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委书记的故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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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闻听，也只是怔一怔，有人不动，有人不睬，有人翻白眼，有人瞅着骡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骡子额上几根青筋蚯蚓也似的突起并暴粗，突突地乱跳，怒得三尸神跳，气得七窍生烟，不便对众人发作，就对郑孝本睁大一对牛珠子眼睛说：你不是不信吗？你看看我，我就是那个不要命的，不相信你看看……　
　　骡子边说话边牙一咬，手一扬，冲着为首几个人，举起砖头，抡圆了手臂，却没有去砸他们，而是回手把一块板砖往自己的脑门上啪地就拍了下去，只听咣的一声响，砖头在人头上碎裂成几块落地，一时间烟尘迸发，油炝辣子也似鲜艳夺目的血花，从热锅溅射开去，有几滴在空中辐射状溅落到离骡子最近的几张人脸上，几个人当下就被热血烫得浑身打激灵，即刻怔在了当场。　
　　有阳光雪崩也似从破窗的缝隙泻落，舞台追光也似照亮了幽暗的房子，肉眼看不见的尘埃和血雾似盛装的男女在狂热放纵地大跳五月的探戈。有短信说，现实就跳桑巴舞，落魄就跳探戈舞。谎言就当饶舌唱。赵丽蓉对它的演绎外在而又经典，探戈就是探呀探着走，两步一回头，三步一招手。而事实上，探戈是一种人性欲望互相冲突的舞蹈，是灵与肉、生与死、血与水、冰与火的对抗之舞。红尘万丈，欲望难测，人心似铁，官法如炉。理智和欲望永远纠缠不休，得失和利弊总是捉对儿撕咬，势如在刀尖上角力，在悬崖上跳舞。　
　　五月的探戈是万象更新春寒料峭的探戈，是探索前行的探戈，是“探呀探着走，两步一回头，三步一招手”的探戈，是既要全身心地投入还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性左顾右盼格外费力的探戈，是动中有静行中有停的即兴式创作不断出新生事物的探戈。　
　　狂野的光明与放诞的阴暗在五月大跳探戈的当儿，再看骡子，红油也似的液体顷刻间就从骡子落满砖屑尘灰的板寸头上洇出来，并丑陋的虫子也似蜿蜒曲曲流出亮丽的一线，缓缓淌下骡子比国字窄一溜比板砖宽一溜的脸子，骇异地染红了乍暖还寒爽晴的五月阳春。　
　　寂静。寂静中有村狗的吠叫声此起彼伏。说时迟那时快，骡子又哈腰抄起一块砖头，冲脑袋“嘭”地又砸了一下，砖头没有碎，骡子就顺手又砸了一下，砸得方头上“嗖”的一声响，眼见得鼓起一个鸡蛋大的疙瘩，这回砖头没有碎，却脱手而飞，从骡子的头上飞开，落地碎成了两半。众人个个惊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1。　五月是不断生事的探戈（3）　　　
　　过后骡子是这样解释他的这种自残行为的，他说：郑孝本是我和人们去抓来的，我还捶了他几拳，要说负甚责任我的责任最大，现在要是人人火大地乱哄哄地闹，要真把他你一下我一下地打死，还不得是我来负最重的责任。我也是怕人们胡来哩，就骂了众人几句，说你看看我，我就是那个不要命的，不相信你看看，那个时候我就拿了个砖头，拿两个砖头朝自己头上砸了两下，把一个整个砸烂了，又拿起一个又砸了两下，把头上砸出血砸起了几个泡了……　
　　骡子见状，又从地上抄起一根铁锹把子，右手持着有儿臂粗的铁锹把子，走到墙边，将自己的左手连肘带腕往墙上那么一贴，举起铁锹把子就准备要砸断自己的手腕子。众人见骡子这么亡命，这么血腥，这么愣，都吓得祷告说：不敢，不敢……可别，可别……一拨儿乱哄哄的要打要杀的众人被骡子给唬得惶恐不安，终于众人的神经耐受不住。　
