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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吸血鬼莱斯-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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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堆夸张又有趣的话,拉着新来的男女演员来吻我的手,活着说是吻我的脚。我紧
紧揽住两个女孩,好像她们一走我就会炸成碎片。然後,我听到尼克的声音,知道
他就在几尺外瞪着我;有他在,我还怕什麽伤害呢?
    我并未张开眼睛,却觉得他的手在我脸上,又紧紧拉着我的脖子;别人一定会
让路了,他走近抱住我的身子。我感到一阵恐慌的痉挛,好在此地光线极暗,来之
前又先吸饱了血,使我看上去温暖而像个凡人。我不知道该向谁求助,蒙骗得以顺
利。就在这时,身边只有尼古拉斯一个人,而我也豁出去了。
    我抬头注视他的脸庞。
    如何描述人类的长相呢!当我头一天在尼克家的屋顶,对於音乐於美丽,曾试
作了小小的描述於解析。在我们的眼光里,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究竟是什麽,凡人是
很难想像的。这麽说吧,一个活蹦乱跳的生物,最引起我们凝神贯注的,是上亿的
色致,和微细的活动分子结构;焕发的光彩混杂着肉欲的美味;假使不算那些街上
所看不到老的、生病的,以及被蹂躏的可怜虫;人类对我们而言乃是美丽的,他们
像永远盛开的花蕊,像初初破茧而出的蝴蝶。
    当我看到尼克,以上就是我看到的一切。我闻到他鲜血的跃动。在那醉人的瞬
间,我的心里充满爱,也只有爱,  能涤除变形以来我所有的惊慑回忆。邪恶的狂
喜,新力量所带来的满足,在那瞬间似全成为不真实。在此同时,我也感到一种别
具意味的喜悦,因为我仍然可以有爱;也许我曾经怀疑过,至少,这种悲剧性的胜
利已证明人性难泯。
    老友的情谊慰藉使我陶然欲醉,似乎我只要闭上眼睛,所有的意识将随之而去。
    心底却有某种东西在搅动着,湍流越漩越急,我即想迎接同时又想抗拒;然而
力量太大似已濒临失控边缘。我知道那是什麽,那是妖魔天性本能的强烈流露;我
要尼克;欲念之强,比之在西提岛於其他被害人搏斗时毫不逊色,我渴望他的血涌
流向我,渴望他鲜血中的气味、热度於香浓。
    小小一室因大声笑闹而起了震动,瑞诺吩咐特技演员出场,卢琪娜打开香槟,
但是我於尼克仍相拥在一起。
    他的身子坚实炙热,令我不自禁僵硬後退,虽然我好像动也不动。猝然间,我
发现这个我爱逾母亲和哥哥的人,这个我唯一真情温柔似待的人,竟是一座攻不克
的城堡;他以纯然的无知,来抵挡我的嗜血之欲,他不像其他人那麽轻易屈从;这
个发现大大困扰了我。
    我被塑造的理由不就是这样吗?我往後要依循的途径不也该是如此吗?如今,
其他的人对我有何意义?在巴黎荒郊野外,我所杀戮的盗匪凶煞有何意义?这个人
才真正是我的对象。尼克死亡的惊慑可能性,在我的脑海里爆发出来;眼前的黑暗
顿然变成腥红,在最後那一刻,尼克的心智空无,错综复杂的状态於生命似也随之
弃守。
    我动弹不得。嘴  贴在他的脖子上,我感到他的血已流向我。我身体的每一部
份都在耳语着:『上呀,要不然就带走他,离开此地,吮吸他的血……吮吸到……
』天呀!到什麽?到他死为止?
