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二年-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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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儿，节哀顺便！你还是个双身子的人呢。”赵棫说罢，转身扶过周夫人，“母亲，人死不能复生，切要保重身体！”
宽慰的话并不能减轻失去亲人的悲伤，周府上下沉浸在一片泪水和叹息中。赵棫望着周瑾因伤心而愈发孱弱的身子，心中不禁有些刺痛。转眼间，他对上蓉儿的目光，她皱着眉，用一种近乎谴责的眼神看着他，让他颇有些震动。这个女人，太聪明了。
章·十家宴（上）
周远儒的死并没有打扰宫内喜庆的气氛，赵棫让周瑾和蓉儿在府上陪周夫人，自己只身入宫赴宴。当他进入升平楼最高的凌云阁时，众人正在欣赏蹴鞠比赛，圣芯见他，连忙向他招手。赵棫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相继给赵佶，皇后以及赵桓请了安，随后坐到圣芯身旁。
“听说瑾儿姐姐家出了事，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圣芯正说着，身后的侍女识礼的给赵棫斟了一杯酒。
“飞来横祸，不提也罢。”赵棫叹了口气，倾杯而净。
“你看哪个队能赢？”圣芯将一瓣桔子放入口中，然后，兴奋的指着正在比赛的两个队伍。
“嗯……那个系蓝色发带的队伍吧。”赵棫伸着脖子看了一下。
“那是齐云社，全国最好的球社。”圣芯轻声在赵棫的耳边道，“可是父亲最喜欢的还是慕华社。”
文武百官和赵佶都将心思投在这场比赛上，不断的喝彩声和场边的锣鼓声，使气氛很热闹。赵棫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点心，一边和圣芯看着比赛，二人全然不关心其他的事情，包括周远儒的死。
齐云社的灯笼在挂上第四枚后，再也没有得到攀升的机会，而慕华社却如有神助般扭转了整个赛事的局面。齐云社的球头张俊被莫名的换下，正挟和头挟二人纷纷变得失误频频，最终在比赛即将结束的时候，慕华社以一个灯笼之差赢过齐云社。
蹴鞠结束，赵佶赏金千两。
圣芯气鼓鼓的道：“为何齐云社这般不争气？明明可以取胜的。”
赵棫撇撇嘴，回头见到高俅和梁师成二人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因为父亲喜欢的是慕华社啊。”
圣芯疑惑的看着赵棫，她渐渐品味出他的话中之意。不过是一种平凡的比赛，却被提前罩上了虚假的外套。
歌舞声渐起，宴膳正式上来，圣芯指着那条“赤鲤”道：“棫哥哥，这是我特意让他们给你做的。”
赵棫微微一笑，轻揪了一下圣芯的耳朵。
“我记得以前你还因为一条‘赤鲤’的咸淡和桓哥哥打了一架呢，我怎么拉也拉不开，后来你赢了，从此桓再也不吃‘赤鲤’了。”圣芯说着，不觉笑了出来。
多年前的事了，赵棫回想起来，不禁有些心酸。他向赵桓的方向看了看，他正在和赵佶说话，二人表情都很随和。赵棫暗自笑了一下，对圣芯道：“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玉乌》。”圣芯答，遂听到乐者歌起，“素乌爰止，淳精允臧。名符瑞牒，色应金方。洁白容与，翘英奋扬。孝思攸感，皇德逾张。”
反复的歌舞让升平楼浓郁着一片轻松的气氛，赵棫看着外面的天空渐渐阴霾下来，风带来了雨的味道，赵佶命人关上殿门，继续欣赏着台阶下舞动的红粉。赵棫喜欢观望闪电劈下来那一瞬间半边天明亮的样子，仿佛黑夜的一切都被分割成为两半，怒吼的雷声，伴着倾盆而泻的大雨，浇打在殿外的汉白玉栏杆上，有一种摧残的快感。
