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塌糊涂-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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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叫喊或是忍气吞声也一样,我是宇宙间漫无目的原子,我变形为天使,变形为一头小叫驴,我再变,我一刻不停地变了又变,但没有用,我仍坐于床上,面对虚无,无任何反击之力,我张口结舌,四肢僵硬,目瞪口呆,毫无办法,我起身下床,走进厨房,靠在洗碗池上发了一会呆,然后目光落在一瓶前天买的JB上,我打开酒瓶,从洗碗池中捞出一只玻璃杯,用水冲了冲,然后把酒倒了进去,透明的威士忌在我眼前发出一股纯净的酒味,我吸一口气,空腹把一满杯酒一饮而尽,片刻,我感一条火龙从舌头直窜到腹中,我回身想关上水龙头,就在这一刻,我的身体忽然摆脱了我的控制,我浑身一软,瘫在地上。
我感到自己发着烧,头晕目眩,尽管事已至此,我仍然无法忘记自己存在于人世间这件事,我拍着自己的额头安慰自己,我说我既已存在,必有目的,但是,是谁令我存在而不遁入虚无呢?我想着这个问题,我的头脑转得很慢,但仍在转动,我感到恶心,乏力,睁眼闭眼间天昏地暗,与此同时,我锈迹斑斑的头脑仍旧转动,对我的身体发出指令,我站起来,走出厨房,打开单元门,扶着楼梯,下了楼,又挪动几步,看到了刺眼的阳光,我双眼望向初升不久色泽明快的太阳,双臂伸向空中,我想喊出一声,却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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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坐在墙角,大概是有好心人或邻居把我当成一个宿醉归来的醉鬼,烦我挡道,便把我当一块绊脚石拖到墙边,我发现已到中午,我的汽车就停在对面,我清醒过来,细细回想自己的丑行,长叹一声,我想我已忘记自己的神秘使命,我重新获得某种为人的常识,慢慢站起,打开汽车门,从车座上找到一盒烟,抽出一支,用汽车上的点烟器点燃,吸了几口,抖擞精神,顶着仍旧不时袭来的醉意,走回家,坐到沙发里,鼓起勇气,去例行公事般地熬过荒唐透顶的新的一天,继续我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奇怪的关系,我虽已苟延残喘,但仍暗下决心:要有耐心,要坚持,过一天是一天,直至把无聊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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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地,那些无聊让我陷入恶心,为了对付我的恶心状态,我给自己制定计划:每天服用四只死苍蝇,早一只,中午两只,晚上一只,但愿苍蝇能救我的命。
事实上,在我的房间里,一只苍蝇也找不到,因为苍蝇早就被无聊的我给打光了,一天到晚在一个房间里走来走去,给自己找事干,手里难免不拎一个苍蝇拍,再狡猾的昆虫也斗不过灵长目的人,这是我的观点,99年夏季,由于我有充足的时间与耐心,因此,根本用不着去上街买"必扑"、"蚊香片"之类的东西,我宁愿亲自消灭敢斗胆钻入我家的任何昆虫,而且,只要发现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活物,我必十分兴奋,因为总算有事可干了,我转动机警的脑袋,仔细观察、谛听,那些小飞虫怎么可能逃出我的毒手?有时,我甚至不忍心一拍子打死它们,而是决定再与它捉捉迷藏,我发现,其实那些小飞虫十分容易对付,我只须发现它,并把门关上,到那时,在那么一丁点的空间内,小飞虫是很难与我的苍蝇拍较量的,如果我不肯通融,那么等待它们的将是悲惨的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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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比无聊还无聊的日子,空白的日子,一塌糊涂的日子,回头想想,连线索都找不到,除了消灭昆虫以外,我还干了些什么呢?我想,使劲地想,如同一个失忆症患者在努力治疗自己的疾病一样,我敲敲自己的脑袋,再晃荡几下,希望能掉出些什么事情,可是,什么也掉不出来,里面空空如也,仿佛有人把里面的事情偷走了一样。
一定是有人把某些事情偷走了,当然,不可能全偷走,还留下一些,它们存在于我的日记中,我翻开日记,里面充满了有感于生活而发出的污言秽语,其用词之肮脏甚至超出我自己的想象,以为是别人替我记的,真没想到99年叫我这么不高兴,从日记中,我发现自己旧的恶习毫未根除,而新的恶习倒是层出不穷,如果良心真是自己的法官的话,我简直就可以把自己送进监狱,可即使呆在家里,享受着比铁窗生涯还要自由的无聊的生涯,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自夸的事情,我的良心一定是叫什么人给收买了,它对我的恶习与恶行毫无感觉,由此,我可断定,在我身上,根本没有良心这东西,以后要是有人对我说起我没良心,出于诚实,我想我一定要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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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年夏季的一线曙光是认识了一个演员,叫高彭,这个名字代表着他的父亲姓高,母亲姓彭,他还有个网名,叫做高朋吹雪,由于上网时髦,因此,网名也比真名时髦,于是大家都叫他高朋吹雪,简称吹雪,吹雪在戏中时常扮演保持着随地大小便等乡土情结但却十分多情的青年农民,但现实生活中却与农民毫无关系,他身材修长,皮肤白皙,脸上长着几个青春痘,穿大袋裤,带夜视小眼镜,他曾在大庆的一部电影里担任过男主角,过春节时与我相识,当时是在大庆家打麻将,他带来一个喜爱赖账的漂亮女友,两人打一家,轮番上场,像比赛一样尽快把钱输掉,好腾出时间相互指责,因此,那场麻将打得两人大伤和气,伤到了两人回去要不尽快上床就会分道扬镳的地步,事实上,吹雪的女朋友特别厉害,是个二十出头的悍妇,两人吵架时,吹雪毫无例外地占尽下风,令人不解的是,趁女友上厕所之际,吹雪竟眨眨眼睛,不安地问我们:"我是不是对她太狠了?会不会伤着她?"吹雪就用这种与生俱来的心理优势搞得我们瞠目结舌,也许正是因此,吹雪与女友的关系看来十分牢固,按指导消费杂志的分类,属于聋子配哑巴之类的绝配。
