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之歌-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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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幻想依靠国民党军队而速胜。有这种投降主义思想的,在我们平原根据地也不乏其人……〃说到这里,江华话锋一转,严肃地盯着林道静,〃为了争取那个土匪出身的杂牌军马宝驹,你竟然带了有问题的柳明,一同去亲近、去动员大地主的姘头汪金枝……小林,恕我说话直率,你的党性原则实在成问题。根据目前形势,相持阶段到来了,我们必须肃清王明右倾投降主义在我们党内的影响。可是,你,你那么袒护着一批没有经过考验的知识分子,那么信任他们,同情他们,总是为他们说话……你来找我,准保又是来为他们辩护的吧?你不要以为我是你的爱人,就可以帮助你--你想错了。我不能为了个人情感失掉党性原则……小林,你不知道我为你多么着急,多么担忧啊!……阶级斗争是无情的,你将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道静站起身,脸红手颤,语气坚决,〃老江,我问你,曹鸿远参加过长征,也做过出生入死的地下工作,难道他还没有经过革命的考验吗?你们逮捕了他还不够,现在又把罗大方和一些青年干部也逮捕了!出人意外,我实在叫你们给弄糊涂了。罗大方是你的北大同学,你们一起带领北大学生南下示威,难道你完全忘掉了他在那个时候的英勇无畏的表现?他抛弃了优裕的生活,不到反动父亲那里去做大官,却跑到根据地当了一名县青救会主任。这些,还不能证明他是一个久经考验的革命知识分子么?可是,他们都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逮捕了!柳明是个纯洁的好姑娘,好医生,她抛下父母,学业,还有诱惑她去国外留学的未婚夫,毅然跑到抗日根据地里来,她有什么问题?你们把她审来审去,没完没了!不错,我同情他们!〃说到这里,道静满面绯红,郁结胸中的愤慨,像一股久经壅塞的洪水,遇到缺口,势不可当地汹涌而出。〃老江,我对你明说,我认为你只会背书本上的教条,只会盲目遵守上级指示,而不看具体事实和具体情况,太缺乏自己的独立思考!而且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听不得一点儿不同意见。你实在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叫我怎么不难过、不失望啊!不错,我同情那些我所了解的同志--那都是些好同志。不同意你们把他们打成托派,把肃托搞得干部们人人自危。有的人甚至吓得要逃走--要逃出抗日根据地去。这情况你知道么?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么?我这种观点和看法,你可能把我打到王明右倾投降主义那一边去;或者,同情托派,把我也打成托派,变成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有可能么?是这样么?也许比这个还严重!我不怕,我豁出去了!〃道静越说声音越高,越激烈,气喘吁吁,声泪俱下。
林道静一向沉稳,说话不多,这次刚和江华碰面又被他激怒了,滔滔地毫无顾忌地把久已压在心头的疑虑、忧郁和痛苦一古脑儿倾倒出来。说完后,她反而觉得心头舒畅些。但有一点她没有说出来,她怕招来灾祸--这就是柳明对她说的,高雍雅、苗虹以及柳明有可能逃回北平的话。她不能说出这些具体的人和事。这个江华主观片面,疑心很大。她来时,本想用这种动向引起江华的注意。我们的党是崇高的,怎能把愿意抗战的人
逼得逃回敌区呢!可是,如果和盘托出,柳明、苗虹、高雍雅几个人可能立即被捕。于是,她只能把这种惋惜、忧虑埋在心里。
