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黑洞-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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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毒品会让美国亡国吗?第25节 我体验到了毒品的三重“境界”
毒品不是善物,我可不想和毒品有什么因缘,但我和毒品相关的第一次经历却是一段惊魂故事。那是1994年,我在上海时发生的事情。我从老家黄岩乘长途汽车回上海,到上海时已是凌晨两点,我自然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华东师大。车的前座上有两人,我问其故,司机说是“半夜安全考虑”,我想也在理。车上道后,司机和我开始吹起牛来,他尽问我一些有关黑道的事,什么黄岩斧头帮之类。说实话,我在黄岩并没有听说过什么斧头帮,现在听司机谈起,感觉好像回到了旧上海似的。在我和司机胡扯的时候,前座的另一位毫不吭气,我也没有当一回事。
司机又和我扯起毒品来。我凭自己在变态心理学里得到的知识,回应司机的毒品话题,司机很惊讶我对毒品的了解。他开始问我的来历,想知道何以我对毒品有如此程度的了解,我便顺水推舟说自己和公安戒毒所有合作研究关系(其实没有,反正是半夜吹牛),没料想我的无意大牛居然扯出一段惊人内情。那位司机告诉我,他是一个瘾君子,进过戒毒所,现在还经营一家讨债公司。听其语气,当然是黑道背景的讨债公司。我学心理学,自然也练就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听那位司机满嘴邪气,虽然不知其真正目的,但还是心下有了提防。在一对一答之间,有意制造一种亲近的气氛。我的直觉最后居然得到印证,那位司机突然对我笑道:“朋友,你今晚真是好运。”
“好运?” 我听出话中的寒气。
“对,我们兄弟俩原本想劫持你。”
劫持?一听此言,我心中顿感滑稽。因为我从黄岩带回的大包小包中,绝大多数是黄岩蜜桔,难道两位豪强看上我的黄岩蜜桔不成?
“那么两位为何改变主意了?” 我虽感滑稽,但劫持两字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能是性命攸关的事。
司机又笑道:“因为我们经过交谈,看你也是一个朋友,所以我们改变了主意。”
此时此地顿感朋友两字的要紧,我用三寸不烂之舌,与两位吸毒豪强在无意中成了朋友。我的这两位“朋友”后来将我送到住处,还留下呼机号码,声称如果需要他们帮忙,尽管和他们联络。虽然我的这两位新朋友表示愿为我两肋插刀,我内心感觉实在还是心有余悸,不敢再领好意。
到了美国后,与吸毒者相处久了,便知道一旦毒瘾上来了,吸毒者是可以什么都不顾的。为了毒品,去抢人、抢东西、卖淫,什么都有可能。我虽然学了许多有关毒品的知识,但毒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还是毫无经验。于是我想能不能也尝一尝毒品的滋味呢?我知道尝一尝当然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尝过之后,会不会上瘾?如果我弄巧成拙,成为毒品的俘虏,岂非笑话。
尝还是不尝,我为此思忖了数日。我想我的目的既然是为了了解毒品,更好地帮助吸毒者,有什么可怕的呢?于是,我请我的一位美国朋友帮我搞一些大麻来,那是毒品中程度最轻的毒品。在美国的大学中,有75%的大学生曾经吸过大麻。大麻是一种与烟草相似的植物叶子,原来是美国印地安土著用来提神的草药。
过了几天,我的美国朋友带来一个大玻璃筒。筒里面盛水,在筒的底部伸出一支长管,长管的尽头是一个放大麻的铜嘴。把大麻叶放在铜嘴上点燃,然后将嘴巴放在玻璃筒的筒口用力一吸,大麻烟便透过筒底的水被吸上来。当我吸第一口时,没有什么感觉,自己便愚蠢地以为有天生的免毒力。于是再吸一口,还是没有什么感觉,吸完第三口后,我闭上双眼,想仔细体会一下。只是过了几分钟,我眼前的世界开始恍惚起来,这种恍惚感渐渐弥散开来,周围的物件之间的分别也变得模糊不清了。这时我眼里的世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特色,好像万物都不过是由外在的画皮所形成的一种存在,其内核都是一种东西,即使人和非生命物品的差别也都消失了。万法归一,古人顿悟后的那种体验在大麻的烟雾中自然呈现了。但这种万法归一的感觉到底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呢?我的有点不太灵活的脑袋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如果人和其他非生命的万物都没有区别,这到底是一种超越性的观点,还是对生命本身的贬低?” 我在那个当下问自己。如果我不在那个吸毒状态,我可以轻易地回答这个问题,但我想知道在吸毒状态下的真实感受。
“谁在乎呢?” 一个明白的声音从心底浮了上来。对了,我想要得到的那个回答自然呈现了,一个吸毒者在吸毒的当下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因为,这个吸毒者和周围的一切物体没有差别,吸毒者也是一个物体,顶多是一个会动的物体。既然一切都是物体,那么什么道德、羞耻、尊严在那个当下都失去了意义。毒品为人创造了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心理空间。
