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二年-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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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赵楷的野心到底有多大?”赵桓的拳头握的很紧,这是一个他一直以来都不敢面对的问题,“从政和六年开始,他就不断的迁升,现在已经是提举皇城司了,加上父亲本就喜欢他,王黼又做了他的后台,动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太子担心什么呢?”赵棫把面前的黑子抓在手中,撒在白子的盒子内“是担心父亲那里,还是担心别的什么?”
赵桓抬头看着赵棫,他的心的确在是否信任赵棫的矛盾中犹豫。然而,还没等他决定,赵棫又开口道:“太子,你不在乎这个位子吗?”
赵桓冷笑了一下,回答:“就算不在乎,也不能送给赵楷。”
赵棫得到了他最希望得到的一句话,他轻松的笑了笑,将黑棋子从白棋子的盒中一个个挑了出来:“太子明白就好,您和三哥现在就如同这黑白二子,永远不可能放入一个盒子中了,所以……要么你死,要么我活!”他抬头盯着赵桓的眼睛,放出一抹坚定的目光。把别人逼至一个必须抉择的境地是十分龌龊的,但赵棫无法再允许赵桓的优柔寡断了,此刻必须让他和赵楷爆发正面冲突。
赵桓走到大殿门口,凝视着无云的天,然后说:“棫,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做很多事。现在你先去一趟艮岳,父亲之前就说过要单独见你,听说是想问问你在江南有没有见到什么奇异的石头。”
章·十六调任(上)
赵棫给赵桓行了礼后便告辞了,坐在车上向艮岳行进去。大约傍晚时分,赵棫才从艮岳出来,回到益王府。蓉儿和周瑾带领府内全部家眷奴仆守在院中,迎接着胜利归来的赵棫。
赵棫踏进大门的时候突然有些感慨,一晃几年过去,在他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岁月中,益王府在日益壮大,此时的场景颇为壮观,他淡淡的笑了笑,走到周瑾身边,深吸一口气,“别铺张了,我在你那里用晚膳,简单一点就好。”
来到周瑾的房间后,赵棫觉得奇怪,自他回府一直没有见到周绾,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于是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缓缓对周瑾道:“周绾呢?”
周瑾把赵棫的外袍挂在屏风后的架子上:“进宫了。”
茶杯在赵棫的唇边停滞住,他眼中充满疑惑,问道:“进宫?他进宫干什么?”
“你刚走没几天,赵榛来府里玩,结果和小绾谈的很投机,所以小绾这些日子时不时的就住在宫里。”周瑾若无其事的解释,“我想小绾也没什么事,就让他去了。”
赵棫听到这里,立时把茶杯放下,发出“咣”的一声,几滴热茶水溅在桌子上,慢慢冷却。周瑾被这响声吓了一跳,从一旁走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茶太凉了?”
“胡闹!”赵棫阴着脸看了看周瑾,“我就少交待了一句,你就给我添麻烦。宫内是随便能去的吗?周绾是什么身份,万一被父亲知道了,怎么办?”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周瑾瞥了赵棫一眼,“赵榛说已经和母亲打过招呼了,母亲同意了,还很喜欢小绾呢!”
赵棫一怔,他走的几个月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他出征前,每一步走的很小心,每一个细节都交待的很清楚,却没想到在周绾的问题上出了这样的差错,是他太大意了,他忘记了赵榛和周绾的年龄,忘记了在这个年龄谁都有无限的热情去寻找更广阔的世界。他站起身:“把外袍拿来,我要进宫。”
“去找小绾的话,派个人去就行了,何必亲自进宫。”周瑾不解的看着赵棫,“晚膳这就送来了。”
赵棫什么也没有解释,而是走到屏风后面披上衣服,大步推门出去,周瑾皱了皱眉,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埋怨了一句。
常科备好了车,赵棫谨慎的询问:“周绾进过几次宫?”
