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深处的秘密-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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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儿的尸体第二天被发现在平岛湖面,此前,乡们民闻到了从湖水里飘来的硫磺味道。
从事后的发展看,当时的平岛县令刘茂晟是个富有探索精神的技术官僚,他在晚年完成的《搜骨目》中提到:“余为官30余载,屡经宦海沉浮人世颠簸,问世间舍己为人者有几?苍穹涕绊风声鹤唳,康熙四年李赵氏生灵浮尸平岛湖泽,余招募善泳之士打捞,百姓惧之恐不能遁,悲哉。”
“余遣仵作一边伺候,亲验其骸,女尸红衣素裹,朱唇紧闭眉目清晰,体温刺骨却弹如棉胄,乡民皆道此女病故四年有余,何以维持这般模样。”
接下来,可能是发现了脖子上的勒伤,这位敬业的县太爷紧急下令传唤李成鉴。
以后的情节可以在蒲松龄《聊斋志异》的第81篇找到:
“李司鉴,永年举人也,于康熙四年九月二十八日,打死其妻李氏。地方报广平,行永年查审。司鉴在府前,忽于肉架上夺一屠刀,奔入城隍庙登戏台上对神而跪。自言:“神责我不当听信奸人,在乡党颠倒是非,着我割耳。”遂将左耳割落,抛台下。又言:“神责我不应骗人钱财,着我割指。”遂将左指剁去。又言:“神责我不当奸银妇女,使我割肾。”遂自阉,昏迷僵仆。时总督朱云门题参革褫究拟,已奉谕旨,而司鉴已伏冥诛矣。邸抄。”
这就是那件发生在300年前案件的始末,需要指出的是,蒲松龄提到九月二十八并非朱儿遇害的日子,而是尸体再现的日子,以当时的技术手段和法律制度,要想查清四年前的凶杀案已经够刘县令伤脑筋的了,好在李成鉴于当日城隍庙自杀,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突然想起《聊斋志异》的第一篇就叫《考城隍》,难道这部灵异小说的动机就是从这起自杀事件开始的?
《考城隍》讲述了一名书生在梦中被白马吏人招去应付一场奇怪的考试,试毕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录用为城隍,书生哭求考官自己不能死,老母尚存需进孝道,考官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一张姓书生替他去当城隍。
书生赶回家,发现自己已经死了三日,母亲正伏在棺材上哭泣,突然听到棺内有呻吟声,书生复活了。
与此同时,那位张姓书生死去了。
2004年5月25日凌晨
李来旺在絮絮叨叨中又睡过去了,我无法确定他这些话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总感觉他在对我讲故事,一个避重就轻的故事,我最关心的是我还能不能活下去,或者说还能活多久。
已经是凌晨了,我和徐菲都没有睡意,我们坐在场院的石凳上, 望着祠堂上空皎洁的月亮。
“你怕不怕。”徐菲将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垂下眼帘。
“你会不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说实话,我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应付的点点头。
“我们去找她谈谈好吗?”
我的身体颤了一下,抬起头再次望着月亮。
余光中,徐菲扬起了脸,在7公分的距离盯着我。
“我见过她,五岁的时候。”
( 二十五)
2004年5月25日早上六点
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我一骨碌爬起,顺势拉了拉身旁和衣躺着的徐非。
有人在低吟,哼歌。
我猛地打开了窗户。
清晨的阳光和着雾气变成淡蓝色,李来旺躺在院子中央仰天长颂。
“永受天佑兮 万寿无疆博海驱,仰赞天业兮 辉煌日月侔。”
(作者注——伪满洲国歌,郑孝胥作词,山田耕筰作曲,北京官话唱)
“啊,哈哈。”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从房间里爬出来,手里握着半瓶白酒,瓶子上沾满了泥巴。
一只腿单在石凳上,另一只弯曲的打着摆子。
我扭过头想再次叫醒徐菲,突然想起了金庸笔下的周拨通。
青色石板,鹤发童颜,把酒临风,你笑我颠。
我饶有兴趣的趴在窗台上,一边掏出了纪事本。
老人似乎没有觉察到窗缝间的目光,仍旧自言自语,继续他与天空的交谈。
“十年建国三年戡乱,委员长这么多年太辛苦了,我敬您一杯。”
说罢咕咚一口,透过房檐下的穹隆,季风使大片的镶着金边的粉红的云彩游过灰色山颠,迟缓却又庄重,造型各异又使人浮想联翩。
晨风中,老人正在与生灵对话。
“罗布头,你个罗布头,仗打输了就推给海军部和陆军部,你个懦夫,罗布头,裕仁你个罗布头,拍过我肩膀的小罗布头。”
老人笑了,但只是咧咧嘴。
“你们这些混蛋都滚开,我不和畜牲照相,中岛义夫,中岛义夫伪君子,帝国大学历史学教授,屁,当年用中国女人内裤做鞋垫的畜牲。”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像是回忆往事,然后慢慢得哭了起来,身体开始颤动。
“刘营长,刘大哥,你放过小弟吧,你们八路是好样的,可我真的‘‘‘真的是没法子啊,兄弟上有老下有小,挖你眼珠子就是怕你回来报仇,饶了我吧,我‘‘‘一直给你家寄钱,寄钱,你看,这是,这是邮汇单,60年,63年都没断过,你看。”
他开始撕扯自己的上衣口袋,另一只手疯狂的拍打地面。
“汇款单,汇款单,那呢,在哪呢。”
伴着他的癫狂,红色的液体从伤口上的纱布里渗了出来。
我站起身就要冲出去,老人突然沉默了。
他仰望着天空,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态变得安详又带着一丝诡异。
我停住了脚步,这缘于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电流声,低沉的电流声。
“你来了。”李来旺轻轻地说
头顶一朵乌云减慢了速度,笼罩在祠堂上空,云很低,黑气缓缓的扩大中。
“我已经把你埋了,埋在湖底了,那里是你的家了。”
