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骨头-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医生把红晃晃的狗证递给女主人,并假惺惺的抚着我的脑袋说,你的眼光真不错,这是一只名贵的正宗血统德国狼狗,全中国也没有几只,我建议你为冬冬先生买个保险,以防万一……女主人二话没说就照他的意思办了。
第五章 阴谋家(1)
我问大黄,如何能识得阴谋家的模样?
大黄说,对你最真诚的那个即是。
自从上次差点向臭美吐露心里的秘密后,我便封锁住心灵的闸门。因为事后的理智告诉我,信任就是一种危机,这种危机随着朋友之间的友谊而起伏跌荡,没有谁能保证我和臭美的亲密关系天长地久,以及看似牢固的结盟不会土崩瓦解。当然,我对秘密的坚守并非固若金汤,每每与臭美聊天的时候,他的真挚总是诱惑着我,像一条寄生在血管里的血吸虫,顺延着错综复杂的经脉抵达我所有秘密储藏的心房。而我唯一抵御的方法就是疏远臭美,避免与他亲近,这样诱惑就无法近身,无法将我的秘密蚕食。也因此,我更加孤独。
没过几日,我便在孤独的情绪中烦透了这种苟且偷生、卖弄笑脸的生活。虽然女主人待我不薄,但却无法给我内心渴望的自由。女主人察觉我忧郁的心情,并没有怨艾我对她的冷漠,只是轻抚我的额头说,你难道也有愁苦?为何?如我一样吗?
有了女主人的放纵,我思念草原的情绪更加疯狂的滋长,四处蔓延,使我犹如伫立在沙漠的中央,无处遁身。只有趁女主人深睡的时候,我溜到屋顶,骑在灰旧的房檐上,朝着黯淡的星空发呆和咀嚼着记忆,如此才能使我的堕落成为没有痛的旅程。惟有此刻,我才感觉到真实自我的存在,这俨然成为我最快乐的时刻。
周末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纸巾王,他果然如臭美所描述的那般令人生厌。臭美依然堆满着笑容对他说道,欢迎您,英俊的绅士。纸巾王摸着臭美的小脑袋瓜子赞赏道,你这小家伙不仅嘴越来越甜,而且小样也越来越漂亮。真是做呕!想必纸巾王和臭美心里都很清楚,对方不过是句美丽的谎言,并非真心倾慕。通过这一细节,我也看到了他们拥有的同一优越品质,就是对现实生活无条件的迎合。相反的是我蜷缩在女主人脚下,懒洋洋的瞥着纸巾王,摆出一副鄙夷的姿态。
纸巾王显然对我的冷漠不高兴,但还是虚伪的摸着我的耳朵夸我如何俊俏(其实是掐),并说20万绝对值!随即,他坐到女主人身边,玩弄起她的纤纤玉指来。
女主人缩回手指,故做娇媚的说,你好些日子没来了,是不是又看上哪只狐狸精了?
纸巾王捏着她的鼻子说,小气鬼!
纸巾王大笑的时候,两排黄牙一览无余,虎牙的缝隙间还夹着一小根韭菜叶,并喷发出浓烈的大蒜味。我想,就算女主人不遇见初恋情人冬冬,迟早也是红杏出墙。我替女主人不值,故意用尾巴扫了一下纸巾王,纸巾王欲用脚踩住我的尾巴,可惜他迟钝得够戗。
女主人推搡着纸巾王说,臭死了!
