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的包法利夫人-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呆呆的想着这些无谓的问题,企图明白一点什么却始终不能够。也许象我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来学数学,又也许象我这样的人,正应该多学一点数学。著名的数学家外尔曾经说过:“关于数学最终基础和最终意义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我们不知道向那里去找它的最后解答,或者根本就不能期望会有一个最后的客观回答。”
是的,也许我们是不能得到这个最后答案,但我们至少在步步逼近它吧。我开导自己说,没有比这更令人欢欣鼓舞的了。如果绝对真理不存在,那么人类应该对理解和认识世界满怀信心,因为找到最后的答案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它意味着我们对数学的探索将告一终结,而且这在事实上也办不到。
曾经有很多次我们都以为已经到了一种临界状态,只要消除某些特例就可以获得完满的回答,可是这个回答我们从来就没有得到过。那些看上去那么接近的东西其实离我们仍然很遥远,之所以觉得它唾手可得,只不过是自己的目力太差而已。处于不确定但有方向可努力的状态是最诱人的,它表明我们将有所突破。
第一部分 古典民乐系列《十面埋伏》之图书馆(1)
夹扫/绞弦/提弦/推拉
休止符从未休止过
乌骓嘶鸣/硝烟隐逸
内心的突围
山夷为平地/刀剑成为铁屑
而谁能掐断,水的呜咽?
——东篱
一位哲人说过:一座好的图书馆相当于一所大学。这话延伸出去,可以笼统的说,图书馆的风格就能代表一个大学的风格,至少复旦的图书馆就是如此。在我的印象中,校园里没有哪一栋建筑能够象文图这样贴近复旦的气质,以至于它在我们的心中,已经成为某种象征。
我非常喜欢文图,上下课经过这里时,总感觉看起来很阴凉的图书馆在呼唤着我。没有课的下午我就来到这里,把书包小心翼翼的塞进置物柜中,然后溜进馆内,慢慢的在各书架前闲逛。天气好的时候,我喜欢一一把大窗拉开,新鲜的空气像具有实感的固体般哗一下冲进原本凝住的空间,每个人都看起来精神饱满。
在我看来,图书馆远不是一个安静的所在,透过那些笼罩在周围的气体,时不时会传来街上喧嚣的人声。文图并不在校内,复旦园太小,地极其有限,只能往外扩张,可院墙是隔不断马路的。文图就此成为校外的一个图书馆,与校门隔路相望。
与图书馆比邻的,是各种各样的商店,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尤其是到了中午时分,格外还要多出无数的小摊来,卖小饰物、邮票电话卡、盗版cd、盗版书……再加上各式样小吃,麻辣烫、香酥鸡、羊肉串、各种砂锅和面条,它们将图书馆团团包围。小贩们招徕顾客的声音、锅碗瓢盆撞击发出的声响、钞票的沙沙声、学生们热烈的讨论声,犹如“雄军百万,铁骑纵横,呼号震天,如雷如霆也。”
偶尔有“黑猫”冲来,那种鸡飞狗跳,更是惊心动魄,给人以眼前有千军万马激烈厮杀之感,高潮就在此刻出现。好在小贩们都是身经百战,老于沙场的,也不惧怕,等人一走,照样围拢过来。据说年年红的老板当年就在这里卖盒饭起家,如今也是盘了好几个店堂,小饭馆在复旦有了点小名气,据说有一阵子王沪宁也常常去吃呢。
第一部分 古典民乐系列《十面埋伏》之图书馆(2)
其实喧闹的不仅是图书馆的外围,更激烈的战争在馆内。当你一大清早,冒着严寒爬出温暖的被窝,在瑟瑟冷风中赶到,这里已是围了水泄不通的人。阅览室的门一打开,立即听到怦怦的声响,那是书被扔到桌上所发出,好不壮观的景象。
他拼命挤进天堂的大门
等到大门轰然关闭/却发现这里是地狱
到处都是路/我只是拒绝选择
有一段时间,文图迫不得已禁止带书入内,阅览室内喧嚣顿平,BBS上则余波不息。复旦人的雄辩传统在这里开始展现。某个id发贴曰“两发炮弹炮轰图书馆”,要求允许带书包和水进入。辩论的焦点很快从阅览室的功用延伸出去,部分人认为既然阅览室事实上已成自习室,就应该给同学提供更大的方便。因为“同学们方便啦,自在啦,感觉心情舒畅啦,这可能并不很大的快乐一旦象阳光一样洒到每个人的身上,起了‘蝴蝶效应’,整个上海整个中国乃至世界都不能说不因此而有所改变。”
反对的声音很快也上升到了新的高度,有人举例反问,法律禁止杀人,但每天还是那么多人被杀,根本禁止不了,是不是应该取消法律,让大家都来杀人,爱怎么杀就怎么杀呢?也有人从正面攻击,制定规则,应有“公心”,每个人的利益都要包含进去,还要考虑长远影响和连锁反应,如果承认图书馆等同自修教室,一系列想不到的问题就会凸现出来。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居然有同学就此做起论文,建立了一个以收益(效用)为自变量的供需模型,用经济学的理论来论证图书馆制度的利弊,即如何才能使得成本最低而效用最大。这一点我觉得是复旦真正的精神所在,我们总是从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这里提到的钱,不是利滚利,而是实际熨帖的,让人活得舒适而体面的那种。
不知道是从生命的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逐渐远离了自己的梦想,走上一条被生活慢慢淹没的道路。起先,看书是为了摆脱孤独,让自己不至于堕落的太快,但后来,阅读就不仅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它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图书馆是如此地深深融入我们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没有好好呆过图书馆的学生就不是优秀的大学生。