我只是吸了3口大麻,但这小小3口大麻的威力远远超出我的想像。“万物合一”的感受只是第一步,很快,我便进入了“人声分离”的怪异状态。在整个过程中,我都一直和我的朋友保持交谈。但我发现,我说出去的话,好像一朵朵肥皂泡一样在空气中飘荡,当一朵肥皂泡飘离我的嘴巴后,我无法确定我是否说过那句话。我好像需要用手去抓住那朵肥皂泡,然后拿回来放在眼前端详,才能证明自己刚才的确说过此话。这种怪异感的意义是什么呢?我很快就得到解释:“人不必为其言语负责。”
人类是地球上所有的高等生物中惟一使用语言的动物,人类的所有文明都是建立在语言载体之上的。如果人不必为其语言负责,人就自然摆脱了因语言带给人的负担和困惑。但同时,也失去了人类的尊严和在生命界的领导地位。
当人声分离现象越来越严重时,吸毒者便可以胡说八道。而胡说八道又意味着什么呢?我虽然在那时脑袋发胀,我还是努力保持觉知,我更加清晰地觉知到人声分离现象的意义是,“我不必为我所说的话负责,所以,我可以尽情撒谎”。
大麻的毒性继续在我身上发作,我感到自己在向水底沉没。每次我下沉时, 我都努力想将自己的脑袋伸出水面,以证明我还想活着。但活着的努力是如此的痛苦和艰难,每次下沉的状态又是那么自然。到底是挣扎地活着还是懒懒地淹死,在那个吸毒的当下,我突然发现懒懒地淹死,居然比挣扎地活着更容易和舒坦。在面对现实生活的重压之下,有多少人想逃避,但同样面对现实的死亡的恐惧,又有多少人望而却步。毒品奇特地创造了这么一种状态,让吸毒者喜欢死亡,在死亡中沉醉,而不必面对现实生活的考验。
我只吸了3口大麻,但却体验到了毒品所造成的3层心理状态:无所谓态、胡言乱语态、沉迷死亡态。这3种状态的核心是放弃对人生的责任,毒品只是这种消极人生态度的催化剂和强化剂。对一个热爱人生的个体而言,毒品便没有了其存在的必要。
我在吸过了那一次大麻以后,便再没有任何吸毒的冲动。我的朋友问我需要不需要尝一尝其他毒品?我回道,一切都够了,我很庆幸我在这一次经验中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但大麻的力量之强大,实在超出我的想像。以大麻在毒品中的地位来看,那只是最轻柔的毒品。连这最轻柔的毒品也已让我差点无法招架,更何况其他毒品呢?再说,如果我更年轻一点,或者我不是学心理学的,实在很难说自己不会成为毒品的俘虏。
第二部分 毒品会让美国亡国吗?第26节 一具资本主义的行尸走肉
我在中国读书的时候,饱受马列主义教育。其基本思想是:资本主义腐朽、没落、垂死。我到美国便想了解一下资本主义的实质,看一看资本主义到底有哪些毛病。同时,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主义要紧,还是人本要紧。
受中国道家太极阴阳思想的熏陶,我对极端性的存在总是抱有怀疑。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正如太极的阴阳两极,对任何一方的过分偏重,必然丧失整体性和超越性的觉知。即使如资本主义最推崇的新闻自由,我在美国也同样看出其偏颇性。
在芝加哥时,我每周要开车到处乱跑300英里,在车上自然要听电台广播。美国的电台和中国不一样,一个播音员可以在那个座位上连讲四五个小时。有一天,某个电台的主题是中国。那个播音员对克林顿的中国政策极其不满,于是那位仁兄几乎是竭尽所能对克林顿展开近乎谩骂性的攻击,对中国政府和现状当然也是没有一句好话。有一位美国听众打电话进来责问播音员是否到过中国,那位满嘴胡言的播音员自然没有到过中国,但他依旧强词夺理和听众争辩。那位听众显然对中国的近况了解甚多,播音员眼看无法辩赢,立即将对方的声音关闭,然后开始自说自话起来。我在车上听那无赖的胡扯,爱国热血沸腾,几乎忘了自己身在美国。
又有一次,是谈美国飞机轰炸科索沃。有一位美国听众打电话进来责问美国此次轰炸行动事实上已违反了国际法,那位播音员回道:“对,我们是违反了国际法,但我们已经这样做了,所以我们是对的。” 美国人对法律的崇尚在此照样被肆无忌惮地践踏。的确,在我举的这两个例子中,正反双方的意见都得到自由表达,看起来是要比社会主义的新闻控制要好,但美国电台里出现的反方意见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为了表明新闻自由而摆设的花瓶,新闻自由的真正精神已被严重曲解了。
我在开篇所提到的那位瘾君子杰德使我对资本主义有了新认识。杰德身体滚圆,活像一个充满气的大皮球。杰德的父亲是一个杂货店老板,家产虽然没有亿万,但在曼哈顿也算小康之家。杰德从小便吃穿不愁,游手好闲,没有上过一天的正经班。杰德在过去赚钱的惟一本事是贩卖各类门票,在中国叫做“黄牛”。美国黄牛的进账是惊人的,杰德有时一晚可以赚上1000美元。杰德的人生理论是“既然钱如此好赚,我为什么要去工作呢?” 杰德在赚到钱以后,便请女孩子上馆子,多下来的钱则去买毒品。年届50的杰德,在过去的30年中一直在贩门票、请女人吃饭和吸毒3件事中打转。就这么一位从来没有干过一天正经活的人,居然获得了美国政府的社会保险金,每月600美元。而这位美国黄牛在他老爹过世后还可以继承几十万美金的遗产。
杰德在千禧年过后,突然有所醒悟,想尝试戒毒。在经过数月的戒毒过后,杰德的毒瘾减轻了许多,但他的体重却急剧增加,从120磅增至220磅。杰德同时还有另外一个恶习,在商店里顺手牵羊。杰德从来不偷大东西,但小东西几乎天天好偷,哪天不偷,哪天手痒。杰德的家里早就成了仓库。
“杰德,你现在每天除了偷东西和吃东西以外,还做什么?” 我语带嘲讽地问道。
“还有睡觉,我一到周末,就吃药狂睡,从周五晚上一直睡到下周一早上。中间顶多起来上厕所,胡乱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