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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命之痛 作者:曾子墨-第7章

小说: 生命之痛 作者:曾子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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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主管骂了。吃饭是每天三菜一汤,还有饭。差不多是每天都吃斋,就只有蔬菜。有时候肉会拌着菜一起炒,不过舀给我们的时候,有时有肉,有时没肉。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吃不饱,因为那些饭很硬,菜也很辣,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不过,饭菜我们通常不会吃太多。舀给我们的饭菜,没吃到一半就倒掉了,然后喝粥或者喝汤。最糟糕的还是恶劣的工作环境。梁平怀疑,正是工作中产生的有害气体,导致晓雯生病。因为同去打工的学生在身体上普遍都感到不适,生病的不止晓雯一个人。梁平:肯定是油漆、天拿水引起的,这些都是伤害人体的。她做打磨砂,不是喷漆,其实一样拿喷枪,肯定有污染。
  梁春梅:我干了这个工作之后,就得了一些跟呼吸道有关的病,比如支气管炎、咳嗽之类的。之前是感冒,后来有一天下雨,衣服湿了,我就用那个(喷枪)吹衣服,到了中午就开始感到不舒服。
  梁雨萍:我坐着都感觉头晕,有时头很痛。转为白班一个星期后才好。一起打工的同学都有点生病,宿舍另外一个上夜班的女孩也发烧,看病不能好,就不做了,回家了。一些男生也感冒过。除了超时工作、劣质的生活条件、污染的工作环境,学生们的工资和加班费也远远低于市场价格。按照《劳动法》规定和东莞地区最低工资标准计算,每小时工资至少应该是4。12元。加班则应该是普通工资的150%,双休日加班则应该是两倍。但是,这些规定对于暑期工来说是不敢奢望的。梁春梅:我在那里干了23天,领了714块。他们这样计费的,每个小时3块,加班费另计,一小时3。75元。我们每天干8个小时正班,加班看情况,有的车间加3个小时,有的4个小时,5小时的也有,看情况而定。没有休息日,有的车间会休息,有的车间不休息,我们车间从来没有休息过,周六日也跟平时一样。我们也想休息,但我们的产量不够,不能休息,别人的产量超了,才可以休息。我们看着别人休息,自己却要在那里辛辛苦苦地工作。
  记者:雇佣学生比雇佣熟练工是不是便宜一些?
  廖献文(普笙集团工厂行政课课长):便宜?怎样讲呢,也不会便宜,算起来也差不多。不过,学生来这儿的时候刚好赶上很多工厂是旺季,淡季之后工厂也要减员,学生工只是作为一种补充而已。廉价的暑期工们夜以继日的工作确保了工厂利润高速增长,华南机电工程学校也正是看中了企业的这种需求,才主动找上门来,组织学生集体来打工。然而,华南机电工程学校并非一所正规的学校,而是一家劳务中介。它自称华南机电工程学校是“中国模具工业协会教育培训基地”,开设了机械模具、模具钳工等八个专业,但是当记者根据名片上的地址前往学校时,却发现那里只是一个大门紧锁的办公室,牌子上写着“茂名市茂南机电职业学校”。茂南区劳动局称,该学校虽然在劳动部门注册过,但招收外校暑期工的情况并没有向上报批。这一做法属于违规行为。梁平:学校说假也不假,说不假也假。怎么说呢?那个学校在茂南区注册了,但是学校就有一个办公室,没有校园,只有办公室。说是技校,根本没能教学生什么技能,就是带着学生去厂里打工,一招到学生,就带到厂里去打工。通过组织学生去工厂打工,作为中介组织的华南机电工程学校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据了解,当地介绍打工的中介费用一般一个人在80元到100元之间,除了向工厂收取管理费外,带队的老师还向学生收取中介费,甚至学生所得工资最后也要被带队老师扣掉一部分。记者:你们跟带队老师是怎么联系上的?
  廖献文:不用(联系),我们哪有时间去找他们,他们一般一到每年的四五六月份就会找上门来。一般由学校老师带来的(学生工),我们都会相信。他们不是那种黑工,都有家长允许的,也不会是贩卖人口那种。如果他们有合法证件,比如劳动部门发给的营业执照,我们就OK了。不可能还去查一下,我看没有哪个(企业)做得到。老师的管理费要给,他要负责学生的日常生活,集中办理学生相关的手续,学生有问题还要跟他请假、协商什么的,这种管理费一个老师一个月给800块。
  梁春梅:刚开始时候我们只知道是去深圳一个电子厂。去的那天晚上又改变地点,说是去东莞了。我们都说,这是不是骗人的?有些同学不相信他们。后来带队的老师说,如果去东莞,之前要交的100块介绍费现在改为80块。不过介绍费减少了20块,车费又加了5块,成了85块。一共交了165块。至于我们的工资,去的时候听了很多传言,说可能要扣伙食费,如果不扣伙食费,加班费中的7毛5就要给老师,加班费也和正班费一样了,也是3块钱。后来我问老师,我们的保底工资是多少?老师说我们没有保底工资,是厂里直接发的。去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一个月有824块钱工资,可是到了工厂,工资的计费又变了。我们也没有签合同,是校长帮我们签的,老师说他也没有机会看合同,合同只有校长和厂方领导人知道。
  不仅没有劳动合同,有些打工学生的年龄甚至不满16周岁,属于违反国家劳动法规的“童工”。8月9日,东莞市劳动部门在一次检查中发现,全市34家企业共招用学生暑期工2000多人,其中16家企业招用未满16周岁的童工38人。与梁晓雯一起打工的梁春梅就是其中之一。梁晓雯病倒后,工厂突然在一天内将数名未满16周岁的学生辞退。记者:你们雇这些学生的时候,了解他们实际年龄吗?
