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20 悬崖山庄奇案(海滨古宅疑云、古屋疑云)-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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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在讲故事,不过说的倒全是真话。其实还不止这些呢,小姐。他认为我还有一种叫他头疼的爱好,却不肯告诉你。那便是我一有机会就苦口婆心地劝黑斯廷斯别梳小分头,而应当把头发从天灵盖正中分开。小姐你看,这种把头发从旁边分开的式样多不对称,简直不三不四,怪七怪八!”
“这么说来你对我也一定看不顺眼啰,波洛先生?”尼克说,“我的头发也是从旁边分开的。不过我想你对弗雷迪想必十分称道,因为她的头发是从中间分开的。”
“哦,我现在才明白,昨天晚上他对赖斯太太大献殷勤原来是这个道理!”我报复地说。
“行了行了,”波洛说,“我到这儿来是为了一件严肃的事情,小姐,你那份遗嘱我找不到。”
“哦,”她皱起眉头,“这难道很严重?我还没死,再写一个不就得了?人还活着的时候,遗嘱好像并不怎么重要。”
“说得对,不过我还是对这份遗嘱感兴趣——我有我的想法。小姐,想一想吧,设法回忆起你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你最后一次是在哪里看见它的?”
“我好像并没有把它放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尼克说,“我从来没有这种习惯。可能我把它塞进哪个抽屉里了。”
“你有没有把它放进壁龛里?”
“什么里?”
“壁龛。你的埃伦说不知在客厅还是书房里有一个壁龛,也就是暗橱之类的东西吧。”
“胡说,”尼克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东西在我家里。是埃伦说的吗?”
“对。她年轻时好像曾经在这所房子里当过女仆。当时有人把这个壁龛指给她看过。”
“我倒才第一次听说。我祖父总知道这个暗橱,可他并没有对我提起过。而我相信如果真有这么个东西的话,他是会告诉我的。波洛先生,你能肯定埃伦不是在无中生有信口开河?”
“不,小姐,我肯定不了。我觉得你那位埃伦在某些方面有点古怪。”
“哦?我倒并不觉得这点。威廉是个白痴,他们的儿子阴险残忍,不过埃伦很好,是个可敬的人。”
“昨天晚上你并不反对她出去看焰火,小姐?”
“当然不反对。他们总是先出去看了焰火以后才回来收拾餐具的。”
“可是她昨晚没出去看。”
“哦,她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的,小姐?”
“啊——啊,其实我并不知道。我叫她出去看焰火,她向我道了谢,所以我想她出去了。”
“正相反,她待在屋里。”
“可是——多怪!”
“你觉得怪?”
“是的,我可以肯定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有没有说她为什么不出去?”
“我想她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尼克疑问地看看他:“这很重要吗?”
波洛摊开双手。
“这是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小姐。很有意思,不过暂且不去管它吧。”
“那个什么壁龛,”尼克一边说一边还在想,“真叫我纳闷——叫人无法相信。她指给你看了没有?”
“她说想不起它的位置了。”
“我决不相信有那么个东西!”
“但听她的口气,好像是有的。”
“她开始相信自己的幻觉了,可怜的人。”
“不,她讲得相当详细。她还说悬崖山庄是一幢不吉祥的房子。”
尼克打了一个寒噤。
“这倒可能被她说对了,”她慢吞吞地说,“有时我自己也这么想。在那幢房子里,人总有一种很不愉快的神秘感觉……”
她眼睛慢慢睁大了,黑色的瞳人里露出了呆滞的神情,仿佛认准了自己劫数已定,在劫难逃。波洛看了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们离题太远了,小姐。还是谈遗嘱吧。玛格黛勒·巴克利小姐的有效遗嘱。”
“这句话我写在遗嘱里的,”尼克有点得意,“而且我说要付清我的葬礼费用和遗产转户税。这种说法是我从一本什么书里看来的。”
“你没有用正式的遗嘱纸?”
“没有。时间不够了。我当时正要离家住到休养所去准备动手术。况且克罗夫特先生说用正式的遗嘱纸写遗嘱很危险,不如写个简单的遗嘱,不那么正规却照样有效。”
“克罗夫特先生?他当时在场吗?”
“在。就是他问我有没有立过遗嘱。我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他说如果我万一遇到了意外却没有……”
“没有事先立好遗嘱,”我说。
“对,那么我的一切都可能充公,这太可惜了。”
“他的提醒正是时候啊,这位不同寻常的克罗夫特先生!”
“是啊,”尼克热情地说,“等我写完,他把埃伦和她丈夫叫进来做见证人,他们虽然不知道遗嘱的内容,但在上头签了名,证明这份遗嘱是我写的。后来——啊,啊,你们看我现在多糊涂!”
我们困惑地望着她。
“我成了地道的糊涂虫,竟会叫你们到悬崖山庄去到处搜寻。遗嘱在查尔斯那里,是的,我的表哥查尔斯·维斯!”
“哦,这就对了。”
“克罗夫特先生说,律师是最理想的遗嘱保管人。”
“太对了,这位头脑健全的克罗夫特先生。”
“男人有时是挺管用的,”尼克说,“律师或者银行家。当时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把遗嘱装进信封封了起来,给查尔斯寄去了。”
她往后一仰靠在枕头上,轻轻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傻成这个样子,真是抱歉。不过总算想出来了,遗嘱的确在我表哥那里。
如果你们想看,他当然会交给你们的。”
“不,除非你亲笔写张条子给他。”
“这是多此一举。”
“不,小姐,谨慎是一种美德。”
“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她从床头一个小书架上取了一张纸。“我该写什么呢?‘请让小狗看看肉骨头’?”
