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发育 作者:蒋方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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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
所以我没吃到包子。
吃包子的回来之后,我们接着讨论预防和治疗晕倒的问题。
龙超说:
“我爸爸的爷爷,是皇帝的御医。”
太监啊?吹牛!
不过他的后一句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100个太监,99个御医,98个宫女,97个嫔妃,联合研制出了苹果叶子防晕倒药。苹果叶吸收好、味道好,效果好。”
我们问:“是不是吃?”
他说:“NONONO,是闻它身上的味!”
说罢,他顺手摘下一片叶子,说:
“就是闻它!”
我们蜂拥而至,像一群长颈鹿,把那棵树的叶子摘完了。看到其他树,跟它长得差不多,就开始摘任何树。
我们吸的动作很像吸白粉,围成一圈,怕二班知道我们的秘密,有的还用手挡着鼻子。鼻子用力地,用力地收缩。
基本上我们每个人都发现了一种新的味道,我发现的是巧克力味。龙超发现的是盐煮豆味。
由于叶子和包子的关系,我们班同学,都没有晕倒。
但是,由于我们立正的不像立正,稍息的不像稍息。所以教官一个劲儿地骂我们:
“眯呼蛋!(迷糊蛋)”
接下来晕倒的是(1)班的同学,这位同学只是晃了一下,就被殷勤的唐老师从队伍里抱了出来。
2班与1班的同学都大喜:原来不用晕倒,只用轻轻摇摆,就可以获得和晕倒同样的待遇。
军训的高潮到来了:晕倒晕倒再晕倒。
要是同时晕倒两个,唐老师就只好两只胳肢窝,一边掐一个。酷似白领夹公文包的动作。
要是同时晕倒四个,大红脸教官只好也出动,他的动作甚为奇怪:跟抗洪救灾扛边织袋一样,把人往肩膀上一抗就跑。
害得那些同学直叫胃疼。
十四、护厕骑兵
主席台上,老师用颤抖而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你们不许在厕所门口随地大小便。要是谁抓住一个的,班上奖励十分!”
我们班的同学对分特别敏感,因为少一分就可能拿不到流动红旗。听到老师的话,就有人哈哈哈了,这是奸笑,因为一些同学茅塞顿开,想到了一个可以发家致富的好法子。
下了课,几个蠢蠢欲动的同学成群结队地冲向厕所。
“冲啊……
只见他们有的双手握着虚幻中的马刀,腿像劈叉似的抬得老高,在厕所外巡逻;有的则认为这样太暴露了,人家看了就不会随地拉屎拉尿了,便竖起领子头一缩,背一驼,做成暗探的样子,一看见有人来了,就赶紧躲在小树后头,贼头贼脑的,有点像在树底下埋了三百两银子的张三。
强烈的虚荣心和班长的身份加在一块,就算有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捂住鼻子冲向臭气冲天的厕所,做一回护厕骑兵。不过我比握马刀的和竖领子的都聪明,我只是不停地在教室和厕所间奔波,知情者对我意味深长地冷笑,不知情者吃惊地望着我这个拉稀者。
不知是女孩守规矩,还是识破了我的阴谋诡计,整整三节课,没有一个女生随地大小便。而他们男生用各种笨拙的方法,竟然让男厕所周围不一会就聚集了一些旁观者,一个不小的人墙逐渐形成,好象在观看一场阅兵表演,我索性也当起了旁观者。我不当执法者的直接原因,就是怕我们班那群保守分子说我的闲话。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实在憋不住的一年级小孩,被埋银子的龙超抓住了。那小孩倒还没有护厕骑兵慌张,护厕骑兵们终于抓住作案者以后,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拿出了各种方案。
据人墙中的旁观者义务介绍说,上一次有一个骑兵抓到“犯人”时,正好碰到了大队辅导员,于是骑兵就直接迎上去露出憨厚的笑,表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于是就给他们班加了十分。这次不知道是要先送到大队部,还是先交给班主任。
护厕骑兵正在争吵时,忽然那小孩乘机逃跑,幸亏被握马刀的一把揪住。
手里抓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毕竟不如赤手空拳地吵架来得痛快,活物随时又可能跑掉。忽然他眼睛一亮,发现了我,就让我把那个男孩抓着。
当那个男孩看到眉清目秀的大姐姐,代替了凶神恶煞的大哥哥时,有点激动了,双手乱七八糟地挥动。我以为他要逃跑,把他抓得更紧了。他不停地咿咿呀呀地叫,原来这个有着恶俗卷发的男孩是个哑巴。
经过较量决定,直接扭送大队部,我也完成了任务,免得我的铁石心肠被这个哑巴男孩咿咿呀呀叫软了。我没有追踪他们来到大队部,一是因为大队部的老师长得太凶,二是因为不想听见哑巴的哭声。上了课,那群护厕骑兵红光满面,不知是因为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进大队部而兴奋,还是因为劳累过度。他们到处报告:
“逮了四个,逮了四个呀,加上哑巴是五个呀。”还伸出他们的手爪子比划,我顿时感到他们的手爪子粗大而苍老。
老师宣布:
“你们呀,不要一下课就跑到厕所站岗,要是偶尔逮到了还行,不要天天去哦。”因为老师的话苍白和无力,护厕骑兵的腿依然不由自主地向厕所奔去。
十五、更年期
这些日子,我忽然很烦。不知这是不是预示着我的更年期到了。
日子已被安排好了。上课,就一动不动地坐着;老师提问了,就把腮帮子捂着;遇到弱智问题,就把手举着;考试的时候,别人的眼睛向我的卷子斜着;考完试了,就傻乎乎地发呆着;下课了,就和一帮暂时的朋友混着。
