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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人无泪-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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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宏志很诧异他父亲对这张画的评价。父亲是个十分挑剔的人,他说还可以,已经是给了很高的分数。    
    虽然他心里仍然恨苏明慧,为了跟父亲抗争,他偏要说:    
    “我觉得很不错。”    
    徐文浩知道儿子是故意跟他作对的。有时候,他不了解他儿子。他所有的男子气概似乎只会用来反叛自己的父亲。    
    “这一年,我知道你很难受。”他相信他能够明白儿子的心情。    
    “也并不是。”徐宏志回答说。他不相信父亲会明白他,既然如此,他宁可否定父亲。    
    他感到儿子在拒绝他的帮助,也许他仍然因为他母亲的事而恨他。    
    “剑桥医学院的院长是我朋友,我刚刚捐了一笔钱给医学院,你想不想去剑桥念医科?用你前年的成绩,应该没问题。”    
    “爸,我喜欢这里,而且,我想靠自己的能力。”他拒绝了父亲。父亲最后的一句话,使他突然意识到,他去年的成绩,在一向骄傲的父亲眼里,是多么的不长进,所以父亲才想到把他送去英国,不让他留在这里丢人现眼。父亲不会明白,分别并不在于此处或天涯。父亲也永不会明了失败的滋味。    
    徐文浩再一次给儿子拒绝之后,有些难过。他努力装出不受打击的样子,站了起来,说:    
    “你吃了饭没有?”他很想跟儿子吃顿饭,却没法直接说出来。    
    “我吃了。”他撒了个谎。    
    “那我走了。”他尽量不使自己显得失望。    
    他偷偷松了一口气,说:“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休息一下吧。再见。”那一声“再见”,不像是跟自己儿子说的,太客气了。    
    徐文浩走出房间,下了楼梯。    
    徐宏志探头出窗外,看到父亲从宿舍走出来。家里的车子在外面等他,司机为他打开车门,他上了车。    
    车子穿过渐深的暮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退回来,把窗关上。    
    那个唯一可以把他们拉近的人已经不在了。父亲和他之间的距离,将来也只会更遥远一些。    
    他溜到床上,把脸埋入枕头,沉溺在他残破的青春里。    
    剧社的人在大学里派发新剧的宣传单,每一张宣传单都很有心思地夹着一朵野姜花。一个女生塞了一份给苏明慧。她把它揣在怀里,朝课室走去。    
    她选了课室里靠窗的一个座位,把带来的那本厚厚的书摊开在面前。那封信夹在书里。    
    她用一块橡皮小心地擦去信纸上的几个手指印,又向信纸吹了一口气,把上面的橡皮屑    
    吹走,然后,她用手腕一下一下的把信纸熨平。    
    已经没有转回的余地了,徐宏志心里一定非常恨她。    
    她何尝不恨他?    
    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他的信要写得那么好?他在信里写道:    
    你也许会责怪我竟敢跟你谈你的梦想。我承认我对你认识很少。(我多么渴望有天能认识你更多!)    
    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书名叫《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书里说:“当你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整个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你完成。”当我们真心去追求梦想的时候,才有机会接近那个梦想,纵使失败,起码也曾经付出一片赤诚去追逐。    
    我希望你的梦想有天会实现,如同你眼眸绽放的笑容一样绚烂,虽然我可能没那么幸运,可以分享你的梦想。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神往,也许会令她觉得烦人和讨厌。那么,我愿意只做你的朋友。    
    第一次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几乎醉倒了。然而,一瞬间,一种难言的酸楚在她心中升了起来。他以为她没读过那本书吗?她曾经真心相信梦想,眼下,她不会再相信所谓梦想的谎言了。    
    他喜欢的,不过是他眼睛看到的一切。    
    她恨造物主,恨自己,也恨他。    
    她只想要他死心,而他现在应该已经死心了。    
    有多少个晚上,她期盼着他来到店里。他出现的时候,她偏偏装作漫不在乎。他怀里经常揣着一本书,他和她是同类,都是书虫。    
    将来,他会看得更多,而她会渐渐看不见了。    
    那朵野姜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把它跟徐宏志的信一起放在书里。    
    她朝窗外望去,看到了他们初遇的那片青草地。他有一把非常好听的声音。那把震动她心弦的声音仿佛是她宿命的预告。造物主夺去她的视力,却让她遇到这把声音,是嘲讽,还是用这把声音给她补偿?    
    终有一天,她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她的听力。    
    三个月前的一天,她画画的时候,发现调色板里的颜色一片朦胧。她以为自己只是累了。    
    过了几天,她发现情况并没有好过来。她看书的时候,头埋得很低才得清楚。她看人的时候,像是隔着一个鱼缸似的。    
    她以为自己患了近视,没想到这么大个人了,才有近视眼,谁叫她常常在床头那盏灯下面看书?    
    她去见了校医,校医要她去见一位眼科医生。


第一章 花开的时节花开的时节(7)