“什么?”
波洛脸上那副怪相叫我暗暗好笑。
后来波洛口授了几句话,尼克一一写在纸上。
“谢谢,小姐。”他说着从她手中取过了条子。
“无缘无故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可真叫我过意不去。但我真的忘了,一个人有时会在一瞬间把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不过要是你有个讲究秩序的头脑,就什么也不会忘记了。”
“我应该受这种责备,”尼克说,“是个教训。”
“很好。再见了,小姐。”他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你的花儿开得很美呀。”
“是吗?康乃馨是弗雷迪送的,玫瑰花是乔治送的,百合花是吉姆·拉扎勒斯送的,再看这个——”
她把身边一个大篮子上的花纸揭开,露出一篮温室里种出来的葡萄。
波洛一见,脸色都变了。他急忙走上两步。
“你没吃过吧?”
“还没有。”
“千万别吃!你什么也不能尝,小姐。凡是外边送进来的食物,你闻都不能闻。我的意思你懂吗?”
“哦!”
她凝视着他,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了。
“我懂了。你认为,认为谋杀还没有完。你认为他们还在千方百计地干!”她细声细气地说。
波洛拿起她的手。
“别老是想这件事了。你在这里是安全的。不过记住,外面送来的东西千万不能吃!”
离开这个房间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尼克无力地倚在枕头上,脸色又苍白又不安。
波洛看看表。
“啊,我们的时间刚刚好,还来得及在查尔斯·维斯离开办公室去吃午饭之前见到他。”
一到维斯的律师事务所,我们马上就被让进维斯的办公室。
这位年轻的律师站起来迎接我们,依旧像平时一样不动声色。
“早上好,波洛先生,我能为你效劳吗?”
波洛没说废话,直截了当地拿出了尼克写的纸条。他接过去看了一遍,然后抬起眼睛,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眼光望着我们。
“对不起,我真的不明白……”
“巴克利小姐写得太潦草吗?”
“在这封信里,”他用指甲弹着那张纸,“她要我把去年二月份她立的遗嘱——这份遗嘱保存在我这里——交给你。”
“不错,先生。”
“但是我亲爱的先生,并没有什么遗嘱交给我保存过!”
“怎么——”
“就我所知我的表妹没有立过遗嘱,我也根本没有替她起草过一份遗嘱!”
“她的遗嘱是她亲笔写的,写在一张笔记簿的纸头上,并且把它寄给你了。”
律师摇摇头。
“那么我所能奉告的就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一份遗嘱。”
“真的,维斯先生?”
“没有收到过,波洛先生。”
冷场了一分钟,然后波洛站了起来。
“那么,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维斯先生,一定出了岔子。”
“肯定的。”说着他也站了起来。
“再见,维斯先生。”
“再见,波洛先生。”
重新走到街上之后,我对波洛说:
“是这样!”
“正是。”
“他在撒谎吗——你想?”
“很难说。他有一张看不透的脸,那位维斯先生,而且还有一颗摸不透的心。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即他是不会改口的。他根本没有收到过那份遗嘱——这就是他的立足点。”
“尼克寄出一份遗嘱总应当有一张收据吧?”
“那孩子才不会想到这种事哩。她把它寄出之后就立刻忘得一干二净了。就是这样。
况且那天她要去割盲肠,哪里还有什么心思!”
“我们怎么办?”
“去看克罗夫特先生。让我们看看他能提供些什么情况,因为他在这件事情里是有份的。”
“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无法从这件事情当中得到好处的。”我思索着说。
“对。确实看不出他有什么利可图。他仅仅是个喜欢无事空忙的人,专门喜欢去管左邻右舍的闲事。”
我觉得,克罗夫特正是这么一个人。正是这种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热心人,在我们这个早已是非无穷的世界里孜孜不倦地引起麻烦挑起事端。
来到他家时,我们看见他正卷起了袖子在享受烹调之乐。小屋里香气四溢,动人食欲。克罗夫特先生一见我们跨进门来就乐不可支地迎上前来跟我们握手,置油锅于火上而不顾。
“到楼上去吧,”他说,“谈起破案的事妈妈可感兴趣哩,如果我们在这里谈她会不乐意的,咕咿——米利,两位朋友上来啦!”
克罗夫特太太以一个残废者所能有的热情欢迎了我们。她急于了解一些有关尼克的消息。比起她丈夫来,我觉得我更喜欢她。
“可怜的好姑娘,”她说,“她还住在休养所里?她的乐天精神崩溃了,这一点不奇怪。那件血案实在太恐怖了,波洛先生,实在恐怖之极。一个这样纯洁的姑娘被打死了,简直无法相信,真的。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发生在这样安全的地方——就在这古老国家的中心!夜里我失眠了,害怕得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惨剧使得我神经过敏起来。我不敢出去,害怕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的老太太。”她丈夫穿上外衣加入了谈话,“一想起昨天晚上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就心跳得慌。”
“你不会再离开我一个人出去了吧?”他太太说,“至少天黑之后。我希望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