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的女儿 [俄]普希金-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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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喷口大骂。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乡下小姐居然如此爱上了维晋姆斯基和普希金。她们是这两位作家的虔心诚意的读者。我曾经翻阅了一下这类杂志,拿起《欧罗巴信使》的批评文章来读。但这类文章的油腔滑调和奴仆作风令我作呕,就好象是一个中学生老气横秋地训斥文章太缺德与格调低,而这些文章咱们都读过了,咱们可正是圣彼得堡心明眼亮酷爱挑剔的角色哩!……
六丽莎致萨霞
亲爱的!我不能再隐瞒了,我不能没有友谊的援助与忠劝。那个人,我逃避他,惧怕他象灾难,他就在这儿,弗拉基米尔。我怎么办?我头脑昏沉,不能自个儿作主。看上帝的情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告诉我一切……
你在去年冬天就已觉察到,他总是纠缠我。他不到我家里来,但我们到处碰面。我对他态度冷漠,甚至不予理睬,可依然是枉然。我怎么也逃脱不了身。在舞会上他总是能找到我身边的座位,在散步时我总是碰见他,在剧院里他的手镜总是一刻不离我坐的包厢。起初,这些迎合了我的自尊心。很可能,这点我过分让他觉察到了。他每时每刻给自己攫取新的权利,每当向我倾诉他的感情,时而嫉妒,时而抱怨……这一切会产生什么结果呢?我惊恐地想。我怀着绝望的心情承认,他已经揪住了我的心。我离开彼得堡,心想在灾祸降临之初就从此逃避它。我有决心和毅力,我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聊以自慰自己的心灵。想他的时候我开始较为心平气和了,不那么痛心疾首了。突然,我又看见了他。他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昨日是玛申卡的妈妈的命名日。我到她家去吃午饭,走进客厅,见到一群群客人和一件件枪骑兵军服。女士们把我团团围住,我跟他们一个个亲了一下。对谁也不在乎,我在女主人身边坐下来,一看,弗拉基米尔就在眼前。我愣住了……我只听到几个字,满腔柔情,由衷喜悦的样子。我想掩饰心头的慌乱或暗喜,已经没有了气力。大家入席。我们就面对面地坐在席间。我不敢抬头看他,但我看到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不大开口,忧心重重。如果在别的时候,许多事情会引起我的关注的,比方说,大家都想招惹新来的近卫军军官的兴致啦!小姐们心绪不安啦!男人们太不机灵啦!他们说了笑话别人不笑,自己又哈哈大笑啦!此外,客人对此却保持礼貌周全的冷漠或决然完全不予理睬……午宴刚罢,他走到我面前。我觉得,我得对他说几句话才好。于是我问他,问得很是狼狈:他下乡干吗来着?
“我下乡的确是想办一件事,这件事将决定我一辈子的幸福。”他悄声回答,立刻走开。他坐下跟三个老太太玩波斯顿牌(其中一个是我祖母)。
我也立即离开了,上楼去找玛申卡。在那儿我推托头疼,一直躺到傍晚。实际上,我的状况比生病还要坏。玛申卡没有离开我。她对弗拉基米尔爱慕得很哩!
他将要在她家里住一个月,或者更久一些。他们俩每天都将在一块。她一定爱上了他——但愿天公作美,他也爱上她才好。她身材匀称,性格古怪——男人要的正是这个。我怎么办,亲爱的?这儿我无法摆脱他的追求。他已经把我祖母弄得神魂颠倒了。他会到我家里来的,将会再来一番表白叹息和指天发誓日,那将产生什么结果呢?他将赢得我的爱情,逼得我承认爱他,然后,他必生异心,心下捉摸结婚不上算,寻个好的理由走了算了,把我扔下不管。而我呢?……多么畏惧的前途!看上帝的情份,请你伸出救援之手:我要沉下去了。
七萨霞的回信
内心的怨恨与不满全都说出来才能减轻心头的重负。你早该这么办了,我亲爱的!你不愿承认,而我早有洞察:你爱上了他,他爱上了你——这有什么不好?添福添喜!你真是具有从鬼才知道的什么角度看问题的莫大的天才。你偏偏要招灾惹祸——小心不能答应他的全部要求!你为何不要嫁给他?有什么不可克服的障碍?他家富,你家穷——这何足挂齿。他有钱,是你们两个人的钱,你还要什么?他是贵族,而你,论出身和教养来说,同样也是名门闺秀。前不久掀起了关于上流社会妇女问题的一场争论。我得知,P先生有一次宣称他拥护贵族,因为贵族鞋袜穿得较好。因此,你全身上下都代表着你是贵族,这还不明确吗?