　　骡子事后自己分析当时的情况说：那样的时候有那种行为的，再没有个人敢说是咋的，因为人们害怕以后说起他们把人家咋地了，怕那个里边的把他们也带进去，怕把这个事情闹大了，是担心这个。我那时也是火大得多哩，从那个房子里走过来时我还拿了个铁锹的把子，我就把那个手放到墙壁上往断砸自己的那个手腕子，人们都说不敢不敢，怕得求爷爷告奶奶地祷告说，意思是你不敢，这样那样，那个时候那个风波就等于是平息下来了……　
　　这时人们当中就有人用土话说，咱们还不快走，韦圪切杀杀流流是个呲怪子，地懂不机明，会出人命哩！这一喊，惊吓的人群哗的似洪水一样，顷刻间，便被疏通到门外去了。　
　　只留下一声飘风般的叹息长久地在房间空空的四壁间跌宕：　
　　唉——在呀嘞，这个骡子，难郭嘞，呆迷，信虎，愣得多哩！　　　
　　2。　五月是第三类接触的探戈（1）　　　
　　这是最重要的一类，没有这一类人的存在，人类社会便不复存在。　
　　有人说探戈来源于阿根廷牧人舞，是表现强烈激情的交谊舞——有阿根廷探戈为证；还有人说探戈是从西班牙单人舞蹈“带停顿的舞”演变而来，是表现斗牛士勇猛、机智的交谊舞——有西班牙探戈存证。有人说探戈舞描述的是战争与和平的场面，这大约是对著名舞曲《　蓝色探戈　》《　鸽子　》《　母亲　》的诠注；还有人说爱情是探戈的主题，以一曲《　我的太阳　》为主要依据。有人说探戈是民间舞，它表现劳动人民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还有人说探戈舞是宫廷舞，它表现上流社会的庄严和高贵及其绅士风范……种种说法，不一而足，无形中给探戈平添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充满意象的谜团和神秘的暗示色彩，使它更加魅力四射。　
　　同样如此，桃峰县的发展也如同探戈舞一样，是包罗万象，是全面发展的。　
　　那天，我们的和治国书记轻抚他那个葛优式的秃头这样告诉我：“要想全面发展综合提升，高素质的人才最重要，也就是说，办教育最重要。桃电二期出事时候，《　中国教育报　》有个叫高耀彬的记者就在桃峰县，他见证了秀水镇事件的前前后后。不过他没有写这个。”　
　　“我觉得这个记者人品好，文采也好，是个人才！”和治国大吸一口香烟，真心实意地称赞说。“他采访成大集团办学的事。后来写了一篇文章，发在2004年5月28日《　中国教育报　》的第6版上，题目记不清了，占了很大一个篇幅，还加了个记者点评。”　
　　“记者点评”说：桃峰县成大中学的办学体制实行“民办公助”，有两点做法很值得提倡和推广。一是桃峰县真正在帮助学校发展，包括政府前期的投资、减免各种费用、对外招聘教师解决编制、实行灵活的办学机制等方面，把学校置于全县教育整体发展之中，帮助学校解决办学中的困难，政府真正起到了“公助”的作用。二是山西成大集团投资两个亿，把人才作为资本，这是高水平、有远见的认识，是有价值的投资。把基础教育和中、高等职业教育相沟通，多种渠道和途径相结合，实施人才战略，解决制约县域经济发展的人才困惑，采取超常规的发展办法做一番事业，不仅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和创新，也是远见卓识之举。　
