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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河套人家 作者:王福林-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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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下巴往外一指,他们的目光撞在苏家生机勃勃的树上。
    “对,白白算一个! ”田直点头,“这也是开拓性的,还有,刘改兴种枸杞,在咱们这一带,还真个带了头……”
    “算一个吧。”田耿勉强同意。
    “我看,把海海也算上。”乡里的副书记老谋深算,他哥诧异地看着他:“海海这会儿才纸上谈兵,八字没一撇呢! ”
    田耿实事求是地笑一笑。
    田直别有用心地笑一下:“哥,你咋不懂政治了? 多几个样板,一来能向上头多要点扶贫经费,科技补助,这也是红烽的光荣嘛! 那会儿时兴学大寨,哪儿有多少块梯田哪儿就能成标兵,如今又变成‘专业户’吃香了。”
    这套“田氏政治经济学”,田耿真的不太通,经他这么一点拨,田耿茅塞顿开,哈哈一笑:“还是你们的脑子灵泛。好,这份便宜不能叫别人占了,咱们也搞个专业吧! ”
    “搞甚? ”田直并不反对。
    略一沉吟,田耿说:“我看闹个良种骚猪也能挣钱。要说养殖户,你看大青够格不够格? ”
    “行,行,都算上。”
    对海海,田耿也不十分反对,他的水平还没低到要在子女身上报复赵六子。
    再说,饮水思源,要不是当年赵六子告水汇川贪污而又“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把老水扳倒,他还不一定有今天。
    赵六子也成残废了,何必再计较,放他一马吧。
    兄弟俩合计完了,红烽村一共挖掘出“专业户”和准专业户七家。
    对刘改兴,田耿尽管不情愿,可人家的枸杞站在地里头,而且硕果累累,火红一片,又要大丰收,听说今年好行情,一斤能卖四五块钱。
    做晌午饭的时候到了,田耿留弟弟吃饭。
    这时,从从也睡醒了,头发蓬松,面带娇容走过来。
    “二爹! ”她向田直笑了一下,“才来? ”
    田直点点头:“从从,好利索了? ”
    从从“嗯”了一声,帮她妈去做饭。
    田直看着侄女的背影,脸色阴沉地说:“他李虎仁也太不够意思,生生把个娃娃作害了。”
    田耿心头漫过一片苦水。
    “都怨咱们的人不争气呀! 从小爱当人尖尖。……”他带着气说。
    一句话提醒了田耿,他连忙拿出丕丕的信叫他过目:“丕丕的事比她当紧! ”
    田直很快看完,把信放下:“这事还得找菁菁女婿想办法,他在旗上工作,关系多,门路广好解决。”
    田耿点下头:“你去旗里开会,顺便说给她。”
    田直说:“这好办,哥,我今年想翻盖那排南房,大队的树,能不能用点? ”
    “这……”田耿有点为难,“刘改兴的关怕不好过。”
    “我跟他说。”田直信心十足,“那又不是他的,公社的尾巴,早该割了。”
    田耿用怀疑的目光盯了弟弟一会儿,这片林地能幸存,当年还是他的功劳,力主不要分掉,理由很简单,全村子就这么一片林场,人们有个用椽檩的时候,不必舍近求远。
    在这方面他有纯朴的远见。
    弟弟的割尾巴说,他不赞同,可他不反驳,人家毕竟是国营干部,又是他的上司。
    田直的要求,在公社那会儿则是大队求之不得的,现在不行了,人们都鬼精了,村子里的东西,村干部拿上送人情,是一个敏感的问题。
    田直跳下炕,到外面的春灶阴凉下面跟嫂子说话,从从光干活不言喘。
    他斟酌着说:“从从,开了学,代课去吧! ”他指的学校,当然是水成波任教的村小学。
    从从的脸色鲜亮了:“二爹,行吗? ”
    “行,这事我能做主! ”田直肯定地说,“你原先功课很好,干起来一定得心应手。”
    从从的脸上布满了甜甜的笑影。
    她高兴,妈也高兴,母女俩炒了鸡蛋,烙了油饼,还拌了黄瓜,田耿又拿出一瓶二锅头,午饭吃得很欢洽。
    田耿在饭桌上悄悄观察从从,突然说:“从从,你夜里没睡好? ”
    “跟白白做伴去了! ”女儿毫无破绽地回答。
    “唔! ”他松弛了。
    吃过饭,从从匆匆忙忙洗完了锅碗,就向南面跑去,她那轻盈的身姿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高高的玉米林后面。
    田直在这里歇过晌,才动身回乡里。
    田耿说:“有合适的短工雇上几个,咱们的麦子还没动呢! ”
    田直点下头。
    田耿抬头看看天色,忧心忡忡,凭经验知道,这几天肯定有雨。
    傍晚,田耿从凉房找出镰刀,磨了一气。踏着夜幕往地里走,想到那一大片麦地,他单枪匹马,够对付的。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营生产生了“怯阵”的心理,这也是“今不如昔”的一个证明吧!