我越来越发现自己有自虐倾向了。某日,我正在“蹭饭”。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停电了。爸爸便骂骂咧咧地点上了蜡烛,让我做作业,然后走开了。
看到蜡烛光左扭右扭,分明是在调戏我,让我亲近它。我的手就莫名其妙地跨出去。跨到蜡烛的上方。我想到一位同学曾自豪地向我介绍她被蜡烛烫过的疤痕,尽管它微小得几乎看不见。
我想让蜡烛烫我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好想尝尝那瞬间被烫的滋味。我的手指头我实在是不敢放上去。笔没有知觉,被我利用了它也不知道,我就理所当然地把笔放在蜡烛上。笔回到了我的嘴唇上。刚开始没有什么感觉,似乎很温暖,很舒服。像口水刚舔到嘴巴上的感觉。就像干燥的树皮忽然遇到第二个春天。但是嘴巴的味觉一下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发现嘴巴已经开始剧烈地疼了。我采取不了什么措施,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用口水舔自己的嘴唇。痛的时候痛不欲生,痛完之后很回味。就像学校门口卖的辣豆干。
这使我好害怕。我想到我家电扇的护栏“疏可跑马”,我对电扇始终有个神圣的心愿,就是把我的手指头伸进去,被它绞。我早就想到了指头被绞的感觉。鲜血飞溅,很壮观,很英雄。一下子把不干净的血全部流光。体内只留下干净的东西,整个人是透明的,很纯洁。没有血没有肉,也没有骨头,只是一个美丽的均匀的形体。我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血肉模糊,但我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它,因为那很恶心,污染了我整个干净的画面。
幻想是不疼不苦不甜不辣的。我还想到—死亡!我没死过,我是否也想死亡。那就不是自虐倾向了,是自杀倾向了。我心里很恐惧:“我会自杀吗?”
说说我的生死观:虽然我很佩服那些活了一百多岁不死的人。但老得实在没风格的,我也不太欣赏。
我最近正在研究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怎么自杀。
我首先考虑到的是,跳楼。因为跳楼可以有好多人围观,要是可能的话,电视台也会来。我还可以见见谈判专家。听他瞎贫。但是跳楼的危险性很大。要是只想吓唬吓唬人,而且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可太划不来了。而且,一跳下去,就砸成了稀糊糊。骨头也一下子摔成几半。既毁坏市容,又恶心了收尸的人,不好不好。
其次,我又想到了一个转身跃进杭州西湖。我就和哈姆雷特的女朋友奥菲利亚一样。飘飘飘。那天我要穿一个不缩水的衣服,膨起来,像大鸟一样。
美一点。但这路费,我也付不起呀。我实在不主张浪费。要是简单一点,跳到已经不清的小清河里,就实在不好了。
然后,我又想到了喝毒药。但是根据有经验的介绍,喝过毒药,肚子会特别疼,跟绞了样的。我娇气,受不住。
想完毒药。我又优雅地想到上吊。把白丝绸往房梁上一抛,把红木椅子一蹬,就死成了。不过,我随便勒勒脖子,都呛得不行,估计我是没有杨贵妃的毅力。
吃安眠药倒是好。但是我调查了一番,还得有医生证明。而且还得吃好多。而且又苦。就算我去意已决,我也咽不下这口药啊。
要是笨死也好。只是怕坏了名声,留个笑柄给后人取笑。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笑死,属于一口气接不上来,缺氧的感觉我也受不了。
唉!还是撑死好啊!
十六、二球运动员
惊喜惊喜。开运动会了。
俺们都爱运动会。女孩儿在运动会上可以见到数不清的帅哥,男孩儿在开幕式上可以看到玉腿如林。这是因为我们的花环队表演时,向来有穿泳装的习惯,也有人说,那叫游泳衣。
俺们学校的老师,向来是以保守秘密著称。特别是在春游,演出,联欢,放假,开运动会的问题上。
运动会开始了,前面是男孩儿,抗着各色彩旗,步步阑珊。俺们的花环队果然不负重望。穿上那千窗百孔的泳装。可惜一名骨干队员的麻杆腿上,贴满了狗皮膏药,影响了我们的整体形象。可惜可惜。
俺被迫成为一名“二球”运动员(垒球,铅球,简称二球)。心里十分害怕。
被迫的过程:我们班女生少,所以挑选女运动员是很艰难的。老师只得放学的时候,把女生留下来,从这里面选精英。赵美云做参谋,老师做主谋。
基本上用的是排除法。先排除掉风湿病骨质疏松,面容苍白弱不禁风的也不能要。而且,每个队员最好报两个项目,算下来也没几个人了。不如我所料,赵美云瞄上了我,她对老师大叫:
“方舟的实心球扔得好!”正在写作业的我头一歪眼一斜:“恩?”我三下五除二地跑上讲台,我唯一的辩解理由就是:我不知道这“二球”是啥样子的。
但是老师丝毫不谅解我急切的心情,用惊异的眼光望着我。我最受不了这种眼神,最容易被它屈服。就挥着手,跟赶蚊子一样,大度地说:
“好吧好吧好吧,就报个垒球吧。”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方舟啊!我们班呀,如果每个同学只报一个项目,就等于浪费了好多名额。浪费名额就等于这个项目我们班是O分啊。你扔了,扔不出个成绩,也比O分好吧。”我对这个计算方法,是听不大懂的。但是不扔,能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对我来说,实在难得,难得。
垒球还是第一个项目,我不禁大吃一惊。开幕式结束后,没等人叫,我就奔上前去,参加比赛。到了现场,我才发现,参加比赛的人,个个人高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