  廖献文:实际年龄,我大概全部看过。一般都是拿户口本复印件,因为身份证什么人都可以办,很多人换第二代身份证也比较麻烦。
  梁春梅:我的户口簿上的出生年月是1991年11月27日。听说7月之前出生的才可以去,我是11月的不能去。后来同学拿我的户口簿去照相馆改了一下,将“11”去掉“1”,这样我就可以去了。晓雯出事以后,有律师找过我们,工厂知道了,就查我们的年龄,要把我们送回去。我们说我们不想回去,因为舍不得这些同学。老师说,如果你不回去,被劳动局发现了,要罚10万块,到时候老师是不会保你出来的。他这样跟我们说的。我说我要打电话回家,他说不可以。我说要跟同学说“再见”,他不让。他让我们不要透露一点风声,否则出了什么事要我们自己负责。后来我就回到宿舍哭,抱着同学哭,刚想说什么,那个老师就站在门口望了我一眼,说你不要再说了,快收拾行李,如果慢的话,我们就搭不上车回去了,就要蹲街边了。我们当时心情很糟糕,很迷糊,就这样子被他送回去了。与晓雯相比,这些被遣送回去的孩子是幸运的——他们仍然活着。7月27日,茂名市人民医院宣布梁晓雯死亡。诊断书上写着:病毒性脑炎、呼吸麻痹、肺炎。从7月10日入院到7月27日死亡,16岁的晓雯在生命最后17天里几乎一言不发。她对病床前一遍遍呼喊自己名字的母亲说出的唯一一句话是:“妈妈,你愿不愿意借钱让我读书?”
  晓雯死后一个月,梁平帮女儿领到了初中毕业证书以及打工得来的135元工资。尽管梁家对女儿突然死亡这一事实无法接受,但几经交涉,最终还是同意和学校、工厂方面达成私下和解,停止了法律程序。梁晓雯的同学梁春梅和梁雨萍,则从同伴的意外死亡中得到了刻骨铭心的教训。梁雨萍:我们这个年龄,如果去做暑期工,有的人顶得住,有的人顶不住。毕竟是学生嘛,如果上夜班,肯定顶不住的。尽管家里穷,但至少有父母关爱,到了那儿,什么亲人也没有,感到很不适应。
  梁春梅:有点可怕,不过经历一次也好,可以有个经验,人生难免有很多曲折道路,以后要看好才去打工。
  子墨点评: 工厂的需求创造出了巨大的暑期工市场,暑期工的弱势处境和法律意识淡薄,又给了打着学校旗号的中介机构以可乘之机。乍看之下,企业、中介、暑期工,似乎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然而利益关系一旦遭受到冲击,暑期工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因为他们手里不掌握任何可以和其余两方抗衡的资源,他们有的只有自己的健康和生命。
穆薇的抑郁
  穆薇,女,30岁,北京人,重度抑郁症患者。患病之前,她曾任台资公司职员、餐饮公司人事培训师,如今辞职。穆薇抑郁的时候,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某个地方,发呆,抽烟,对任何事不感兴趣,无法专注。子墨:你陷入抑郁的状态是什么样子?
  穆薇:我陷入抑郁状态的话,觉得就算有太阳,整个世界也是灰的。自己看不到阳光,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接触任何人。
  子墨:亲人、好朋友,也不愿意见?
  穆薇:对。最好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里,谁也别理我,死活由我去。反正这种状态特别难受,我知道这是病态的,我也想爬出来,希望寻找到一个突破口,把它解决掉,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但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正确的解决它的方法。2007年年初,穆薇开始感觉心理不适。工作中,她总觉得不如别人。阴霾的天气、正常的工作压力、上司稍显严厉的口气,甚至朋友间不经意的玩笑,都会让她神经紧张,充满不安全感。她曾试图调整自己。5月,就在这种调整还没有步入正轨时,穆薇崩溃了。她先吃了20片安眠药,发现没有太大药效,又割腕自杀。子墨:崩溃那天的情形,你记得吗?
  穆薇:是5月中旬吧,北京的天阴得厉害,造成心情更不好。我总是失眠,必须靠安眠药来入睡。有一天,晚上下班后,正好手里剩下20片安眠药,我一口气全吃了。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又醒了过来。当时就想,哎呀,怎么没就这么睡过去啊。爬起来以后,正好看到桌上有个新买的修眉刀,拿过来就割腕。修眉刀不锋利,一下不成,太浅了,又割了好几下。
  子墨:这是自然而然做出的举动吗?还是之前你也挣扎过,考虑过其他的因素?
  穆薇:挣扎过。会想,哎呀,放弃?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地活着。无论得到也好,得不到也好,一定要坚持活着。醒来后穆薇躺在医院里,这是她第二次自杀。6年前,因为一名关系要好的异性朋友的离开,她吞下了60片止痛片。幸亏妈妈及时发现并将她送进医院。一天之后,穆薇回到家中。在日记里她这样描述这次自杀的经历:死亡依旧瑰丽得诱人,但是已经离我远去了……她努力让自己好好活着。子墨:当时脑海里出现了什么东西促使你下决心去吃那60片止痛片?
  穆薇:空了,世界一下空了。那是夏天,当时醒来的时候,看见医院窗外的天特别蓝,我就想天堂的颜色是不是那种蓝呢。
  子墨:就那么向往天堂吗?
  穆薇:我觉得抑郁症到一定地步,对生的恐惧会大过对死的恐惧,人会特别无望。
  子墨:有没有想过父母会多伤心,其他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也要和你一起承受痛苦?
  穆薇:当时没去想这些,可能还是年轻嘛。现在我知道患抑郁症的人会觉得自己不存在比存在要好得多。
  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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