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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吸血鬼莱斯-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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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建的村庄,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阵轻微寒? 在心底泛起,那依然是当年相同的痛苦感受,一个孩子在想到有
人『活活烧死』时,难以驱除的恐怖梦魔印象。
    尼古拉斯的白色蕾丝鞋子,在微弱的月光下闪耀,他一边拉着琴弦,一边绕着
舞步,吉普赛的歌曲旋律,旋即在月色里流窜。
    我坐在烧过的树干上喝酒。乐声一起,一种心碎的凄美感觉随之而来。除了在
这可怕的地方  混外,我们何罪之有?很快的,我忘记罪不罪恶之念,默默无声地
饮泣了起来。
    虽然音乐似乎一直没停,尼古拉斯却恍若在身边安慰我。我们并肩而坐,他说
这世界充满不公平,他和我在法国这个可憎的角落如囚坐牢,然而总有一天我们会
破牢而出。想起古堡里的母亲,他何尝不也是在坐监待死呢?想及此,我悲伤难仰
痛不欲生。尼古拉斯又演奏了,他邀我於琴声共舞,忘却一切。
    是的,这就是我要让你知道的,这是罪恶吗?这是邪恶吗?我走向他旋转之处,
音乐之美恍如自提琴飞跃而出,它们璀璨如黄金,亮丽得我几乎可以看见金色火花
飞舞。我跟他一起旋舞,他演奏的乐曲更加迷人了,我敞开毛皮披风,抬头举目对
月。音乐如烟似雾拥抱着我,女巫广场随乐声而消失,只有澄明的天空,高悬在山
丛之间。
    那晚之後,我们更是如胶似漆。
    几天之後,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天色已晚,我们坐在小客栈里。在房内跺步的尼古拉斯,戏剧性地比着手势,
表明出长久以来,我们脑海挥之不去的意念。
    那就是说我们应该去巴黎,即使我们身无分文,也好过坐困此地;即使我们在
巴黎沿街乞讨,也好过画地为牢。
    此种想法我们已念兹在兹。
    『当乞丐恐难避免呢!尼克。』我昵称着说:『我宁愿该死地置身地狱之中,
也不愿感乡巴佬穷亲戚登豪门求助的事哩!』
    『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此?』他责问道:『我的意思是真正离家出走,黎斯特,
唾弃每一个人,绝对不理他们!』
    我甘心日复一日游手好闲下去吗?让我们的父亲诅咒我们?毕竟我们的生命在
此一无意义。
    当然,我们都了解这回出走的严重性,将千百倍於从前的硗家。我们不再是少
不更事,我们已长大成人。对着父亲的诅咒,我们是否真能一笑置之?
    何况我们已大到了解贫困的严重性。
    『到了巴黎之後饿了怎麽办?杀老鼠来吃吗?』我惶惑问道。
    『必要的话,我会在杜登波大道拉琴,等着过路人赏钱,你也可以去剧院讨生
活!』他的话大有挑战意味。他似在表示,现在看你啦,黎斯特?『以你的容貌外
表,杜登波大道上的剧院大门,会为你随时而开呢!』
    我喜欢我们之间聊天话题的改变,更喜欢在他脸上,看到有志者事竟成的神情。
虽然十句话当中,他往往会丢出一句:『管他的!』但是往昔的愤世嫉俗已不见。
此际,好像只要我们下决心,凡事无不可能呀!
    我们在这里虚掷生命,人生毫无意义的年头,开始在我们内心闷烧。
    我重拾音乐於表演乃美好的话题,强调它们能赶走混乱,而混乱正是日常生活
中典型的了无意义。如果我们现在面对死亡,生命除了无意义外,还留下什麽?事
实上,想及母亲的将死於虚度一生,我忍不住向尼克提及母亲的话:『我完全被吓
坏了,我好害怕呀!』
    设若我们相处之际真有黄金时刻的话,如今它已随风而逝,不同的感受却随之
来临。
    对此何妨称之为黑暗时刻呢?只是室内仍然溢着奇怪的光芒,我们说话的音量
也仍然高亢。我们语调急促,对了无意义的生活大声咒骂。尼古拉斯坐下来,头埋
在手掌里,我痛饮着酒不醉人自醉的甘醇,在屋内一边跺方步、一边狂舞手势,一
如尼克刚  的举措。
    我恍若听到自己在大声说话;当我们死了,也找不到为什麽要活的答案;即使
自称无神论者,在死亡之前也想获得某些答案吧?我的意思是上帝究竟存在呢?还
是根本没有上帝?