纸巾王嬉皮笑脸的说,对不起,来之前忘刷牙了。
女主人起身说,我去给你倒杯咖啡。
女主人刚走进厨房,纸巾王就凶神恶煞的盯着我,并做出挥拳煽耳光的动作。我毫不示弱,怒目睁圆,鼻腔里喘着粗气,朝他吐舌头。他恼怒得连续踹我,还是局限于笨拙的身体无法得逞,我得意的晃着脑袋笑。臭美急得直朝我递眼色,意思是说,你找死啊!我回敬他一个骄傲的眼色,意思是说,我才不把他当回事呢,他又不是我的全部生活!纸巾王折腾几下后,放弃用暴力教训我的想法,继而威逼利诱说,你是女主人的宠物,而女主人是我的宠物,所以你也是我的宠物。若你不臣服我的话,老子随时叫你卷铺盖走人,若你听命我的话,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恰时,女主人端着咖啡走进客厅,对纸巾王嚷道,谁是你的宠物!纸巾王连忙语气一转说,我是你的宠物,你的心肝,你的甜点!女主人妩媚一笑,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这还差不多。
当夜,纸巾王没有走,刷五遍牙后才得到女主人点头上了床。当纸巾王脱去名贵的西装革履露出真实的躯体时,我对他的厌恶之情也达到极点,女主人同时拉灭了床头的台灯。昏暗中只看见两团模糊的肉体搏在一起,分不清谁在恶喘,谁在呻吟。蓦地,床头灯亮起,纸巾王对我咆哮道,你怎么还在这!女主人疾速的拉灭灯说,是我让冬冬在这里的,我有安全感。
再度的昏暗中听见——
怎么?怕我吃了你?
你不是早把我吃了吗,狼心狗肺的家伙!
嘿嘿,我就喜欢你骂我……再来一次吧?
不要了,乖,睡吧。
午夜,迷迷糊糊听见抽泣的声音,我警觉的睁开眼睛,见洗手间里亮着灯,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看个究竟(奇怪,纸巾王如雷的鼾声对我竟无半点作用)。原来是女主人坐在马桶盖上,不停的抽着纸巾抹泪,楚楚可怜极了。女主人蓦然发现门口窥视的我,招呼我进去,一把抱住我说,不要以为只有你抱怨卖弄笑脸的生活,谁不是如此,漫漫人生旅途中要做许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好了,去睡吧。女主人站起来缓缓走出洗手间,忽地回头对我小声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哭了,记住。
刹那间,我觉得纸巾王说得没错,女主人和我一样都是宠物。看似生活在围着她运转,其实这一切都是假像,那内心的孤立才是刻骨真实的。
难道女主人从来没有想到过逃遁?还是说,她逃遁的力量和勇气早已被现实生活消磨得荡然无存,梦想成空洞的记忆,自由成挥霍的物质,只有在与初恋情人的偷欢中,才能回味真实的自我。那我呢?也有被现实生活麻痹的一天吗?直至忘记了草原,直至谄媚成为生存的本能,直至梦是唯一回家的归途。想到此,我感到未来在前方穷凶极恶的等着我,等着把我一口一口的蚕食,然后再把我一口一口的吐出来,吐出来的我是连记忆都被篡改的我。
第五章 阴谋家(2)
等到女主人陷入伤感的梦中,我又独自来到屋顶,骑在灰旧的房檐上,朝着黯淡的星空发呆和咀嚼着记忆。放眼城市,着实鬼魅,点缀着霓虹的黑夜中不时传来狗的狂吠。我忽地来了一股勇气,仰天长啸,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不能再等了,生活不会给你太多的机会!
我跑到客厅,摇拽沉睡中的臭美,醒醒,我需要你的帮助!
臭美睁开惺忪的眼睛,见是我,不无嘲讽的说,怎么?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秘密的煎熬,需要一个朋友为之分担?
我说,你说对了,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没有朋友是件可怕的事情。
他说,那你需要我怎样的帮助?
我说,帮助我回家!
他说,回家?回哪里?
我说,草原,内蒙古,族群,自由的生息……
他递给我一块手帕说,别急,先把舌头上的汗擦掉再慢慢说。不然你说得混乱,我听得更是糊涂。
我定了定神,坐在椅子上,缓缓打开记忆的闸门:我是一只狼,自由生息在美丽的内蒙古大草原,直到有一天,附近出现人类的踪迹……我说完后,臭美的脸都绿了,两眼发直,牙打牙直哆嗦,羽毛也一根根的竖起来。看来,我的真实身份果然吓着他了,而且不轻。
我凑近嘴巴对他说,臭美,你没事吧?
