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二年-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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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宗干坦然接受了这一安排。
之后的几天,完颜宗翰和宗望应召入宫,完颜晟将详细的军事部署向他们讲明,并要求他们严守秘密,绝不可外泄。
一切准备就绪,后一日即将宣战,完颜宗干从宫内走出来,抬头遥望天际刺眼的光芒,感受到一股生机与朝气。他将身后的随从打发回府,径自牵着马慢慢闲逛。穿过上京不多的繁华街道,完颜宗干不知不觉来到了那道曾经与圣芯相遇的街口。他停下脚步,怔怔的向当初圣芯撩起面纱的方向望去,空空如也。
他们不过是偶遇——完颜宗干想着圣芯那夜离开的背影,开始厌恶起自己内心那种虚无飘渺又无法摆脱的感觉。
远处飘来一阵菊花的香气,完颜宗干不禁寻息望去,街旁卖花的摊子内,一大片菊花含苞欲放,满眼黄白的秋色。他刚想迈步过去,却被一个男子挡住了去路。
“王爷。”男子深深施了个礼。
那是一副全然陌生的面孔,操着一口汉话,却毫无奉承的神色。完颜宗干瞥了他一眼,问:“你是谁?”
“我有宋人的消息卖给王爷。”男子低声回答。
完颜宗干这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男子相貌不俗,只是那双眼睛内仿佛有一股暗涌蓄势待发。
第二章断剑碎簪
圣芯坐在花房旁的石台上,在一片香气中摆弄着手中的木偶,聆香抱着一架古琴走过来,道:“夫人,我去屋中取琴的时候,看到大王从宫内回来了,现在正在前堂。”
“嗯。”圣芯漠不关心的应了,然后自顾自的对聆香说,“你看这‘淑女偶’是不是很美?我记得在宫内的时候,棫哥哥说他最喜欢的木偶戏就是‘美桑怨’和‘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木偶在圣芯手上仿佛被赋予了魂魄般轻巧灵活,琴声从聆香指间流出。圣芯扯动着木偶的墨线,让那只淑女偶尽显妖娆的姿态。
花房旁曲调飘扬,完颜宗贤走到不远处的地方,怔怔的停住了脚步。圣芯一身青丝绫裙,脸上荡漾着快乐的笑容,那是一幅不忍让人打扰的和谐与灿烂。聆香抬头的时候,还是注意到了完颜宗贤,手下的曲子嘎然而止,起身跪在地上:“大王,这木偶是奴婢的。”
圣芯心下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转身看着完颜宗贤,适才脸上的那抹笑,早已消失:“有事吗?”
“你今天还睡花房吗?”完颜宗贤语气舒缓的询问。
圣芯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自从完颜宗贤出征回来,她就搬出了寝室。在她眼中,那里还留着完颜宗贤对于裴满氏的思恋,她已经放弃了与他沟通的尝试,这场沉默的婚姻此刻唯一的价值只是在维系宋金的合约。
完颜宗贤向前走了几步,低头看看皮箱中的木偶,略感兴趣的俯身去拿。圣芯上前打开他的手,将箱子盖扣上。这个举动让聆香和完颜宗贤都有些惊诧,然而圣芯若无其事的对聆香说:“让人把箱子抬进去吧。”
聆香点点头,便去前院叫人了。
完颜宗贤刚想开口,圣芯一脸冷漠的转身盯着他:“从今以后,我不会动你的物品,后园内裴满氏的牌位你可以大方的摆在你的寝室,好好供奉,我绝无意见,但是,请你以后也不要再动我的东西。”说完,她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从他身边闪过。
完颜宗贤听到“裴满氏”三个字,一阵讶异,回手拦住圣芯的去路,严肃的问:“你怎么知道……”
“无论在你心中,是否认为因为娶我她才会死,我都不想听你解释。”圣芯的语气平平无奇,“我对你们的感情毫无兴趣。”
完颜宗贤苦笑了一声:“我不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不悦,我只是觉得,有些人,不该因为死了就被忘记。”
圣芯抬眼直直的望着完颜宗贤平静的眼神,鼻尖突然有些酸楚。
“我今天来,是来告诉你,我马上要出征了。”完颜宗贤的眼神不免黯然。
圣芯的目光顿时变得敏锐,她的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担忧:“出征?去哪里?”