    一个充满信心,年富力壮的人,是不会在丰收面前胆怯的。
    他绕过一片玉米,眼前豁然开朗,在他的麦地里,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在说说笑笑割麦子。
    “咦! ”田耿愣在地头了。
    他可以看出,在他地里收割的人中间。有刘改兴,有月果,有赵海海,有二青,更使他想不到,还有刘玉计。
    刘玉计佝偻着身腰在捆麦子。
    这支以刘家人为主力的队伍,轻松愉快,有说有笑,像在自己地里干营生一样坦然。
    月果的笑语飘入他的耳朵:“爸,咱们的枸杞子再不摘,可要下等级了,熟过了头! ”
    “粮食总比它要紧吧! ”文叶改兴的声音,沉着,坦荡。
    田耿想喊一嗓,但喉咙被一团热泪堵得严严的……
    眼睛模糊了,人和地,都变成一片雪白。
    “是他! 这个刘改兴。”在自言自语中,田耿感到自己正一点一点矮下去。但他的心房却鼓涌着某种东西,使他负愧,使他警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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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波! ”从从一边向看瓜茅庵跑,一边在心里呼唤他,在她这方面,早已越过了原来那条不成文法戒备森严的界限,把水成波视为一个男人,一个跟其他男人一样,能给女人以庇荫和幸福的男人。
    甜蜜又带点神秘的暖流在她心间流溢。
    从从在细细品味这种令人心弦颤动的喜悦和兴奋时,清醒地认识并承认,她已经不可能把水成波这位和蔼可亲、贫穷孤苦、曾把娃娃时的她抱到怀里、举上头顶的老师从自己的心扉上排除了。
    红烽很大也很小,只有在旗里自己印的地图才能找到它的位置。不论芨芨滩多么广阔或多么狭小,它也是个世界。这儿有伊甸园也有炼狱,有亚当也有夏娃,当然也有太阳。
    从从有了自己的太阳,尽管这个太阳旁边还有一粒惨淡的星陪伴。
    从从看《十日谈》也浏览过《圣经》。对前者,出于文学爱好,对后者则完全是猎奇。十年书荒过去以后,形形色色的读物如冲决堤防的洪水一涌而出。
    从从和二青、白白、海海一样,在这惊人的精神产品面前目不暇接,饥不择食,兼收并蓄。红烽没电,谈不上其他现代文化享受,以前的放电影小分队据说也搞“经济效益”不到这儿放映了。
    他们这帮“文革”中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肩上压了“三座大山”,信仰危机,人格危机,知识危机,这是水成波,一位身居村小学独具慧眼的老师给他们总结出来的。
    “你们的价值观念,人生取向,已经完全跟我们不同了。”有一次,大约是在从从他们都考上高中,即将开学的时候,这批红烽的高级知识分子相跟来看望他们的启蒙老师。
    在大家心目中,水成波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师表”。
    “咱们红烽的普罗米修斯。”从从的话发自肺腑。
    “那么,你爹不成了宙斯? ”赵海海一本正经地说。
    “何必抽刀断水呀! ”二青连忙打断他们的话,他明白,海海心里一直对田耿有看法,除了自家的遭遇不说,水老师至今被吊在“山”
    上,不是田书记干的吗?