“五次。”常科是个细心的人,他知道赵棫重视的是什么,于是在赵棫不在的这些日子精心照料和观察着益王府的一切。
“每次都住在宫内吗?”赵棫坐在车内,感受着车慢慢悠悠的前进,于是掀开帘子,对驾车的车夫道,“快点。”
“有一次是当天回来的,两次是住了两夜,其余两次是住了五夜。”常科一五一十的回答。
赵棫陷入了沉默,常科明白这代表他不高兴。常科不知道赵棫为何对周绾的问题如此敏感,但跟了他这些年,已算的上一名心腹了,他多少猜到了赵棫的某些心思。在常科眼中,益王的想法深不可测,甚至从锋芒四溢到内敛谨慎的演变都十分快捷而自然,让人很明显的看到了他的成长和世故,却又不是完全能看透。最重要的是,益王今年只有二十一岁。
章·十七调任(中)
赵棫的眼睛一直隔着帘子看走过的街道,车夫为了尽快入宫而走了一些荒街僻巷,继而转到一条直通宫门的大路上。赵棫从腰间拿出入宫的腰牌,这是赵佶和赵桓从赵楷手中收回来后转赐给他的。赵棫感觉的到这不仅仅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入宫令牌,也是宫内权利起落的证物,太子的力量依旧不容忽视,但从赵楷身上,隐约可以看到赵佶对于东宫态度的微秒转变。
车停在宣德门前,赵棫推开门下来,让常科和车夫在门外的车马驿等他。赵棫把腰牌交给守卫,守卫立刻请他上了宫内的专用马车,缓缓行至赵榛宫前。赵榛抬头见赵棫来,颇有些吃惊,他看看身后的周绾,笑着说:“哥,你怎么来了,我还说去你府中看你呢!”
赵棫对赵榛淡淡的笑了笑,随即他的眼睛一直盯向赵榛身后的周绾:“我来接周绾回去,他姐姐想他了。”
赵榛点点头,然后拉着赵棫询问战事的问题,赵棫随便敷衍了几句,就带着周绾离开了。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赵棫让周绾先上车,自己拉过赵榛,道:“日后别再找周绾了,若是觉得宫里闷,可以和去找别的兄弟玩,另外,你的书画还要好好练。”
“为什么不能让周绾进宫,皇后娘娘已经同意了,她还说要多让周绾去崇庆殿呢!”赵榛满腹疑惑的问。
“我知道了。”赵棫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他有些担心皇后的用意,“总之你现在快把心思放在书画上吧,身为大宋皇子,你的剑法已经足够厉害了。”
赵榛无奈的应了,赵棫方才转身出了宫。周绾低着头坐在他的对面,一声不吭,这是赵棫出征回来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没有问候,没有祝贺,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赵棫知道,上次那件事情,周绾一直记在心里。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对周绾开口:“周绾,你还在介意那件事?”
赵棫看到周绾的手有些颤抖,喉间稍微蠕动的一下,轻声道:“小人不敢。”
这个回答既在赵棫的意料之内,又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冷笑一声:“你应该明白我那时候的用意,别这么叛逆,你已经不小了。”
周绾抬头看了看赵棫的脸,这张脸上浮现出来的冷静和自信总是让他不得不折服。
在赵棫走了的这几个月内,他早已明白赵棫当时所作所为的用意,所以他并不怪他,或者说无法去责怪他,但是,诚如赵棫所说,他是叛逆的。
“你觉得皇后怎么样?”赵棫掀开帘子,看着一旁高高的宫墙,他还记得,墙的另一边是秋暖宫,也不知道现在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章·十八调任(下)
“宫内的事,我不敢也无权评论。”周绾回答。
赵棫放下帘子,盯着周绾的眼睛说:“你总算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出了宣德门,车停了,赵棫推开门径自下去,周绾则谨慎的跟在后面返回了益王府的车上。回府的一路上,赵棫没有和周绾多说一句话。以后的日子里,赵榛再也没有来遣人接周绾入宫,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赵棫生气还是因为近来一直忙于书画,总之周绾彻底与宫内切断了关系,赵棫这才舒了一口气。周绾终于知道,他永远躲不开赵棫的控制,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因为他的身上始终带着压迫性的气息。
五月,赵棫被赵佶任命为禁军马军司,与李纲的殿前司以及蔡攸的步军司并为三司。这次调配正式促成了朝内三股力量的聚集,使郑居中格外谨慎的审视起敌我力量的对比和首先要清除的阵营。蔡京已经不在朝内了,赵棫在这三个阵营中显示出来的力量最弱,因此,他必须尽量避免与东宫造成冲突的局面,于是他大胆的做出了一个决策,这个决策让高鹰翰大吃一惊,他沉默了半晌,然后说:“投奔东宫?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我们必须让东宫尽量把视线移到赵楷身上,这样一来,我既可以保住马军司的位置,又可以让赵桓放松警惕。”赵棫想了很久以后才缓缓解释,“现在我又在明处了,你忘记了当初郑居中拼命想罢我兵权时的事情了?”