    我推开他。身边的人群喧闹走动着,瑞诺对特技演员大吼,他们却好奇观看留
连不去;外面的观众已在大声鼓噪,催促幕间表演的出场;管弦乐演奏起俏生生的
小调歌曲,为特技做最佳伴奏。成堆的血肉骨头在刺我推我,成排的杀戮对象,带
着强烈味道摇晃而来,太多的人类,令我感到厌恶於反胃。
    尼克好像失去了他的均衡,当我们视线相遇,我意识到他身上散发的谴责指控,
意识到他的悲伤  悒,更糟的是,他的绝望痛苦。
    我推开所有的他们,穿过响着领声的特技艺人;为什麽自己不但不从边门离开,
反倒走向观众席的两翼,我也弄不清楚。我就是想注视舞台,就是想看看观众,更
深深渗入某种我说不出所以然的气氛里。
    在那刻我是疯狂的,说是『我想』或是『我要』根本全不合逻辑。
    我的胸怀起伏鼓胀,嗜渴之念如猫张爪急欲挣逃。我斜倚帷幕旁边的木头柱子,
尼克,即误会也觉受伤,又走过来我身边。
    嗜血的渴望激涨,欲念在我的体内拉扯撕裂,我紧紧抓着厅柱;眼之所见只是
受害人的种种记忆。那群巴黎的人渣,阴沟里的废物,我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拣选
的疯狂理由,知道在自欺之外,我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何等伟大的白痴呀!竟任
由微不足道的道学观念驱使着我:只打击该死的罪人,寻求自我救赎之道。我自以
为是谁?正义之士?法官?还是巴黎的执行刽子手?我只打击贫穷的犯罪者,却任
由有钱的罪人逍遥法外?
    我手上举着装满烈酒的碎裂杯子;教士正站在圣坛下我的前面,他的手里是金
色的圣餐杯,杯里装着是『基督之血』!
    尼克急急地说着:
    『黎斯特,怎麽回事呢?告诉我!』好像别人全听不见似的:『你到哪里去了?
发生什麽事啦?黎斯特!』
    『台上的表演继续呀!』瑞诺对着张开大口的特技演员怒吼。他们急忙在闪耀
的脚灯前小跑,然後一连串翻起筋斗来。
    乐队把乐器转化成小鸟的鸣啭,一阵红色闪舞过来。小丑在挥袖,铃声在晃响,
台下放肆的观众在嚣叫:『来点过瘾的玩艺儿嘛!露点真本事嘛!』
    卢琪娜过来亲我,我瞪着她粉嫩的喉咙,玉润的小手。我可以看到珍妮脸上的
血管,她柔软的下  渐渐靠近过来。香槟倒在成打的小杯子里,人人一饮而尽。瑞
诺在谈着他於我之间的合作关系,以及今晚的小小胡闹只不过是个开始,不久,剧
场当成为大街上最伟大的一家,等等等等。我恍如看到自己打扮成雷利欧,更恍如
听到我哼着小调,对着弗雷妮亚屈膝单跪。
    舞台上,小小凡人手忙脚乱地急欲转身,当玩特技的头头做了一个粗俗的动作
时,观众哄堂大笑。
    说时迟那时快,我下意识地已上了舞台。
    我站在舞台正当中。脚灯的热传过来,烟刺着我的眼睛;我瞪着楼顶的人群,
包厢里的贵宾,於大厅一排一排的观众;我听到自己凶悍地下令,要玩特技的人马
上离场。
    笑声震耳欲聋,嚣叫於讥讽之声此起彼落。屋里每一张脸的後面,不过是露齿
的骷髅罢了。嘴里哼着雷利欧的小调,不是戏里的曲目,而是我从大街小巷听来的
片段。『多麽可爱的弗雷妮亚呀!』我一再喃念着,语无伦次。
    尖酸刻薄的讥笑四起。
    『上戏呀!』『俊俏小夥子,得玩真的啦!』从楼顶那儿,有人丢来咬了一半
的苹果,正好打到我的脚。
    我脱下淡紫色的齐膝外套,解下镶银的剑鞘。
    嘴里哼的歌,已变成支离破碎荒腔走板,然而狂乱的诗句犹在头上撞击着;我
看到荒地里的美丽於狂野,一如昨晚尼克拉琴时给我之感觉。在此种野草杂生於异
味扑鼻的丛林里,人类世界的理性秩序是无由存在的;当然这是一种我看得见却未
必了解的幻象,只不过自己乃是幻象中的一部份;其自然正如优雅而冷漠的猫,张
出猫爪陷入尖叫的老鼠身上一样。
    『俊俏小夥子是残忍的死神!』我半真半假地说:『他能一口气吹熄全部小烛
