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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吸血鬼莱斯-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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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没问题。』我回答着,只是精神困顿怆痛,已不想再多说话。屋内颜色
渐褪,夜晚即不热也不冷。我愿她就此离开,然而真到唤不回她的分手时刻,我一
定又会惊慌失措。
    『答应我,你绝不会自己设法了断--』她说:『在没有再见到我,没有再於
我相聚之前,你绝不能轻易一走了之。』
    猛然间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响  回答说:
    『我绝不会轻易自寻了断。』我的语气不无责备之意:『你已有了我的承诺,
对我,这并不难。那麽你呢?你是不是也可以给我某些承诺?你要告诉我行踪何处
;哪里可以於你联络;你不可以说消失就消失,好像你只是我的想像--』
    话顿住了。声音里含有紧急迫切之意,我快歇斯底里了。我不能想像她会写信、
寄信,或做任何凡人习惯做的事。我们之间无自然联系,从来也没有。
    『我希望你对自己的评估是正确的。』她说道。
    『我已不相信什麽事了,母亲--』我说道:『你很久以前曾跟阿曼德提过,
你相信将能在大丛林里找到答案;相信星星最後一定会泄露真相。不过我什麽也不
相信了。正因此,我绝不像你心目中所想的那麽脆弱。』
    『那为什麽我会为你担惊受怕?』她问道。她的声音低微几近喘息,我觉得自
己必须看她的嘴  ,  能真正了解她在说什麽。
    『我的孤单寂寞,我被阻绝在人生以外的怨恨,我因身为邪恶而愤怒;不值得
被爱又饥渴於被爱的不甘,不都深深感受到了。此外,我不能在凡人面前揭露自己
的惶惑惊恐,你也深能体会。因此你不放心我。但是以上的种种不会让我趑趄不前,
母亲,我太强壮了,没有谁能对我叫停。你也曾经说过,我一向善尽本分善於做好
自己的。只不过,偶尔我难免会多愁善感,怨天尤人,如此而已。』
    『我爱你,儿子。』她说道。
    『信守承诺,别忘了。』她说--
    我想说关於她应承诺的事,想说罗马的代理人,想说她应该写信,想说……
    猛然之间,我知道最後的时刻业已来临,我知道,却无法改变。
    『卡布瑞。』我轻唤着。
    然而,她已经杳无踪影。
    房间,花园外面,夜晚的大地,只馀一片寂静。
    曙光将露未露之际,我张开眼睛。我躺在房间里地板上,啜泣竟夜倦极为眠。
    我知道该动身往亚历山大港口去,应该尽快并尽量走远,好在日出之前将身子
埋进沙里;在沙滩入睡一定会舒服无比。我也知道花园的门开着,所有的门全未上
锁。
    但是,我不想动。
    在冷寂中,我想像自己正在开罗大街小巷寻找她,呼唤她,叫她回来。好像有
那麽一瞬间,我真的去了;出丑露乖地追在她後面,我想告诉她有关命运之事;我
命中注定会失去她,正如尼克注定会失去双手。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破坏命盘,
战胜命运  行。
    不合逻辑没有道理。而去我也没有去追她,只是去猎食,过後便回来。此刻她
离开开罗已好几哩外了,她之从我处走掉,正如一颗细沙掉在空中,哪里还找得到?
    似乎已过了很久,我转过头,花园上面的天空一片腥红,腥红的光更已笼罩在
远远的屋顶。太阳就要出来了,温暖也随而即来,紧接着,开罗的大街小巷,成千
上万的声音将此起彼落。恍惚之间,我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似是从沙地,从树丛,
从那片草地传来。
    正当我还在聆听这些声息,正当我还看着耀目的光在屋顶移动,我察觉一个凡
人靠近了。
    他站在花园敞开的大门,正往空荡的屋里探头谈脑。一个年轻金发的欧洲人,
身穿阿拉伯式宽袍,长得相当俊帅。在微曦中,他看到我,一个欧洲夥伴,躺在一
个被弃屋顶的地板上。
    当他走进荒芜的花园,我躺着呆呆瞪他。天空的亮光照热我的眼睛,柔软的眼
眶四周已开始灼烧,他穿罩着乾净的白袍於白头巾,好像披着白布的鬼魂。
    我知道我得快跑,得赶快跑远躲开冉冉升起的太阳。此刻已来不及跑在地板下
的地窖,这个凡人已进入我的巢穴,来不及杀他并摆脱他了。可怜不幸的凡人!