　　点评观点出自这样一些事实：2000年，桃峰县财政投资3000万元，对原基础较差的桃峰县四中进行改制，当一所现代化的学校初具规模后，让社会看到政府对教育的重视和支持，然后交给民营企业成大集团管理办学，由成大集团继续投资，实行“民办公助”的办学机制。政府将土地、配套设施费用全部减免，全力以赴给予支持。政府先期投资的3000万元资金由成大集团在5年内分期返还，政府再用这笔资金滚动支持其他学校的发展。实际效果是政府的一次性投入变成一举三得：一是以积极投资这种最有说服力的事实支持了民办教育的发展，二是最大限度地发挥了投资效益，把一次性投资变成了类似教育发展的一种基金，通过资金的分期返还，可以继续投入支持教育的发展，三是它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政府在吸引社会力量办学的过程中，对教育投资形式与投资理念的一种全新探索和尝试。　
　　这种巨额投资究竟值不值？成大集团有自己的看法：首先教育的功能是为了培养人才，因此以办学来求得经济效益未必妥当；其二教育投资的效益周期比较长，长远看，它的社会效益大于经济效益，追逐经济效益是短期行为，人才培养的社会效益是长期行为。　
　　“学校的董事长柳成大他是这么认为的，他决定让自己的企业投资办学，不要任何经济回报；把办学作为提升企业文化的依托，树立企业形象的首选。他认为培养人才是办学的最高追求，人才的回报是对企业的最大回报。这种胆识和气魄，的确令人钦佩。”　
　　和治国书记又点起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向空中吹起一缕烟气说。　　　
　　2。　五月是第三类接触的探戈（2）　　　
　　“不过，有些人他不这么看，认为我们不安分，喜欢生事，生出座政府大楼，生出个煤矿改制，生出个成大集团，还多事出个成大中学？不断地出事，持续不断的压力，有人说是我们正好遭遇了桃峰县各种矛盾积累到临界点的总爆发期，也许有几分道理。2004年是各种矛盾集中爆发的高峰期，是最多事的一年。就像风暴一样，闹腾过去了也就平静了。”　
　　2004年我们和书记的愁事可谓不少，愁事的概念划分大约有三类：一类是成熟了丰收了可收获和再投入的力量跟不上，怕霉烂变质的那种，例如硕果累累的成大集团和公办民助的成大中学，显然都是一路飘红的绩优股，但资本大力扩张的同时如果后续的资本金注入不及时，也有可能中途夭折。这是勤劳的田舍翁或曰农民伯伯年年都有的担心。另一类是青黄时节遇上雨涝霜冻虫害什么的，比如先涝后旱的桃电二期工程，再加上虫害一样的“秀水镇事件”，如果战胜不了旱涝灾难，治不住来势凶猛的虫害，也就扎不住根，留不住苗，扬不了花，吐不了穗，自然也就不会结果了。前者是天赋神授的喜中有忧，后者皆全然是面对天灾人祸的见招拆招的无奈，防不胜防的忧患，无为无不为的力不从心，最是恼人。　
　　和治国的忧愁则几种都有，他说：“桃峰县这几年虽然发展很快，但县域经济与财政收入的较快增长掩盖了农民收入的低增长，城市建设的发展掩盖了广大农村的落后，部分经济条件较好的典型村掩盖了农村面上的贫困，扶贫攻坚仍然是个相当严峻的问题。这是不能满足的。”　
　　和治国思绪如烟，又说，“柳成大就是个现成的例子，这个人不简单，你有时间可以采访一下他，他之所以能够成就今天这样一番大事业，就因为他是一个爱生事从不安分的人！”　
　　唯有不满足才会生事，它催生第三类人。这类人有福不会享，有乐不会逗，永也闲不住手脚和头脑，时时刻刻都想没事找事，无愁寻愁，喜欢找罪受。月月年年都可以有四季，时时刻刻都可以合节气。故而生事之春不在于春，做事之夏不在于夏，多事之秋不在于秋，成事之冬也不在于冬。这类人生命没有节假日，成功与失败，欢喜与忧愁，皆是自找。　
　　于是我知道，五月的探戈不仅是全面发展的探戈，还是第三类接触的探戈。　
　　这是最重要的一类，没有这些不安分的舞者，人类社会的探戈便不复存在。　　　
　　3。　五月是激情的探戈（1）　　　
　　我长久地伫望着山体破碎、五脏掏空、草木不足以蔽体的群山，有心事忡忡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