    从从白了海海一眼,噘起小嘴,哼了一声,在红烽的小字辈中,从从也就是敌不过这个赵海海。
    一群人来到水成波的小屋里,人多盛不下,气味又不佳,水成波就把这群“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领到外面,在东墙的阴凉下高谈阔论。
    一个人从沉沉的梦中突然醒来,他首先面临的问题,是向何处去。
    从从他们也首当其冲。
    他们谈人生,谈理想,谈爱情,在学生们的印象中,水老师可以当他们一切方面的向导。
    上面的那些话,就是水成波在谈及人生观时讲的。
    “雷锋和焦裕禄不应贬值! ”水成波慨叹不已。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不能是为了受苦受难,像耶稣一样,背上沉重的十字架,昭示众生。”从从说。她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又喜欢独树一帜,每次作文,都使水成波发出赞赏的微笑。
    “思想活跃,但方向欠明确。”他在她的作文上批示过。
    “这就要看,你一生想追求什么了! ”水成波微微一笑。
    “《中国青年报》上讨论过,一个大学生,跳到粪坑里去抢救一个农民,这笔账怎么算? 值得吗? ”二青援引报上的争论。
    “你们碰上怎么办? ”水成波把每个学生扫视一遍。
    从从首先低头看着脚上光可鉴人的皮鞋。那是她姐嘉奖她考入高中给她买的。
    白白坦诚地说:“我,不敢。”并且羞红了脸。
    二青嗨地一笑:“不能用别的办法救吗? 大学生死了,于国于人都可惜。”
    “你呢? 海海! ”水成波的眼睛望着他,在学生们中,他格外关注他,海海家的处境使水成波怀有同情。
    “我,救人要紧,还能有工夫从理论上探讨吗? ”
    大家哄地笑了,水成波向从从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从从意识到,她又输给了海海。
    那次痛快淋漓开诚布公的交谈,已经过去了多年,但它录在了从从的耳膜上,当她碰到苦恼的时候,成波的话就向她提醒。
    她现在正向看瓜茅庵走着,一条羊肠小路蜿蜒于玉茭林中,宽大的玉米叶子,被她带出刷刷的响声。
    那些布满刚直绒毛的纹理清晰的叶子,碰到她的手上,胳膊上,引逗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它如同一只粗糙的手在爱抚她的肌肤。
    “啊! ”
    从从惊慌地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眼帘上站着一个赤裸裸的男人的身影。
    去年的夏收季节。
    高考的紧张和焦急成为过去,精疲力竭的莘莘学子们都回到村子里,在要命的夏收中在刷刷的收割中掂量自己的命运。
    从从对考上考不上并不十分的忧愁。她心中有数,考上固然皆大欢喜,落榜也无须沮丧,她姐姐和姐夫不会让她前途暗淡的,何况,从从在城里每年都呆很长时间,寒暑假帮姐姐哄娃娃,她见得多了,想得也多了。
    人生脚下的路纵横交错,跟地里的路一样,哪条不能走?
    街上干什么的没有? 人家不是都活得好好的?
    所以,她并不把高考看得那么重要。
    从从投入了夏收,一天下来,腰酸背疼。她尝到了自家经营土地的苦涩。从前,爸爸可没受过这样的苦,更不用说她了。
    那天收工晚了,地里的麦子不多了,父女俩不想拖到明天,就一鼓作气割完了。
    她到了地头,趴在麦捆上喘息。
    她对父亲说:“爸爸,你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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