    那位眼科医生替她做了详细的检查。复诊的那天,他向她宣告:    
    她将会渐渐失去视力。    
    “有人可以照顾你吗?”那位好心的医生问。    
    她摇了摇头。    
    “你的家人呢?”    
    “他们在别处。”她回答说。    
    几个小时之后,她发现自己躲在宿舍房间的衣柜里。她抱着膝头,蜷缩成一团,坐在一堆衣服上面。惟有在这里面,看得见与看不见的,都没有分别。她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一点光,只听到自己的呼吸。    
    过了许久之后,她听到房间外面响起一个声音,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没回答。那人推门进来,踱到衣柜前面,自言自语地说:    
    “呃,她不在这里。”    
    那是莉莉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莉莉离开时顺手把门带上的声音。留下来的,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她再也不住了,双手覆住脸,呜呜地啜泣,身体因害怕而颤抖哆嗦。即使刚才那个不是莉莉,而是任何一把声音,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召唤,都会使她的眼泪终于缺堤。    
    贝多芬聋了还能作曲,然而,一个把什么颜色都看成毛糊糊一片的人,怎么还能够当上画家?所有她曾经梦想的梦,都将零落漂流。她唯一能够扳回一城的方法,不是自哀自怜,而是弃绝她的梦想。    
    第二天,她去申请转系。    
    系主任把她叫去,想知道她转系的原因,试图游说她改变主意。    
    系主任是位多愁善感的雕塑家,很受学生爱戴。    
    “我看过你的画,放弃实在可惜。”他说。    
    这种知遇之情把她打动了,她差一点就要告诉他。然而,想到他知道原因后,除了同情,也改变不了事实,她的话止住了。她讨厌接受别人的怜悯。    
    她现在需要的是谋生,从英文系毕业,她起码可以当传译员,甚至到盲人学校去书。她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除了她自己。    
    系主任对她的决定感到可惜。于是,她得以带着尊严离开他的办公室。    
    那个夜晚,她蹲坐在宿舍房间的地板上,把油彩、画架、她珍爱的画笔和所有她画的油画,全都塞进几个黑色塑料袋里。徐宏志在画展场刊上看到的那张画,使她犹疑了一阵,那是她耗了最多心血和时间画的,是她最钟爱,也是她画的最后一张画了。她把它跟其它东西一起拿去扔掉,好像她从来就没有画过画一样。    
    把所有东西扔掉之后,她发现自己双手沾了一些红色和蓝色的油彩。她在洗手槽里用松节油和一把擦子使劲地擦去那些油彩。她不要眷恋以往的生活和梦想,眷恋也是一种感情,会使人软弱。    
    她曾经憧憬爱情,今后,爱情也像随水冲去的油彩一样,不再属于她。她不要成为任何人的负累。    
    徐宏志偏偏紧接着她的厄运降临,就像她明明已经把所有油彩拿去扔掉了,其中一管油彩却诡秘地跟在她身后,提醒她,她曾经憧憬的幸福与眼下的无助。她不免对他恼火,却又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她回到宿舍,把那本厚厚的书放在床头。野姜花的味道在房间里和她手指间飘散,掺杂了泥土和大地的气息。她以为自己已经平静多了,却发现她开始想念徐宏志。    
    她把对造物主的恨转移到他身上,爱情却恰恰是造物以外的法度。    
    她相信命运吗?还是宁愿相信爱情的力量?梦想是注定寻求不到的,但我们不免会想念曾经怀抱的梦想。爱情是我们的自由,只是,她不知道这种自由会换来几许失望。    
    她朝窗外看去,牵牛花已经开到荼靡了。徐宏志会把她忘记,她也会忘掉他。只消一丁点光阴,他们以后的故事都会改写。    
    然而,在这样的时刻,她想起了那个老旧的德国童话。故事里的吹笛人为城镇驱赶老鼠。镇上的居民后来食言,拒绝付他酬劳。为了报复,吹笛人用笛声把镇上所有的小孩子都拐走。    
    当爱情要召唤一个人的时候,强如那掺了魔法的笛声,只消一丁点光阴,人会身不由己地朝那声音奔去。    
    她想向他道歉。    
    她提醒自己,道歉并不是一种感情,而是人格。    
    那真的不是一种感情吗?    
    她为了那样伤害他而感到内疚。    
    内疚难道不是感情?    
    我们会为不曾喜欢,或是不曾挣扎要不要去喜欢的人而内疚,害怕他受到伤害吗?    
    她来到男生宿舍,上楼到了他的房间。那扇门敞开着。徐宏志软瘫在一把有轮的椅子里,两条腿搁在书桌上,背朝着她,在读一本书,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房间的墙上用木板搭了一个书架,横七竖八地放满了书。书架旁边,挂着一副医科生用的骷髅骨头,并不恐怖,反而有点可怜和滑稽。这副骷髅骨的主人生前一定没料到,他的骨头在他死后会吊在某个陌生人的房间里,只影形单地给人研究。    
    那张单人床上的被子翻开了,一条牛仔裤搭在床边,裤脚垂到地上。房间里荡漾着书的气息,也夹杂着肥皂香味,洗发精和单身乏人照顾的男生的味道。    
    有点带窘的,她低声说:    
    “徐宏志。”    
    他的背影愣了一下,把脚缩回来,缓缓地朝她转过身去,似乎已经认出她的声音。    
    她投给他一个温和的眼神,他却只是直直地望着她,声音既清亮又冷酷:    
    “你来干吗?”    
    她脸上友善的神情瞬间凝结,难堪地立在那儿。    
    他并没有站起来,仍旧坐在那把有靠背和扶手的绒布椅子上,仿佛是要用这种冷漠的姿态来挽回他失去的尊严。


第一章 花开的时节花开的时节(8)

    “你把我侮辱得还不够吗?”带着嘲讽的意味,他说。    
    他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她后悔自己来了。但是,既然来了,她得把话说清楚。    
    “徐宏志,你听着。”她静静地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他怔在那儿,满脸惊讶,但那张脸一瞬间又变得阴郁。    
    “你这一次又想出什么方法来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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