    『偏偏悲哀的是--』我说:『弥留之际我们依然大惑不解,我们呼吸停止,
生命从有而无,对人生仍一无所知。』我宛如看到宇宙运转,日出日落,银河星星
闪耀,黑夜周而复始。我歇斯底里大笑起来。
    『你知道吗?纵然世界末日宇宙消失,我们仍然愚昧无知。』我对尼古拉斯大
吼,他坐在床上,一边喝酒一边点头。『我们将一无所知地死去。一无所知!而了
无意义的人生依旧存在不变,我们意识不到,也无能为力再赋予任何意义,我们就
只是死去,死去,死去,面对死亡,不知就里。』
    我停止大笑,站立不动;完全明白自己在说什麽?
    无最後审判之日,无终结辩解;没有过错得获矫正,惊恐得获救赎的光明那一
刻。
    烧死在火刑柱的女巫,不能平反报复。
    没有人告诉我们事情为何如此发生。
    不,那瞬间我其实根本不明白,我只是『看到』而已。我只能发出简短的音节
:『哦!』我一再说着:『哦!』越来越大声的叫出『哦』这个字。酒瓶掉在地上,
手放在头上,我仍然『哦』个不停,我看得到自己的嘴张开成大圆形,好像跟母亲
描述的一般。『哦!哦!哦!』之声不断从我口中喃喃发出。
    我像打嗝停不了似的,『哦』个没完没了。尼古拉斯抓住我,摇晃我说:
    『黎斯特,够了,停止吧!』
    我停止不了。跑向窗前,我打开厚厚的玻璃,紧紧瞪着星星。我忍受不下去了,
我忍受不了这样纯然的虚空於阒寂,以及绝无答案的茫然惶惑。当我忍不住吼叫咆
哮时,尼古拉斯把我从窗边拉回来,他关紧了窗子。
    『你就会好的--』他不停地说。屋外有人在用力敲门,是客栈主人来责问为
什麽弄成这样吵闹。
    『等到早上你就会舒服了--』尼古拉斯坚定地表示:『你只要睡一觉就行。

    我们把大家全吵到了。我安静不了,我一直大声聒噪。我跑出小客栈,尼古拉
斯跟在我後面,我跑出村子的街道,跑向古堡,尼古拉斯紧跟不舍,我们跑回古堡
大门,跑进我的房间。
    『睡吧,你得好好睡一觉。』他手足无措地表示。我身体靠墙,双手捂着耳朵,
却赶不走『哦哦哦』的声响。
    『等到早上,一切就会好了。』他说道。
    到了早晨,事情没有好转。
    夜幕低垂,我不但没有好转,随着黑暗的降临,我更糟了。
    我走着,说着,姿态表情一如满足的常人。然而我是遭受天谴了,我发抖着,
牙齿哆嗦打颤,我控制不了;惊恐地望着四周,黑暗对我恐吓,大厅古老的盔甲对
我恐吓;瞪着铲矛和杀狼用的连枷;瞪着哥哥的脸;瞪着每一样东西;任何色彩於
光影背後,我只看到相同的东西:死亡。只是那并非我从前所想像的死亡,而是我
现在看到的真正死亡;彻底的死亡,不可避免的,不能逆转的断然空无。
    在这种难以承受的折磨之下,我开始做出从未做过的怪事,对着身边出现的每
个人,我冷酷无情地质问。
    『你相信上帝吗?』我问大哥说:『你如果不信怎麽能活下去?』
    『你确实对一切都相信吗?』我诘问失明的父亲:『倘若你知道瞬间即将面对
死亡,你期待看到上帝还是无止境的黑暗,告诉我!』
    『你疯了,你一向都是疯子!』父亲大叫:『滚离这个房子,滚得远远的!免
得把我们也弄疯!』他挣扎着站起来,对失明於行动不便的他,这还真不容易呢!