“我不能说,这是军事机密。”完颜宗贤避开圣芯的眼神。
“你为何今日才告诉我?”圣芯心急的追问。
完颜宗贤如实回答:“我也是刚刚入宫才得到通知。一切的计划宗干和宗翰他们都已经策划好了。”
圣芯的手心冒出几丝汗,完颜宗贤又道:“我要走了,你还是搬回寝室吧,入秋天凉,花房太阴了。”说完,他便缓缓转身,出了园子。
聆香带着几名家丁走到回来,命令他们将木偶搬入花房,圣芯沉着脸,生硬的说:“不用了,聆香,给我备车,我要去梁宋国府!”
就在圣芯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驶向梁宋国府的时候,大金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浩浩荡荡的兵分两路,出其不意的撕毁盟约,如汹涌浪潮般席卷南下。圣芯的车驶入府门前的梅径后,被门口的一群士兵拦住。完颜宗干正在与幕僚商议着一些朝内财政方面的改革措施,远远见到盖天大王府的马车,立刻停下脚步。他挥了挥袖子,让人把圣芯放进来。
那幕僚识趣的退了下去,圣芯目光尖刻的盯着完颜宗干,他能猜到她此行的目的,却还是伸手请她来到书房。书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圣芯开口问:“你们为何要撕毁宋金盟约?”
“我记得几天前是你说,我们尽量不要见面了。”完颜宗干泰然自若的走到桌旁沏了一杯茶,放到圣芯面前。
圣芯并未理会完颜宗干的好意,将茶杯推到一旁:“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信诺吗?”
“圣芯,你从来没有用质问的口气对我说过话。”完颜宗干又将茶杯推回圣芯面前,“快喝吧,你父亲似乎最喜欢这种白茶,不久前才诏告全国白茶为众茶之首。”
圣芯狠狠的盯着完颜宗干,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无耻!”
完颜宗干不介意的浅笑:“这个词在你们汉人眼中是最严厉的咒骂吗?那么你们把‘出嫁后的女儿与娘家的兄弟互通密函’叫做什么?”
“你……”圣芯抬起眼皮,用那双玲珑剔透的眼睛谨慎的注视完颜宗干。
完颜宗干转身从书架的花瓶内取出一沓信,放到圣芯面前,她粗略的翻看后发现,那些都是她曾写给赵棫的密函。它们竟然都落入了完颜宗干的手中,难怪赵棫迟迟未见回信。
“这……”
“你很吃惊这些信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吗?”完颜宗干将它们整理好重新放回花瓶内,“我以前实在太小看你了,原来你还会参与篡位这种重大的阴谋……”
圣芯也回之以冷笑:“原来你早就开始监视我了。”
完颜宗干摇摇头:“不,我也是前几天才得到这些东西的,劫下你这些信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汉人,说起来,你应该见过他。”他说着,推开书房的门,对门外的侍婢交代了几句。
不一会,一句娴熟的汉语响在圣芯耳畔:“王爷,有何吩咐?”这是标准的东京口音。
完颜宗干让那人进来,圣芯回身,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周绾!”
周绾先是一怔,继而面无表情的给圣芯施礼:“见过帝姬。”
当初,周绾将周瑾从益王府带出来后,姐弟二人便乔装来到了上京。周绾坚信,只有找到圣芯才能查清楚周远儒是否为赵棫所杀,后来他恰好在盖天大王府见到聆香,看她小心的将一封信交给信差。他心中疑惑,便跟着那信差走了一程,在路上他胁迫信差将那信交了出来,他对比了信上的字迹,与五柳当初给他的信无差,于是终于坚信了赵棫就是杀死周远儒的凶手。之后,他又收买了那个信差,圣芯所有寄给赵棫的信,都到了他的手中。
圣芯听到这一切,本来愤然的心情,悄无声息的平静下来。完颜宗干示意周绾退下,然后走到圣芯身后,微笑着说:“我早就听说你的哥哥之中,有几个人深得你父亲信任,其中便有益王,却未曾想到他居然想造反,更没想到你会帮他,你以为他做了天子,就能把你接回东京?”