    然而我仍动也不动,他走近了,整个天空在他背後明灭不定,他的身影变长变
黑了。
    『先生!』关怀的轻语,就像好多好多年前,圣母院的那个女人,曾经试着帮
忙,我却让她跟她无辜的孩子双双受害。『先生,你怎麽了?我帮得上忙吗?』
    白色头巾下有一张晒黑的脸,金色眉毛闪亮,灰色眼眸如我。
    尽管大非我愿,我知道自己正在爬起来,自己的  正在往下卷,毒蛇似的牙正
往外冒,我看到对方瞠目结舌。
    『瞧,』我嘶嘶作响,獠牙已经尽露:『你看见了没?』
    冲向他,我抓住他的手腕,强迫他摊开的手放在我脸上。
    『你以为我是人类?』我恫吓着,把身子举起来,他的脚离地,徒劳的踢腾挣
扎。『你以为我是你的弟兄?』我大叫。他的嘴大张,先是发出粗嘎的乾嚎,然後
凄厉尖叫。
    我将他往上投掷,他的身躯如球般旋转,穿过花园,穿过闪光的屋顶,不见了。
    天空似在焚火,我的双眼已睁不开。
    我跑出花园门外,钻进小巷,在小拱门下跑,穿过陌生的街道,打碎迎面而来
的门,抛掷迎面而来的人,钻穿迎面而来的墙;墙的灰梗住我,我冲出一堆的墙,
进入赃兮兮的小巷,闻到空气中的臭味;光就在我背後如影随形,好像什麽东西在
追逐我似的。
    我终於找到一幢烧毁的房屋,废墟里还留下格子门窗。冲进花园,就在园里的
土地上挖着,我用双手死命挖土,越挖越深,深到再也挖不动为止。
    我总算藏身在黑暗里。
    我总算安全了。
                                   6
    我想自己快死了,我已算不清有多少夜晚溜走。我必须起身,必须到亚力山大
港,必须远渡重洋。不过这也表示我必须活动,必须在地里翻身,必须屈服於渴念
渴望。
    我无意屈服。
    渴念来了又去了,那是煎熬与炙烤,我的脑渴,我的心也渴;我的心越胀越大,
心越跳越快,但是我不屈服。
    也许地上的凡人已经听到我的心跳声,我偶尔会看到他们,在黑暗中喷出火焰,
听到他们的声音,咕囔着外国话语。更多的时候,我只看到黑暗,只听到黑暗。
    我终於只是渴望躺在地理,眼睛充血入睡,充血的做梦。我渐渐体认出自己,
不,也许能想像到,现在已太软弱,不可能推开柔软的沙土;太软弱,不可能转动
我生命的轮轴。
    不错,即使我要,我也起不来动不了;我仍在呼吸,一直在呼吸,一直在呼吸,
只不过是那种凡人式的呼吸;我的心跳声在耳边轰响。
    然而我并没有死,只是在虚掷生命。就像那些圣婴公墓墙里备受折磨的幽魂,
被遗弃在悲惨地狱,那里是全然的无所见,无所知,无所用,也无所记录。
    我的手已枯乾成爪,血肉已萎缩成皮包骨,双目在眼窝处凸起。有趣的是我们
竟能就如此、水生下去,纵使不喝,不降服於甘美致命的快感,我们仍能、永生下
去。这还真是有趣得很!哎,只要每一次心跳不要这麽痛苦,该多麽好!
    只要我能停止思想:尼古拉斯走了,我的哥哥们走了,美酒的甘醴,掌声的醺
醉;只要我能不再去想,该多麽好!