“那是因为你杀了曾夤,你那次不是借这件事故意隐退的吗?”高鹰翰说,“当初我们没有实力和东宫抗衡,可是现在我们有了。”
“我们还是没有!因为蔡京不在朝。”赵棫坦白的说出了此时他最关心的事情,“蔡京,这是我们最大的一颗棋子,现在他是死棋,必须把它变活。”
“你是说……依靠东宫,帮蔡京复相?”高鹰翰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赵棫微笑着拿起一本奏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着,他把奏折拿给高鹰翰。
高鹰翰打开一看,不禁惊呆了,奏折上面记载了赵楷和王黼的诸多罪证,他抬头看着赵棫那张自信的脸,喃喃的问:“你……”
“早晚收拾了他们。”赵棫把奏折拿回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高鹰翰握紧拳头,他皱了皱眉,有些话他始终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知道这是不能外传的,心照不宣是最好的办法。奏折上面的罪证并不是无头证据,一旦纠察起来,王黼和赵楷都无法逃脱。但是,查找这些证据绝非一朝一夕的工夫,赵棫是怎么得到的,莫非——他在王黼和赵楷那里也有眼线?高鹰翰的手心渗出汗水,赵棫这些年苦心编织的心腹网居然已经覆盖了朝内外,而这一切做的又是如此悄无声息,高鹰翰预感着,不远的未来,赵棫必然成为帝国最瞩目的一个角色。
卷十三待发章·一平安(上)
“广寒赋”的曲调清婉幽缓,皇后在涌泉宫后园的亭子中听着不远处乐者的演奏,坐在她身边的是仕雪。这两个在身份年龄和经历上全然不同的女子,用同样平静的心情体会着曲调中透出的丝丝清凉。即将入夏的东京略有些燥热,但是此处却是景色宜人,让人心宁气爽。
“也不知道这广寒宫有没有夏天。”皇后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粒荔枝放入口中。
仕雪莞尔一笑:“嫦娥娘娘许是没有荔枝吃,奴婢都替她叫屈。”
皇后轻轻瞟了仕雪一眼,这个被她培养出来的女子如今已经出落得得体大方,于是,她道:“仕雪,你虽曾为我的侍婢,但现在也是朝廷的外命妇,日后不必再自称奴婢了。”
“仕雪的一切都是娘娘恩赐的,就算到了今日也不敢有所怠慢。”仕雪小心翼翼的回答。
皇后用余光扫了一下仕雪的表情,然后吩咐身边的侍女:“你们都退下吧,另外告诉梁师成,这个乐师不错,调到崇庆殿去。”
侍女们纷纷退下,仕雪心中知道,皇后终于要说出此次找她来的目的了,于是恭敬的站起身。
“让你查办的事情,是什么结果?”皇后果然直截了当的问。
“奴婢去查了,太子良娣袁鸿渐的身世并没有什么可疑,唯一让我不解的就是林灵素的失踪,她为何不知情。”仕雪禀报着。
皇后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