原谅我,我的安琪儿!你动人的来信使我可笑。弗拉基米尔下乡只是为了看你。多么可怕呀!你会毁掉,你请求我给你忠告。这样,你跟小说里的乡下女主角还不是一个样吗?
我的忠告如下:赶快结婚,就在乡下教堂里举行婚礼,随后到我们这儿来,在C的私家舞台上扮演福尔纳琳娜这个角色。你的那位骑士的行为的确使人感动。当然,古时候恋人为了美目盼兮,会跑到巴勒斯坦去打仗三年,可是,现在,有人居然走出彼得堡旅行五百俄里,只是为了与他心灵上的女皇相见,那可真不简单啦!弗拉基米尔值得赏奖。
八弗拉基米尔致友人书
请劳驾散布一个谣言,说是我病得几乎要死了,打算去死并尽可能保持体面。不知不觉我下乡已经两个星期。我厌烦彼得堡的生活,逃避它休息一下。如果是个从苦修室里放出来还俗的小修女或者是十八岁的宫廷侍从不喜爱农村,那还情有可原。彼得堡象前厅,莫斯科象闺房,而农村则好比书斋。一个正派人总是先到前厅,很少窥伺闺房,而在自己书斋里坐下。我也这么办。我要退伍,结婚,回到萨拉托夫乡下去。我的职务就是地主的名称。料理其生计完全依靠我们的三千个农奴,比指挥一个排或者缮写外交照会有意思得多……
我们的农民被扔下不管,这种漠然置之的态度是不可饶恕的。我们支配他们的权力越大,对他们的责任就越重。我们把他们扔下不管,听凭总管去鞭笞和欺压他们,也盗窃我们。我们花费将来的收入过着现在的日子,我们会破产。老之将至,贫困和麻烦跟着就来了。我们贵族就是这样迅速衰败的。祖父阔绰,儿子穷酸,孙子要饭。古老的姓氏一文不值。新的姓氏发旺了,到第三代又重新沦落。各种社会阶层互相融合,没有一个姓氏不明其始祖。我不知道这种政治唯物主义将引向何方。但该是不让它得逞的时候了。
我永远不能毫无情感地看着贬低历史上有名望的门第。我们这儿谁也不尊重他们,他们的后代也在其中。那些为人民留下丰硕功绩的人,看看人民是如何“骄傲”地回忆起他们的吧!比如,公民米宁和波热尔斯基公爵。波热尔斯基怎么样?公民米宁是个什么东西?古俄罗斯有一个侍臣,叫做波热尔斯基公爵,还有一个全国选举出来的人名叫公民米宁罢了。祖国几乎淡忘了拯救者的真实姓名,历史对咱们并不存在。可怜的民族!
血统贵族不能被敕封贵族替代。贵族家谱应当作为人民的历史回忆录。然而,陪审员之子有何家谱可言呢?