    你为什麽不这样想呢?不管在那里,不管做什麽事,只要我们使人快乐,那就
是美好的。
    美好?你在谈什麽?美好?
    那是美好!至少有些美好,这其中是有美好。敬爱的上帝,即使这个世界了无
意义:它总还是存在着美好。可以吃,可以喝,可以笑……可以长相  守……!这
不就是美好?……
    笑声,那种疯狂的音乐,那种喧闹嘈杂,那种不调和,那种没完没了假情假意
的尖锐语声:…
    我清醒吗?我沈睡吗?有一件事倒确切无疑,我是妖魔鬼怪;我正躺在地里备
受煎熬,而人类在险难重重的人生里,无疑却能平安无事。
    卡布瑞现在恐怕已到非洲丛林了。
    偶尔有凡人走进烧毁之屋上,是小偷来躲藏吧,外国话叽叽喳喳。我只要让自
己的、心情更加低落,从冰凉的沙土退缩,就完全可以听而不闻了。
    我真的已是陷阱中的困兽?
    上面有血腥之味。
    也许他们是最後的希望,这两个在荒废花园野宿的家夥,他们的血将会吸引我
上去,他们的血将会引诱让我翻身,伸出可怕的爪子去挖土。
    我将在啜饮之前先把他们吓死。好丢脸呀!我一迳是这麽漂亮的小妖魔,现在
却是这副德性!
    偶尔,好像尼克和我,正沈湎在最美妙的聊天里。『我已远远超过所有的罪恶
与痛苦了。』他对我说;『你感觉到什麽了吗?』我问道:『这是不是就是自由的
意思,就是你不再有任何感觉?』没有悲惨、没有渴望、也没有狂喜的感觉吗?有
趣的是,在此刻,我们观念中的天堂是狂喜的,天堂之喜乐!我们观念中的地狱是
痛苦的,地狱之烈焰。所以我们并不认为没有任何感觉就是美好,是不是呢?
    你能放弃吗?黎斯特。或许你宁可抵抗渴念,抵抗地狱般的折磨,而不愿死去,
不愿一无感觉。至少你还渴望着鲜血,那种火热的,可口的,能填满你身躯每一部
分的鲜血。
    这些凡人将在这里多久?在我荒芜的园子上面待一晚?待两晚?我把小提琴留
在租来的房子里了,我非去拿不可,好送给年轻的凡人音乐家,一个肯……
    值得欣慰的静寂。可惜偏偏有人在拉小提琴。尼克白皙的手指在拨弦,弓在亮
光中疾驰,那些不死幽灵木偶的脸,一半儿迷惑,一半儿逗乐。一百年以前,巴黎
的人一定会捉了他,他根本用不着自焚;也许会捉了我,不过,我很怀疑。
    不,绝不可能有任何女巫广场是为我而设的。
    他永远活在我心里。哎,纯粹凡人的陈腔滥调。那是怎麽样的生活?我自己就
不喜欢这麽活着,活在别人的记忆里是什麽意思!我想,什麽都没有,你根本不可
能真的活在别人的记忆里,不是吗?
    猫在花园里。猫的血腥味道。
    谢谢你。亲爱的猫。不过,我宁愿受苦,我宁愿是一具带牙齿的乾壳。
                                   7
    夜晚有了声响,那像是什麽呢?
    低音鼓声。儿时在家乡小村镇,当义大利小型剧团来了,满街招徕说戏就要上
演,就要在随行车厢搭成的舞台演出,巨大的低音鼓就满街咚咚敲打着。这样的巨
大低音鼓,我自己也亲自敲打过;正当我离家出走,跟着剧团巡回小镇,那些珍贵
的日子,我也是剧团中之一员时。
    不过,这个声音比鼓声更大多了,是炮弹轰过小村庄,穿山越岭的回响吗?我
的感觉已渗入骨子里面,在黝黑中,我张开眼睛,我知道声音越来越近了。
    那是脚步声,不,或者那只是心跳声?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溢各种声音。
    嘈杂声音这麽逐渐逼近,是一大凶兆呀!某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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