吹雪是个一团和气的热心肠,山东人,又喜爱四处游玩,朋友一大把,亏得有他不时打电话约我出去玩上那么一晚,要不那段时间我非得在家沤出绿毛不可。
下面的一则日记记录了我与吹雪一起度过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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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我正郁闷得紧,忽接吹雪一个电话,约我去巴娜娜鬼混,大喜,慌忙上路,在迪厅门口给吹雪打了一个电话,吹雪出来接我,并把我带了进去,我与吹雪上了电梯,然后进了迪厅,吹雪把我领进一个包间,不久,便有一同情无聊者的豪侠过来,手提一个塑料袋给大家发药,每人一片,我问是什么药,吹雪告诉我,叫蓝蝴蝶,是一种兴奋剂,我用啤酒冲下,过后不久,又追了几口大麻,于是糊里糊涂地飞了起来。
在迪厅,我飞起来以后,电子音乐听来只剩下节奏与强弱,身体很容易被音乐所引导而运动,我虽飞起,但仍有一点个人意志,我仍可以观察别人,我发现,兴奋剂的作用在于,它可以使人假装忘掉情感、道德伦理、文化等强加于人的东西,只剩下人的本性。我注意到,姑娘在飞起以后,上身最常做的就是两个动作,一个是招手,另一个是用胳膊像是挡住什么似的,而下身的动作是晃动髋部,我认为,姑娘的上身动作表明了她们真正的本质,招手表示她想引人注目,阻挡表示她们的矛盾,即,又想让人感兴趣又不想被侵犯,晃动髋部是性欲的显示,而男人的表现则不同,一种人与女性一样,另一种沉浸孤独中,独自摇头,再有就是拉着一个姑娘跳舞,但舞蹈重点在于,他一般拉扯几下姑娘,姑娘看来非常愿意在他的引导下动作,我还见到一个男人把头扎在一个姑娘的两腿间使劲摇晃,似乎要钻进去的样子,我猜测,那表现出他对子宫的向往,他已对人生厌倦,希望重回母体――我认为,从这些动作可看出,男人最原始的愿望在于表现和控制,而女人在于抵抗与服从,两者相同的是性欲。
最后要谈的是我自己,我发现,药物的作用时间约五六个小时,在生理上除了让人感到有些恶心以外,并无其他不适之处,我仍有观察能力,但不持久,很快,我便觉得音乐很吵,人很乱,过一会,这一切便显得不堪忍受,于是来到外面自己的车里,一个人坐着,虽然有点恶心,但还能对付,我也许是对兴奋药物过分敏感,一段时间内,我感到自己有几次几乎失去知觉,我对着仪表盘上的电子表数了一下脉搏,达每分钟95跳,而头脑简直可以说是自动地运转,思想在我头脑中飞快地运行,完全不受意志控制,我在药力还未消失前,从车上的工具箱里找到纸笔,把我在药力的作用下顿悟出来的假思想记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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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神存在的证据――神的存在需要证据。
我们说出一个词与另一词,是靠什么联接的?
是一个词由于某种奇怪的规则产生出一个词,还是一个词自己创造出另一个词,一个词接着一个词的出现,一个声音接着另一个声音的出现,一个文字(符号)接着另一个文字出现而出现,设第一个词是原因,说话结束为结果,就构成一个十分勉强的因果关系,这个因果关系缺少逻辑性,因为词与词之间的相互关联无法弄清,但效果却是显著的,(即使是对话,也是一个声音接着另一个声音。)这个过程是神秘的,是神存在的证据。
数学没有感情,只是对世界的一种纯粹的认识或描述,数学中有一种假定的准确性,使人可以相信,而且,它十分客观,因此,那是神使用的语言。
数学是神存在的证据。
关于物理的各种学说只在被数学描述过的情况下具有意义。
对于数学,物理是一种形式,因为在此它可以被当作数学的内容。
离开数学,物理便流于空谈,成为没有意义的描述。
人的认识对于物质无能为力,使用数学后,人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物理时代。
人在这个时代上停留得太久了,必须发明新的、进入物质的角度。
物理定律中有神的影子,它是一种神的映射,一种无可更改的必然。
物理定律是神存在的证据。
化学元素周期表上的空缺表明,神到过那里,继而又离弃了这门学问。
同素异形体表明,分子的构造或然性太多,不够准确。
神不存在于分子中。
音乐不是神发明的,因为音乐中含有感情。
最纯粹的音乐能够与神接近。
音乐作为一种纯粹的形式,它的意义在于一片混沌。
音乐不描述任何意义时,神会使用它。
音乐在描述人的心灵时,它的精确性也令人怀疑。
现代音乐要么十分单调,要么不够单调。
总体来说,神与现代音乐没有关系。
神的定义:
神是一切事物的终极原因。
也许,神是一种对神自身的认识,是一种纯意识。
事物是意识的表现形态(这不是唯心主义),这就如同我们自己对自己的了解一样。
思想会自动出现。
这是神存在的证明。
一件事物在人脑中是如何形成的?
这个过程无法解释,是神存在的证据。
一件事物为何有那么多描述?
这表明,描述本身与事物相距太远,因此,描述是无意义的。
思想出现的规律或规则是什么?
答案是,神在里面起作用。
从本质上看,任何结论都是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