温婉的道静,忽然变成一头发怒的狮子,她不顾周围有房东,有警卫员,理直气壮地对着江华高声大嚷。这使江华气愤,更使他吃惊。他们认识六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道静如此激昂、愤慨,对他如此不留情面地抨击。地委书记毕竟是有政治修养的人,不能任这种局面继续下去,不能叫干部,叫房东耻笑。他没有恼怒大吼,反而走到道静身边,和蔼地拉起她冰冷的手,抚慰似地说:
〃小林,我真没想到会惹你生这大的气。有些看法不同,咱们可以慢慢交换意见嘛。现在都一点多了,该吃饭了。饭后,我还要去开会。军区指示,青纱帐后,平原要展开一次反扫荡战役,狠狠打击猖狂的敌人。咱们分区现在正在研究作战方案。〃
道静不出声。饭端到炕桌上,她坐在炕上,和江华对脸而食。空气沉闷、凝滞,好似暴风雨到来的前奏。
吃过饭,江华带着警卫员又要出门,道静默默地拦住他:
〃和你再谈也没用,我天黑前就回县里去。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次战斗,我们县可以帮助部队做些什么?我回去好做准备。〃
〃上面自有布置,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的。〃江华用生硬的口气说毕,忽儿又态度和缓起来。他拉着道静的手,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小林,要保重身体。你昨夜走了一夜,还没休息过来。今天就在我这儿住一夜,明天再走。明天,我找匹马送你。〃
听到这关切的话语,道静拉住江华的手愣怔了。毕竟是同志、战友,也是夫妻。她点点头,忍住眼泪急忙扭过头去。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昏暗的小小农舍,一个少妇搂着八岁的孩子倒在小炕上。孩子熟睡了,少妇睡不着,眼泪滴滴答答落在枕上。一边落泪,一边口里哼出声来:
弯弯的月儿芽,
照见我那小冤家,
你为何这般狠心将奴抛撒?
又是恨他--又是想他,
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龟卦……
少妇反复低唱,这短短的俚曲,寄托了她无限的幽思,抒发着她深深的寂寞。唱着,哭着,也许累了,她刚刚朦胧打盹,忽然,窗纸沙沙响了,接着,窗棂发出轻轻的敲击声。
〃谁呀?〃少妇惊悸地推开怀里的孩子,一跃坐起。
〃开门!我呀……〃窗外的男人发出沙哑的低声。
〃什么人呀?这半夜三更的……〃少妇吓得赶忙穿衣服,系裤带,不知哪个浪子想来挑逗她。
窗棂又轻轻响了,窗纸出现一个小窟窿。
〃什么下三烂的东西,快滚蛋!我汪金枝是妇救会主任,绝不做那丢人现眼的事……〃汪金枝吓得尖声喊叫起来。
〃小枝子,是我呀!你把小桂子忘了么?--我来了……〃
〃啊,你,你来啦?小桂子……〃小桂子这三个字一下摄住了汪金枝的魂儿。她掩住衣襟,鞋也顾不得穿,从炕上一下子跳到外间屋门口,用颤抖的双手拉开了木门闩。门一开,虎彪彪的马宝驹蹿进门里,双手像两只老虎钳子,猛地把汪金枝挟在自己的怀里,挟得那么紧,那么热烈。那阔阔的厚嘴唇在金枝的脸上,唇上,头发上,没头没脑地狂吻起来。一边吻,一边咬,一边嘟嘟囔囔:
〃小枝子,我的肉,我的心肝!这十多年想得我好苦啊……〃
汪金枝融化了,沉醉了,昏晕了!这是真的么?是她苦苦相思的小桂子真的来找她了么?不可能!这又是梦吧?她曾在梦里,多少次看见了小桂子,他也像此刻一样紧紧地搂抱她,亲她的嘴、脸,好像要一口把她吞下去般地热烈、疯狂。可是,一梦醒来,他不见了,无影无踪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小寡妇一个人,除了幼小的儿子,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大枕头。她哭,她只有哭……可是,今夜,他又出现了,是真是梦?迷迷糊糊弄不清了。她抽出双手紧紧抱住小桂子的粗脖子,喃喃地问:
〃小桂子,真是你么?你真是马宝驹马营长么?〃泪流满面的汪金枝无力地倒在马宝驹的怀里,过度的兴奋使她晕过去了……
〃瞧你,还光着脚,这当地多凉!〃说着大汉把轻盈娇嫩的女人抱到炕上去。
没有寒暄,没有语言。一对情人脱光了衣服,紧紧偎在一个被窝里,陶醉在灵魂和肉体的狂欢中。在苦难中相互等待了十多年的相思债,他们要在这一个夜里偿还。于是,一句话也没有,只有用纯朴的原始的男女本能,去填补离别多年所造成的心灵和肉体的真空。直到他们都感到疲乏了,窗纸露出黎明的曙色,汪金枝才探出半个雪白的上身,用燃烧着幸福的媚眼,望着那张迷人的但不漂亮的大脸说:
〃瞧你,小桂子,今儿个对我多亲。可是我那两回去找你,你那个凶狠样儿,差点儿把我吓死了,你可真狠心!〃
〃我的肉,我发横,那是我恨你变了心呀,又找别的相好的啦。人家说你成了破鞋,我差点儿要杀了你呢。〃
汪金枝一头倒在马宝驹的怀里,嘤嘤啜泣着:
〃亲人,你怎么这么不明白我的心事--我的难处啊!为了等你,死了男人我不嫁;为了等你,为了活命,我才卖身--只卖给一个我最恨的老头子。你想想,上有老、下有小,除了卖身,我老小一家怎么活命啊?可是,我的心啊,这多年了,都只给你一个人……自打你回到家乡来,我天天夜里,想你想得哭啊哭啊,你看我这枕头,都叫眼泪浸得硬邦邦的……〃说着,汪金枝抱着马宝驹,趴在他宽阔的胸脯上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我的小枝子别哭!我这不是找你来了么,我明白你是好人了。我好后悔啊!我要把心掏给你,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宝贝儿,我要娶你……〃
〃你要娶我?〃汪金枝破涕为笑,羞怯怯趴在男人的耳边,〃你真的要娶我?你不怕我名声不好么?〃
〃小枝子,跟你明说,是那位林道静书记,还有柳明,妇救会的小俞,她们三位几次三番找我,给我说清你的真实情况,给我做了许多的工作,我这才回心转意,相信了你,主动来找你。刚才听了你说的那些话,我更相信你真没有变心,你还像当年大姑娘时候一个样儿--心,是我的,身子也是我的。我今夜里叫你迷得变成蜡人儿了……〃说着,男子汉的冲动又来劲了,忍不住一下子又压住了汪金枝柔软消魂的躯体……
〃妈,妈……〃小狗子醒来了,〃妈,尿尿。〃
汪金枝不好露出全裸的身子,不像平时那样扶着儿子到炕头尿盆里去撒尿,只推着孩子说:
〃狗子自己下地尿去。〃
小狗子尿罢尿,上炕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男人跟妈睡在一个被窝儿里,原来自己睡的是另一个被窝。孩子急了,爬上炕,推着妈妈的身子哭起来:
〃妈,哪儿来的汉子呀?叫他走!叫他走!〃
顾不得穿衣,汪金枝急忙爬到儿子的被窝里,哄着孩子低声说:〃小狗子,别嚷嚷,他是好人,是你爸爸。〃
〃我没有爸爸。他不是我爸爸,我不要他!……〃小狗子抱着妈妈的脖子哭了起来。
〃狗子,别哭!他真是你亲爸爸,他会疼你的。往后咱们娘俩的日子就好过了……天还不亮呢,我搂着亲儿子再睡一会儿。〃汪金枝说着,轻轻用手拍着儿子的上身,轻轻哼起给儿子唱了八年的儿歌:
狼来啦,虎来啦,
小狗子乖乖地睡着啦
……
小小子儿,坐门墩,
啼哭妈呼要媳妇儿,
要媳妇干么?
点灯说话儿,吹灯就伴儿。
小狗子又睡了,汪金枝悄悄溜进马宝驹的被窝儿里。
马宝驹在朦胧中,身边又出现一个滑腻的躯体,他立刻清醒过来,双臂紧搂住这个躯体,在脸上,身上,上上下下各处轻轻咬了起来。又痛又痒,汪金枝轻笑着,拍打着马宝驹的脑袋:
〃你这野人,哪辈子没见过女人,哪有这么发疯的!别闹了,小狗子醒了又要赶你走了。〃
〃你这个儿子还真厉害。他赶走了不止一个男人吧?〃马宝驹安静下来,胳臂搂着汪金枝的脖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