“你根本不配评价别人,你顶多只会用你庸俗卑贱的想法去臆测我帮助他的目的。”圣芯轻蔑的道。
完颜宗干叹了一口气:“我有时真的很佩服你这位哥哥。我活了四十年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居然只活了二十几年就敢去做。”
圣芯冷冷的哼了一声,上前一步走到柱子旁边,尽量保持着与完颜宗干的距离。
完颜宗干轻声说:“圣芯,你真的这么在意南国的事情吗?”
“你会把棫哥哥的事情说出去吗?”圣芯平淡的问。
完颜宗干轻松的笑了笑,双手交插在胸前,倚住身后的桌子:“那就让我们分析一下,你认为汉人的军队能敌的过我大金铁骑吗?”
“我又不是先知。”圣芯懒于理会他那种轻浮的口气。
完颜宗贤追问:“可是你之前没听过辽军溃败的战报吗?”
“侵略者的气焰总是会更加嚣张。”圣芯轻哼一声。
“那就是了。”完颜宗干再次走到圣芯身后,“所以无论你们汉人内部出现什么样的状况,都无法改变我们最终的胜利。”他从后面抱住圣芯的腰,闭上眼睛,深情的道,“宗贤又走了,我愈发怀念起那天在梅林中,你靠着我的肩,静静看傀儡戏的情景……”
圣芯微微抬头,注意到面前伸手可及的柱子上,悬挂着一把剑。她闭上眼睛,狠下心,毫无预兆的突然拔出那把剑,转身指向完颜宗干。
完颜宗干一惊,急忙后退几步,终究是身上有功夫的人,反应快得让圣芯没有想到,若是常人,这一剑早已洞穿了胸膛。
“把你口中那些虚情假意收敛好!”圣芯剑指完颜宗干的喉咙,“你要是敢把棫哥哥的事情外泄,我一定会杀了你!”
完颜宗干垂眼瞟了瞟额下的剑锋,毫不退缩。圣芯下意识的再向前刺去,他伸手去挡,剑刃刹那间穿过了他的双指间。血从指缝间流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直到一大片殷红,圣芯的眉头才微微一皱,但随即用力抽着剑,血流的愈发汹涌。那是一种如断指般的痛楚,完颜宗干在剑即将被拔出的时候,手掌突然用力,剑断两半,圣芯把手松开,两声“咣当”,残剑落地。
圣芯咬着嘴唇,疾步冲到门前。完颜宗干捂住鲜血淋淋的右手,淡淡的说:“不要再参与益王的阴谋了,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你受连累。”
圣芯猛地推开门,她迎着太阳射进来的强烈光线,只好低下头。脚下这道门槛,泛着新漆的色泽,只要踏出去,他们从此便是敌人,那些美好的记忆只能成为永远封存的禁忌。她缓缓从头上将那支“双碧白璐”簪子摘下来,在手中摸娑了片刻,轻轻向后一掷。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青白弧线后,生生碎在那片血迹中。
断的剑,碎的玉簪,彻底完结的一段纠缠。完颜宗干看着圣芯消失的身影苦涩的笑了笑。
宣和七年十月,金国西路军主将完颜宗翰,由大同进攻太原;东路军主将完颜宗望率副将完颜宗贤,由平州攻燕山,继而连续占领檀州和蓟州二州。赵佶在艮岳诗情画意的情景下听到了这一消息,不禁愕然,立刻重新起用童贯赴太原镇守。在最关键的时刻,他还是更愿意信任这个虽然名声并不怎么样,但曾给他建立过屡屡战功的童贯。
第三章退位
金军望风披靡的态势,令赵棫格外吃惊,他还是太幼稚,未曾想到金国会这么快就撕毁盟约,大举南下。燕云几州仅仅回归了两年,又一次陷入了异族的手中,何其可悲。然而,此刻,他更加关注的是东京的情况。身居山东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但是他已经掌控了山东厢军以及京东东路的全部军队,只要有个适当的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