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匠情挑-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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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样。我们的新婚之夜,莫德!”他走到我身边,抬手抓住我枕前的床头栏杆,用力摇撼不止,直摇得床腿歪斜,咯吱作响。
我闭上眼睛。这摇撼持续片刻,然后床不动了。可他胳膊还放在床头,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我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甚至,我好象透过眼皮看到了他的身影。我感觉到他姿态变了。那老鼠还是鸟儿仍旧在天花板上跑动,我想他仰起头来,关注着那阵动静。然后房子归于沉寂,他又来关注我。
随后他的气息飞快地扑面而来。他在我面前喘着气儿。我睁开眼。“嗨,”他柔声说道。他的样子颇奇怪。“可别说你害怕。”他咽下口水。然后慢慢收回胳膊。我不由畏缩起来,心想他要打我了。可他没那么做。他目光在我脸上扫视一番,最后停在我颈项上。他注视着,仿佛被迷住了,“你心跳得多快啊,”他低声说道。他伸出手,似乎想亲手感知一下我血液的奔流。
“碰一下,”我说道,“碰一下,我就不活了。我身上藏着毒药。”
他手在离我颈项一寸处停住。我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迎着他的目光。他站直了,嘴角牵动一下,摆出个不屑的表情。
“你以为我想要你?”他说道。“是不是?”他说出这番话,几乎不动唇齿——当然了,他说话不能太大声,万一被苏听到。他走到一旁,得意洋洋地梳理耳后的头发。一个包挡了他的道,他踢了一脚。“真该死,”他说道。他脱下外套,解开袖口,粗暴地挽起袖子。“你非要瞪着眼?”他说着,胳膊都露出来。“我没告诉过你,你很安全吗?如果你觉得,结了婚,我比你更开心——”他回到床边。“可是,我必须表现得开心,”他不高兴地说道。“而且,这是人们认为婚姻中欢乐生活的组成部分,你忘了?”
他将毯子掀开,掀到我臀部,露出裹着床垫的床单。“过去点儿。”他说道。我照办。他坐下来,不大利索地转过身。
他手伸进裤袋掏出个小玩意。那是一把铅笔刀。
我见了那小刀,立即想起我舅舅的剃刀。我偷偷走过那沉睡中的宅子,去划破那些书籍书页,俱往矣。这时,我见理查德指甲抓住刀上凹槽,将刀身拉开。那黑色的刀片上带着些斑点。他颇不情愿地望着小刀,将刀放在自己胳膊上。但他并不十分坚定,当刀片触到皮肤,他退缩了。然后执刀的手放下来。“真该死,”他又说了一句。他捋捋胡须,又捋捋头发。他抬眼直视我的眼睛。
“别这么眼睁睁的什么都不干。你身上就没有血,可让我免受痛苦?真没有那个——月事?”我没说话。他又抿起嘴。“好,这就象你的作风。我早该料到,我忍痛放血,你因某种天分也在流血;却并不……”
“你是否打算,”我说道,“想尽一切办法羞辱我?”
“安静,”他答道。我们仍旧低声说话。“这是为了我们两人好。我可没见你把胳膊贡献出来挨刀子。”闻言我立即伸出手臂。他挥手挡开我。
“不了,不了,”他说道。“我来吧,马上。”他深吸一口气,将刀放在他手掌下方皱折处,没有汗毛的苍白皮肤上。他又停住,又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划了一道。“万能的耶稣啊!”他面露惧色说道。一点点血从伤口冒出来——在烛光下,衬着他的白色手肘,那血似乎是黑色的。
他让血流到床上。血不太多。他用大拇指按压手腕和手掌,于是血流加快。
过了片刻,他轻声说道:“你觉得这够了吗?”
我仔细端详他的脸。“你不清楚吗?”