我说袒护贵族的话,并非想冒充英国勋爵。我的出身,我不会因为它而感到害臊,却不曾赋予我类似的权利。我同意拉布吕耶尔的一句话:“对自己出身表示蔑视,这在暴发户中间是可笑的,而在贵族中间是卑鄙的。”
我住在别人的村庄里,眼见地方小贵族在经营农业的时候想到了这些。这些先生不服公务,自己动手管理小小的田庄。我诅咒,但愿上帝让他们倾家荡产,象我这类人一样。多么横蛮不化呵!他们认为,作家冯维辛的时代还未过去。在他们中间,普罗斯塔可娃们和斯科吉宁们正春风得意哩!这种情况跟我时下正住他家的亲戚倒不相干。他和他夫人都是好人,女儿也是个好姑娘。你看,我也变成个至善人了。真的,自从下乡以来,我变得与人为善和待人宽厚了,这是由于宗法制生活的影响和丽莎在此所致。没有她我的一切都会很枯燥。我来这里本想劝她回彼得堡。我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是颇为壮观的。那天是我姑母的命名日,客人都来了,也来了丽莎——她见到了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定已经知道,我来此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她。至少我尽力让她感觉到这一点。在这儿,我的成绩超过了我的期待(那是意味深长的)。老太太们热烈恭迎我,小姐们把我吹捧上了天,“因为她们是爱国者。”男人们对我的懒散的阔绰气派极为不满。咱们这种气派在这儿还是新玩意儿。因为我极其彬彬有礼和举止优雅,这就更加气急败坏了他们。他们不能理解,到底我有哪一点厚颜无耻,但他们却认定我是个无赖。再见!
咱们那些朋友在干什么?你全心全意的仆人。来信请寄××村。
九朋友的回信
你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昨晚我在剧院里放风,说是你得了神经狂妄症,大概一命归天了。因此,在你尚未活过来以前,请老兄好好感受一下生活的乐趣吧!
你有关经营农庄的道义上的深思熟虑令我为你高兴。那才好哩!
做老公的没有畏惧,不怕非难,虽然他并非伯爵,不是大公,更不是国王我认为地主的地位是最显赫。
在俄国官衔是最为重要的,起码对于驿站来说亦是如此,没有官衔你就休想弄到马匹……
我这儿放笔纵谈严肃的讨论题去了,全然忘记了你目前无暇顾及此事——因为你的心被丽莎占据了。冒充采花贼,跟女人们周旋,看来是你的宏愿。行不得也!这方面你大大落后于时代了,你将成为1807年近卫军中那个声音沙哑的家伙。这暂且还是小缺点,很快你会变得比T将军更加让人耻笑了。趁早习惯于成熟年龄的严肃作风,自愿放弃即将凋谢的青春,那岂不更好?我知道,我这种奉劝你听不进耳,但我已尽了我的职责。你的朋友都向你致敬问候,并且为你过早的夭折而感到痛惜。顺便告知,你过去的女友,从罗马归来,钟情于教皇。这多么切合她的性格,也应令你如何大吃一惊的吧!你不来跟上帝的奴仆的奴仆竞争一下吗?
你的性格也正有点如此。我将天天期待你的回音。
十弗拉基米尔致友人书
你的判决是极不公正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大大落后于时代了,落后了足有十年。1818年才流行的严肃的思辩性议论。那时严峻的条规与政治经济学很吃开。那时我们进了舞厅无须摘下佩剑,跳舞被视为不礼貌并且我们没空跟女人相周旋。我有幸禀告阁下,目前所有的一切全然已改。法国卡德里舞已经代替了亚当。斯密,每个人尽力追逐女人和寻欢作乐。我追随时代的时尚,而你却原地未动。你是个过时的角色,一段呆木头。持反对派立场坐在小凳子上一动不动,你的夙愿就是如此。但愿Z女士把你引上正道,我要把你奉献给她那梵蒂冈式的风骚。至于我,完全沉浸在长老式的生活之中:上床睡觉是在晚十点钟,与本地地主们在初雪的原野上奔驰;和老太婆们玩波士顿牌,赌一个子儿的输赢,输了就发脾气。我天天跟丽莎见面,每时每刻诱发钟情于她。她身上有许多诱人之处。待人接物温厚娴淑,端庄得体,富有彼得堡社交界女性的魅力,同时,她又生气勃勃,谦逊谨慎,生性慈悲(正如其祖母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