文科馆前面的那条马路到了晚上,会一改白天的喧哗,变得很安静。夜里的图书馆亮着灯,脚步声轻微,震动那些铁书架,那些陈旧的书本,泛黄了,和灰尘肩并着肩,坐在一起,像一群长者。带着他们无人阅读的青春,听着窗外杨树的叶子,被风翻动。人一个一个,在夜的笼罩下,剔落出来。在这样的时刻,人心里有一种冲动,象是英雄末路的悲凉,仿佛曾经激昂一时的音乐逐渐丧失了旋律性,零零落落的节奏,如同马蹄声,渐渐远去。
第一部分 古典民乐系列《梅花三弄》在人间(1)
黄鹤楼中吹玉笛
江城五月落梅花
——李白
复旦最美的是相辉堂前的草坪,不开心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去草地上走走,感受那份柔软、那份踏实和轻松。慢慢地躺到草地上,嘴里咬着草叶,闻到青草蓬勃的香味,睁开眼睛,定定地看天上的云彩。保持这个姿势开始遐想,天空中有大鸟或飞机掠过,它们的鸣叫把我从彼岸拽回来。思路打开,空灵而透彻。
在毕业的前夕,我独自一人来到相辉堂,最后一次以同样的姿势仰卧,看天色慢慢由湛蓝到橙红再到淡黑,草坪由碧绿转向灰暗,人由纷繁变为寂寥。在我散焦的视野中,各种影象交替更换。我一个人,在一处熟悉的地方,认真举行一场恋恋不舍的告别仪式。
在朦胧中,我仿佛已经看到我无忧无虑的青春正在转过身子离我而去,如天真孩子般决绝。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些润湿,我下意识地竖起双腿遮挡前方,尽管这个时候,相辉堂已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偶尔往返的自行车发出俏皮的口哨声。
让我们一代一代人津津乐道的相辉堂其实是普通的一幢两层楼建筑,青瓦白砖、红色窗格,房子很有些旧,加上从来不在外面装修,以至于曾经被人调侃说象是一个厕所。楼梯在外面,左右一边一个,看上去正好男女分开。楼梯下是一个商店,买各种各样的文具和生活用品,非典的时候还卖过点口罩。
相辉堂正面是校园里最大的一块草坪,一些大型的仪式都选在这里进行。相辉堂前草青青,它串起了每个复旦学子的光华四年。大一时,在这里召开入学典礼;大四时,在这里举行毕业典礼。同样悠扬的校歌,几乎没有改变的青春面庞,孩子的心却从期待变为了沉重。
每一个新生都会有在相辉堂前徜徉的足迹,在其中坐下来喝彩的日子。日日月月的交替,上演不同的戏,在这个复旦人永远无法忘怀的地方。每当华灯初上,它就成为校园里最浪漫的所在。几乎每个谈过恋爱的人都有一段关于相辉堂的歌声、月色的回忆。
相辉堂曾因风靡一时的先锋话剧和小柯的现代舞成为充满文化气息的圣堂。我个人总是感到,相辉堂在本质上,是一个让人思考的地方,而与娱乐无关。那些戏剧或者舞蹈,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懂。
第一部分 古典民乐系列《梅花三弄》在人间(2)
有时候,最好的戏剧甚至不在这里上演,而是在它外面的草坪上。我曾经在那里听过世上最美的曲子,洞箫演奏的 《梅花三弄》。洞箫是一个奇怪的乐器,它只适合于独奏,声音暗哑凄凉,术语称为咽,听了却让人莫名的放松。
那是一个炎热的五月,草坪上照例坐满了闲散的人群。在这种时候,听洞箫让人感觉有些滑稽。他们大声的笑,盖住了微弱的声息,我在断续中吸收那些光和影,放进自己的记忆。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停了下来,乐声也嘎然而止,一切都归于沉寂。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底,都在日积月累着孤单,时时像有受伤的鸟飞过,黑色的翅膀在挣扎叹息。表面上的荣耀根本无法挽救我们的堕落,我们必须退回去,到古老的世界去寻找生命的真谛,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喜欢古典的原因。
前卫先锋的戏剧说穿了也不过如此,它在另一个形式下回归经典。比如我们现在,在草地上,喝着啤酒,抽着烟,大声的说笑。可我们的心里,却曾经那么渴望,看见雪地上的梅花,孤独地开放。霜晨雪夜,草木凋零,只有梅花傲然挺立,静静开放,将它清幽的芳香散溢于人间。
梅花每个人都喜爱,而这是我们不能容忍的,于是我们就改变了它,仅仅是因为我们对它的钟爱。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因为我们爱得深沉。生命象鲜花一样美好,爱象阳光一样动人,真实象岩石一样坚固,良知象野草一样劲生,我们一直没有放弃。
在大学里第一次,等流星雨来临的那个夜晚,自己是在相辉堂前的草地上度过的,那是个喧闹的夜晚。而如今,草坪上,弧形的,摆得整齐的,照集体相的椅子和木板阶,没有人,显得那么空旷和孤单。我知道,一定有人刚刚离去,带着兴奋与感伤。一定还会有人再来,相辉堂前,每一年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枯坐在相辉堂前的月亮里,月亮撒了一地的哭。我看到那些边流泪边徘徊在阴影边缘的孩子,看到他们背后拖着的情节相似的长长故事,看到那些孩子把故事慢慢的用自己的方式表述出来。年轻脆弱的青春,如拉环一样轻轻折断,而喷涌开的是,泡沫般的激情。“从东到西 94 步,从西到东 93 步”。临走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丈量草地的孩子说。
第一部分 古典民乐系列《春江花月夜》之游园惊梦(燕园、曦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