“不,我不清楚。”
“可是——”
“可是什么?”他眨眨眼。“我猜你是说阿格尼丝。可别抬举了她。除了那种办法,还有好多路子可谋取清白女子的贞洁。你应该知道。”
血仍在缓慢流淌。他咒骂着。我想起阿格尼丝给我看她发红肿胀的嘴。我心中一阵恶心,翻过身去不再面对他。“好了,莫德,”这时他说道,“在我失血昏倒之前你得告诉我。你肯定读到过这些东西。我敢说你舅舅那本该死的大全里肯定有相关条目——不是吗?莫德?”我又望着那滩血迹;点点头。作为最后一个动作,他将手腕置于血迹上,将血迹涂抹开。
然后,他皱眉望着伤口,面颊十分苍白。他做了个鬼脸。“亲眼看到自己的血流出来,”他说道,“绅士得变得多痛苦啊。你们女人肯定是某种怪物,月复一月的忍受这个。一点也不奇怪,你会有变成疯子的倾向。看到这伤口裂得多大吗?”他将手伸给我看。“我觉得我割得太深了。这都是你的错,你将了我一军。你有白兰地吗?我想有点儿白兰地我就能复原了。”
他先前曾拿出块手帕,这时他将手帕按在手臂上。我说道,“我没有白兰地。”“没有白兰地,那你有什么?药水还是别的什么?来吧,我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有。”他环顾四周。“藏哪儿了?”
我略犹豫;不过他既已提及,服药的欲望就开始在我心脏和四肢中蠢蠢欲动。“在我皮包里,”我说道。他将药瓶拿来,拔开瓶塞,凑近鼻子,面孔皱起。“也给我一杯,”我说道。他找出杯子,往杯中倒了点浑浊不清的水。
当我将药倒入水杯中,他说道,“我不要这样。你这样喝好了。我希望药力快些发作。”他从我手中接过药瓶,揭开伤处,将一滴药水倒入分离的血肉中。药物带来刺痛,他抽搐起来。他舔舐着药水滑过之处。
然后他叹息一声,眼睛半睁半闭地望着我,我将药一饮而尽,随后浑身颤抖,随后歪斜地倒在枕头上,水杯横在我胸口。
最后,他笑了。他笑出了声。“《时髦小夫妻的新婚之夜》,”他说道。“他们会在伦敦的报纸上为我们写个专栏。”
我又颤抖起来,将毯子拽得更高;被单滑落,盖住那滩血迹。我伸手去拿药瓶。可是他先拿到,他将药瓶拿在我够不着的地方。“不成,不成,”他说道。“虽然你这么执拗,还是不成。今天夜里我要收好它。”
他将药瓶揣进口袋,我疲惫不堪,无力争夺。他站在那儿打着哈欠,手搓搓脸,使劲地揉着眼睛。“太累了!”他说道。“你知道吗?现在是凌晨三点多。”我没言语,他耸耸肩。
“如果我醒来,发现攥着你放在我咽喉上的手,”他说道,“那我也丝毫不会觉得惊讶。不,我不会冒这个险。”
他走到壁炉边,舌头沾湿拇指和食指,捻灭蜡烛;然后他坐到扶手椅上,身体蜷成一团,将外套盖在身上。他诅咒这寒气,不适的姿势,椅子的转角,大概咒了好一会儿。可他还是睡着了,比我先睡着。
待他睡去,我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月光依旧明亮如雪,我不想躺在黑暗中。然而,毕竟,银色月光印照的每一样事物于我都是陌生的。当我伸出手,手指触到墙上的印记,那印记和墙壁却因我的触碰,而变得更为陌生。我的斗篷、裙子和亚麻衣裳都放在服柜里。我的包都紧闭着。我左看右看,要找件自个儿的东西;最后只看到,在洗手台的影子里,有我的鞋。我走过去蹲下来,将手放在鞋上面。然后我缩回手,即将站起时,这时我又将手放在鞋上,再触摸一番。