他见状,一瞪眼,晕了!
我连忙从冰箱里拿出冰块敷在他的额头上,不大一会儿,他颤悠悠的醒过来,哭腔着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是狼啊,这让我以后提心吊胆的日子怎么过啊!
我说,你不要亲信别人的谣言,狼是温柔一类。
他说,你当然这样说自己喽。
我说,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他说,即使我相信你,你也要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吧?你瞧,我的小心脏到现在还狂跳不已呢!
我忽地拉住臭美的手,把他吓得尖叫起来,你要干吗!我没有理睬他,继续拉着他的手将之抚摩我的眼睛、脸、耳朵、鼻子、嘴巴……还怕吗?我问。
他渐渐缓和惊恐的情绪,长嘘道,不怕了。
我说,恐惧很脆弱,只要你勇于触摸它。
他微笑着,蓦地一怔,随即拉着我直奔向楼上。
我说,这是去哪?
他说,去书房。
臭美从书柜里拿出一张纸摊开在桌子上,我凑过去一看,是张最新版的中国地图。他指着上海说,你在这。又用手指在别处划了个圈说,这是你要去的地方,内蒙古。然后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把两处连成一条直线说,即使你走最近的路线,也有两千多公里,其间要越过长江、黄山、淮河、秦岭、黄河、黄土高原、长城……起码要走上半年,尚且年幼的你如何能回得去?
我沮丧的说,是啊,不要说这迢迢千里,就是在这城市里我都会迷途的。但我一定要回到草原,那里才是我的家,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否则,我迟早会变成一只狗的,将彻底遗忘真实的自我,那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慰藉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何尝不想回家!可悲的正是你所恐惧的,家的记忆已从我脑海里完全消褪,只是在梦里常来到一片葱郁的山林,我想,那或许就是我遗失的家园。
我说,所以我要赶在记忆消褪之前回到草原。
他说,我支持你,并尽我所能帮助你!
我激动万分,抓住他的翅膀说,你真能帮助我回家?!
唉呦!你弄疼我了!臭美痛苦扭捏着。
我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连忙松手,不停的道歉。
他依旧脸色难看,翅膀耷拉着。他尝试动了动,无可奈何的说,骨折了!
我顿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臭美忍着巨痛,从容不迫的指挥我拿止痛药和纱带。好一阵手忙脚乱后,我才帮他包扎好受伤的翅膀。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再次惶恐的向他道歉,请原谅我的粗鲁,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怎么会这样!他苦笑着说,没事。我生怕他表面不生我的气,心里面却怨恨我,于是随手操起桌子上的一只烟灰缸,递给他说,砸断我一条胳膊吧!来,砸吧!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他蹙着眉头说,瞧你见外不是,我们不是亲密盟友吗,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我说,你真得不记恨我?
他说,记恨有何用,我又打不过你。
我一时语塞,他忽地大笑道,和你说笑呢!
臭美的豁达和宽容令我再次羞愧,倘若有一天,我回到了草原,一定不会将他遗忘,他是对“朋友”最好的诠释。
臭美让我安静的坐在一旁,自己则咬着笔头,冥思苦想为我策划返回草原的方案。等待的过程是焦灼的,而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祈祷着臭美的骨折不会影响到他的智商。等着等着,我竟然已在路上了,一切美丽极致的风景在朝我招手,我愉快的回应,晃眼间,便回到波浪般起伏的草原。
嗨,醒醒!臭美用笔头敲打着我的脑袋。
原来又是美梦一场,倘若自己永生回不到草原,那我情愿在这美丽的梦境中不要醒来。
他说,又在做梦吧?还是让我使你梦想成真吧!
我兴奋的抱住他说,你想到办法啦!这亲热的举动又差点把他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