火,毁掉厅内每一个喘息的灵魂呢!』
    这样的说法其实太夸张了。在某种层次上,也许有神祗从眼镜蛇身上,能了解
颜色的不同变化;从尼克的提琴声音中,解析出丰富的音色於音调,但是绝不会违
背主要原则:『你不可以杀人!』
    一堆油腻腻的脸孔,在阴暗里的偷窥着。脏乱的假发,混充的珠宝,赃兮兮的
华服,皮肤像水流过弯曲的骨骼。一群破烂的乞丐,在楼顶吹口哨并尖叫,他们有
驼背的,有独眼龙,有拄拐杖的,有牙齿黄如坟墓陈年灰沙。
    我双臂直伸,双膝微弯,开始玩起各种特技表演,跳起各式舞步;我在台上金
鸡独立的转了七个圈子,轻松自如地越转越快,一转身毫不费力地跃入车轮似的大
圆环;然後,我翻起筋斗,模仿我曾在市集见过的所有惊险动作。
    掌声立刻响起。我恍若回到村庄时的灵活轻巧,舞台变得小而且碍手碍脚,天
花板变得低垂压迫起来,脚灯的烟雾一阵阵逼来。记起对弗雷妮亚唱的小调,我放
声高歌;又跳又转一如陀螺;然後眼望天花板,屈膝纵跃之际,我的身体凌空而盘
旋上升。
    顷刻之间,我攀升到屋顶横梁,然後优雅地下降,无声无息地落到天花板上。
    观众有的屏息,有的目瞪口呆。乐队的人停止演奏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看得
到,台上根本没有任何拉线的存在。
    观众的热烈使我欣喜若狂,我的翻筋斗从舞台翻到屋棚,再从屋棚缓慢花稍地
转下来。
    喊叫於欢呼盖过了掌声,舞台後人则噤不作声。尼克站在角落处,他的嘴默默
地念着我的名字。
    『这是花招伎俩,是幻象幻影!』相同的断言来自四面八方,观众争相接受这
种论点。瑞诺目瞪口呆的脸,在我眼前晃过。
    我又跳起舞来了。不过,我感到这回的优美,似已引不起观众的回响,比之一
般舞者的正常舞姿,我的姿势拉长拉大而极为舒缓,难度极高,但看上去竟好像拙
劣的模仿。
    有的人在两侧喝倒采,也有人发觉制止;乐手和前排的观众忍不住轻叫;人群
渐渐不自在而窃窃私语起来,只有楼顶的乌合之众仍然拍手不已。
    我猛然冲向台下,好像要教训观众的粗鲁无礼。有几个人吓呆了,站起来想逃
到走道,一个喇叭手丢下乐器,自乐队处爬出来。
    我感觉到他们的激动不安於生气愤怒。幻象跑到哪里去了?观众不再觉得有趣,
他们不能欣赏真正的技巧;我失之严肃的态度更令他们害怕。在那不知所措的一刻,
我感到他们的无助无力。
    我也感到他们的毁灭厄运。
    他们是一大群聒噪刺耳的骷髅,落入血肉於破布的陷井,但是却鼓起勇气,以
抑压不住的骄傲对我咆哮。
    我举起手命令他们安静下来。我坚定而大声的高歌,唱出对弗雷妮亚示爱的小
调,对句接连对句,我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人群在我面前起立尖叫,我仍引吭高歌,
歌声淹没了所有的嘈杂。在忍无可忍的怒吼里,我看到他们,好几百个人,打翻了
长椅子,双手紧紧地捂住他们的头。
    他们的嘴扭曲变形,他们的尖叫只是无声。
    群魔乱舞的殿堂!枭叫、咒骂,脚步踉跄挣扎走向大门;帷幕被拉下来,楼上
的人跑下来冲向街道。
    可怕的歌声倏然而止。
    我沈默地注视着他们。软塌塌汗淋淋的躯体,笨手笨脚地挤往各个方向;敞开
的门刮来飕飕的凉风,一阵奇特的寒栗自四肢窜起,我的眼睛好像已变成玻璃制品。
    若无其事的,我捡起剑佩在腰际,拾起皱而有灰的及膝外套,把手裹在紫色的
衣领里。所有这些举止动作,都怪诞一如我刚  的行止。尼古拉斯用力叫着我的名
字,两个演员太害怕而紧紧抓住他,使他动弹不得。然而!这一切都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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