接着,我躺到床上,凝神聆听,想听到那些我习以为常的声响——钟声和机械的动作声。只有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地板的声音,鸟或老鼠的爬动声。我回头盯着身后的墙壁。墙那边是苏。如果她在床上翻个身,如果她念叨我的名字,我想我都听得到。她可以搞出些动静,什么都成——我能捕捉到那动静,我肯定我能。
她什么动静都没搞出来。理查德在他的椅子里动了动。月光慢慢铺到地板上。很快,我睡着了。我睡着了,还梦到布莱尔。不过那宅子里的走廊并不是我回忆中的样子。我去见我舅舅,我迟到了,我还迷了路。
每天清晨,她过来,为我梳洗,将饭菜端到我面前,再将我碰都没碰过的盘子端走;然而,象我们在布莱尔最后那几天一样,她从不看我的眼睛。房间颇小,她坐在我旁边,可我们极少交谈。她做针线活。我玩纸牌——那张被我脚跟踩出折痕的红桃二,在我未着手套的手里愈发粗糙破旧。理查德整日都不在房里。到夜里,他咒骂连连。他咒骂乡间的泥泞小径,令他鞋上沾满了泥。他咒骂我的沉默不语,我的古怪性情。他咒骂这等待。当然,得他诅咒最多的,是那把带尖角的扶手椅。
“瞧这儿,”他说道,“我肩膀上。你看到吗?只消一周,我就会变成残废。至于这些褶子——”他恼怒地抹着裤子。“我真该把查尔斯带来。照这样下去,等我到了伦敦,只会成为街坊的笑谈。”
伦敦,我心想。如今这个词语对于我毫无意义。
他每天骑马出去探听我舅舅的消息。他烟抽得更凶,手指上的烟迹扩散到两边的指头。他时不时地会给我服一剂药;但他从来都牢牢把握着那个小药瓶。
“很好,”他望着我喝下药水说道。“现在不用等太久了。瞧瞧,你变得多消瘦多苍白!——苏这会儿变得多丰润,就象克里姆大婶养的黑脸猪。明天你会让她穿你最好的裙子,你会吗?”
我会的。此时此刻,我会做任何事,将我们的漫长等待引向终点。当他躬身亲近我或责备我,我会装着害怕,装着紧张,装着哭泣。我会这么做,眼睛并不看苏——也会,心怀绝望地偷眼看她,看她是否神色改变,或者面露羞惭。她从未变色。她的双手,滑过我的身体,抚摸翻转,开启了我的生命,令我铭刻于心——此时,她双手白皙,触到我时仿佛是无生命的肢体。她面无表情。跟我们一样,她仅是等待着医生的光临。
我们都在等待——我也说不出等了多久。两周,还是三周。最终:“他们明天到。”一天夜里,理查德告诉我;然后,次日清晨:“他们今天来。你记得吗?”我已自烦乱不堪的梦中醒来。
“我不要见他们,”我说道。“你把他们送回去。让他们改天来。”
“别无聊了,莫德。”
他站在一旁,穿戴衣裳,系紧衣领,系好领带。他的外套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我不见他们!”我说道。
“你要见他们,”他答道;“因为见了他们你才能将此事做个了断。你也不喜欢这事儿悬在这儿。现在正是我们脱身之时。”
“我好紧张。”
他没答话。他转身,拿起梳子梳理头发。我扑上前抓住他的外套——摸到口袋,还有药瓶——可他看见了,抢步上前将药瓶从我手中劈手夺下。
“噢,不,”他边抢药瓶边说道。“我不会让你半梦半醒——,然后搅乱一切!噢,不。你心里清楚得很。”
他将药瓶放回口袋。当我又伸出手,他躲开了。
“给我一滴,”我说道。“理查德,给我一滴。只要一滴,我发誓。”我嘴唇颤抖着说出这番话。他摇摇头,
“现在不成,”他说道,“你乖一点。”
“我办不到!不服药,我没法冷静。”
“你可以为了我尝试一下。为了我们,莫德。”
“你真该死!”
“是啊,是啊,我们都该死,我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