一阵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檀木香味,鼻尖痒痒的,有东西从我面前快速的划过,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物体运动时的气流冲动。
“你来干什么,想吃了那个警察吗。”
李来旺的眸子开始闪光,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响,接着翻了个身,待气流顺畅后,像个孩子般捧腹大笑起来。
“你‘‘‘你吃他去吧,报应啊,你知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哈哈哈,报应。”
2004年5月25日下午
秘密就在湖底。
李来旺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一夜之间,无论他是真的创伤后心理障碍或者装疯卖傻,我都毫无办法,他对我讲述的故事其实也只是个轮廓,真实性确切性更无法断定,事已至此,也只有徐菲了。
重新将李来旺抬回床上,徐菲对我讲述了18年前遇到“她〃 的那次遭遇。
“那会我五岁,舅公可喜欢我了,每天都带着我在山里玩,可就是不准我靠近那个祠堂。哪怕是多看两眼他也会生气,有一天下午,我记着雨好大,舅公和我走到半路有人拦住他,说村里人又和赵家村打架了。舅公就让我一个人先回家,我回到家,门锁着,他们都出去看热闹了,天上的雨越来越大,没法子我就跑到祠堂里避雨。那会祠堂里还有面铜镜子,后来听人说是照妖镜。”
徐菲说到这里,紧紧地靠在我的怀里,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她说下去。
“我觉得好玩,爬上台案就去摸镜子,这时候有人拍我的的肩膀,就像你这种拍法,轻轻的,很舒服。”
我想收回胳膊,徐菲执著的拉着我的手。
“可我还是好奇,没顾上扭头就拿起了镜子。”
“你看到了什么,徐菲, 别急,想清楚点慢慢说。”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口气,像审犯人似的,镜子里模模糊糊的,上面有好多灰,我用手绢擦干净了,就看到一个20岁左右的女人站在镜子里,脸白白的,穿着红色的衣服,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很老款式的风衣或者大褂什么的。”
“她对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肯定那是张照片,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我还摸了一下,只能感觉到镜子的表面。”
“那你为什么不害怕?不跑?”
徐菲笑了,声音有些刺耳。
“我跑什么啊,那个人就是我啊,虽然当时只有五岁,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我长大的样子,你说怪不怪。”
(二十六)
2004年5月25日下午两点整,李家祠堂。
云起无声,又是一个有风的天。
站在祠堂的门口,我理了理徐菲的衣领。
“冷吗?”
“不冷,和你在一起,很温暖。”
可是我冷,徐菲,虽然我不能告诉你。
再一次推开祠堂斑驳的大门,空气中居然有了一丝柔和的气息,夏天真的要来了。
徐菲抢先跑了进去。
“徐菲,别急,慢慢来。”
我靠在门梁上,望着空旷的祠堂,想象着三百年前那个结拜的日子。
十分钟过去了,徐菲开始擦拭额头的汗水,有点不好意思地回过头。
“奇怪了,本来就在这里的,怎么找不到了。”
我微笑了一下,平心而论,对逝去的17年光阴而言,那幅铜镜的再次出现是一种希望,更是奢望。
出乎意料,徐菲轻轻的“嗳〃了一声。
我迟疑了一下,扭过头去。
一个布满灰尘的圆盘状物体正在被她从香案下拖出来。
此时我距离徐菲大约有15米,一种奇怪的预感使我加快了脚步。
“徐菲,先不要看。”
徐菲作了个鬼脸,用手绢快速的擦拭着,激动的拿起镜子。
我冲了过去。
晚了,徐菲已经将铜镜举到面前。
我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微笑着,有点自得的望着镜子里的影像。
似乎有风吹了进来,带着低沉的电流声。
突然,她的表情变得惊愕,“啊”的一声扔掉了铜镜,同时双手握紧了耳朵,身体摇摇晃晃,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徐菲,徐菲。”
我抱住了她,她的身体的在发抖,跟着我也开始颤栗。
“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徐菲抬起一个手指指着地上的镜子,嘴巴半张着,只发出“啊啊”的轻呼。
“别急,慢慢说。”
我一边安慰着,一边用手轻轻怕打她的后背。
“镜子里,是‘‘是我。”
“晕”
我喘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我17年前的样子。”
2004年5月25日下午2点28分
送徐菲回房休息后,我回到了祠堂。
那面铜镜歪躺在三米远的地面上,镜面通过光的反射发出晶莹的绿,3公分左右的镜边黄绿交错刻着金属的楼花图案。
我靠在香案的支架上,有气无力的望着它。
随着烟头渐渐形成了山丘,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过去。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山区的黄昏总是提前来临。
我站起了身,一步一步,缓慢中带着虔诚,怕惊醒了镜子里沉睡的生灵。
走到了,花了将近10秒。
它安详的望着房顶,像在等待某个宿命的的降临
我目视前方,蹲下身,手指困难的摸索着,找到了,慢慢的举了起来。
作为一个和李氏家族不相干的人,会看到什么呢。
随着镜子慢慢的在面前上升,我摸出了腰里的枪,凭借知觉将枪口指向镜面的位置。
猛地睁开了眼,同时打开了枪的保险。
镜面模模糊糊,平静而又暧昧,历经岁月的沧桑,光洁的表面仍旧恪守着曾经主人的闺秀和清洁。
没有东西扑出来,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有点神经质了。
枪口下移,目光仔细辨析着镜中的影像。
有个人影。
我颤抖了一下,枪口重新抬高。
镜子里的人也动了动,
我低下头,他也低下头。
我抬起手臂,他也抬起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