人给他好好干,保准次品一大堆,非砸手里不行,这回。” 
  “别的我不怜,我就可怜咱们的老板娘。” 
  郭燕这时候已脱掉了名贵大衣,摘掉了名牌手表,掺和在工人里头,大干了起来。汗水洗去了她脸上的脂粉,她也顾不上补妆了。 
  她是吃过苦的人,现在又来吃二遍苦。 
  不过,她不抱怨。 
  她真是个好女人。 
  按照多少年的分工,工厂归郭燕管,谈判接主意归王起明。 
  现在,他出了工厂,看了看手表,就钻进了汽车。 
  他去找阿春。他先给她通了电话。 
  他希望在阿春那里不仅能找到安慰,而且如果她手头宽松的话,能够调出几万来最好。 
  车子穿过了曼哈顿,又穿过了Holnd隧道,进入了新泽西,沿着19公路,大约开了半小量,就到了阿春的新湘院楼。 
  离店还很远,王起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店外向他招手的阿春。她穿着一件黑色貂皮大衣,雍容华贵。 
  他加大油门,一下子把车开到她跟前。他刚把车停稳,她就拉开了车门。 
  “好冷,好冷!” 
  她哆嗦着坐了进来,坐在他的身边,还把那双冷冰的小手塞进他的脖子里。 
  “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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