他以酒杯丢我,酒杯落空了。
    我不敢注视母亲,不敢靠近她。我不忍心以偏执的问题来让她更加痛苦。我走
去小客栈,不敢想女巫广场,也不想无谓地走到村子的尽头。我紧捂耳朵紧闭双眼,
思及我们将一无所知,一无所悉地迎向死亡时,我忍不住大叫:『滚开!』
    又过了一天,情况未见好转。
    一个星期之後,我依旧恍惚失神。
    我吃、喝、睡,然而每走一步路都带来纯然的惊恐和痛苦。我去找村里的修士,
追问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基督之肉身确实呈现在圣礼的祭坛?听到他结结巴巴的答
案,看到他眼神里的疑惧,我更加沮丧的离开了他。
    『当你体认所有的一切全无合理解释,你如何能活下去,呼吸照旧,行动做事
也照旧呢?』我终於发狂了。尼古拉斯表示或许音乐会让我感觉好一些,他愿意为
我演奏小提琴。
    尽管对音乐的张力感到害怕,我仍和他来到果园里。在明亮阳光下,尼古拉斯
为我拉着每支熟悉的乐曲。我交叠双臂伸直双腿坐着,天气虽热,我的牙齿却打着
寒颤。晶亮的提琴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尼古拉斯站在我面前,我看着他刹那间沈湎
在音乐中。质  纯洁的乐音,如魔术般溢满整个果园於山谷。然後尼古拉斯伸手揽
住我,我们沈默地坐着。最後,他温柔地说:
    『黎斯特,相信我,这一切会过去的。』
    『再拉琴吧!音乐是纯洁无罪的。』我说。
    尼古拉斯微笑点头,一种对疯子的纵容。
    我知道这不会过去。在那刻,没有任何事能让我忘却悲苦於惊恐。只有对音乐,
我觉得心怀难以言宣的感激,在如此恐怖惶惑之中,至少还存在这麽美妙之物,我
岂能不心怀感恩?
    你什麽也不了解,什麽也不能改变,但你却能拥有美好的音乐。当我看到村里
的小孩跳舞,我也由衷礼赞。看到他们举手弯膝,他们的身躯随着所唱之歌摆动,
我泫然而泣。
    我走进教堂,倚墙而跪。注视那些古老的神像,神像精雕细琢的手指、鼻子、
耳朵!神像脸上的表情於服装上的深褶。令我忍不住泫然落泪。
    至少,我们还拥有这麽美丽,这麽美好的事物。
    然而自然界对我却不再美好,荒野中一棵傲然独立的大树,让我发抖而想大叫。
    让果园充满音乐吧,让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这一切绝不会过去,真的!
                                   6
    是什麽原因造成我的失神?是最後那次饮酒谈天吗?是母亲告诉我她乃垂死的
人吗?是为了那些被杀的狼吗?还是女巫广场的想像,对我下了咒语?
    我不明白。或许我受了某种感应,首先只依稀是个年头,然後却变成真实。我
猜可能是魔由心生,只是魔鬼真会不请自来吗?
    当然,苦恼折磨渐趋缓和。对我而言,天却不再如从前那麽碧蓝;我的意思是
说世界从此不一样了,在微妙的欢乐背後,是阴影幢幢,是软弱绝望的无力感。
    也许它只是一种预感,不过我不认为如此,它更富有实质性,何况老实说,我
根本也不相信什麽预感。
    话题且转回故事本身吧!
    在这些悲惨的日子里,我远离了母亲。我无意跟她说及有关死亡於混乱的怪诞
意念。但是她从别人处得知我理性丧失之情况。
    在受难节第一个星期天晚上,母亲又出现在我的房里。
    我独处室内。家人已全往村子里去参加日落後的大营火庆典。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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