章·十一家宴（中）
蓉儿站在周府的正厅前，抬眼见雨水灌在泥土地上，溅起一个又一个的水泡，空中的水气如烟般飘散，她看看身后的周瑾，忧郁的眼神显得很空洞。她随即想到了赵棫，她不知道他此时是否也在为周瑾悲伤着，是否也像她一样感受着大雨带来的寒冷。蓉儿转身，对周瑾道：“瑾儿，皇后有没有让你做过什么事？”
对于蓉儿突然的发问，周瑾有些惊异，慢慢的答道：“没有。”
蓉儿凭着她的直觉开始怀疑皇后，崇庆殿的主人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周远儒的死或多或少会与她有关：“瑾儿，当初你怎么知道红泪在客栈的？是不是皇后告诉你的？”
周瑾蹙着眉，一步步靠近蓉儿：“这有那么重要吗？”
“你父亲的死，可能与崇庆殿有关系。”蓉儿平静的说。
“什么？你在怀疑皇后？”周瑾慌张的说道，“父亲一向被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器重，他们为什么要杀他？”
“我没说过你父亲是崇庆殿的人杀的！”蓉儿盯着周瑾，“瑾儿，你要记住，也许我们曾经是崇庆殿的人，但是，现在的我们已经是益王的妻子了，我们决不能做背叛他的事情，因为……我们都是爱他的！”
“皇后一直待我很好！”周瑾道，“并未叫我背叛王爷。”
“所以她告诉你王爷的行踪，对吗？”蓉儿平静逼问周瑾。
“为什么你要在今天说这些话？”周瑾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知道！”
蓉儿闭上眼睛，周瑾的反应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测。她未曾想到皇后还是没有放手，或许赵棫是对的，他必须装出一副不成器的样子才能避免灾难降临，可是他不可能真的甘愿一生都这样下去。赵棫的性格绝非甘于沉默，有些时候，他所做的事情，让她都不敢相信。想到此，蓉儿又想起了周远儒的死，心头不禁浮上一阵愁云。
赵佶对于周远儒的死，表现得十分淡漠，第二天就要出游，赵佶此夜在崇庆殿留寝，并未提及此事。而东宫在得知此消息后，却出现了一些骚动，郑居中的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哎，周远儒是个难得的心腹，可惜啊，可惜……”
赵桓摇了摇头：“周先生会是谁杀的呢？”
“这很难说……”郑居中缓缓的说，“不过除去周远儒，对谁比较有利呢？”
“你还在怀疑……棫？”赵桓站起身，“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拿什么跟我们争？况且，周远儒是他的岳父。”
郑居中的眼中泛着寒意，没有再与赵桓争辩。
许久，赵桓对郑居中道：“舅舅，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起程呢。”
郑居中退下后，赵桓对了烛光轻叹一声：“赵棫，真的是你吗？”
章·十二家宴（下）
清晨，皇家的车辇浩浩荡荡的出了城，赵棫学着赵佶的方法，将红泪打扮成侍女，紧随左右。二人坐在同辆车上，一路共赏风景，谈笑风生，自由自在。红泪第一次享受到行路的愉快，但是在皇家高贵的气氛中间，她依然能感到自己的卑微。车马停在一个茶亭前，众人小息片刻的空隙，圣芯跑到赵棫的车上，抬眼看看红泪，对他道：“咦？这个婢子是你府上的？”
赵棫笑着说：“红泪，这是圣芯。”
红泪淡淡的微笑了一下：“奴婢叩见帝姬。”
“红泪？这个名字真奇怪。”圣芯抱着腿坐到赵棫的身边，“棫哥哥，一会你去我的车子坐吧。”
这时，茂德掀开帘子，看到三个人，嫣然一笑：“圣芯，我猜你就是到这里来了，父亲正找你呢。”
圣芯听到此，转身对赵棫道：“一会来我车上哦！”
赵棫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咦？弟弟，这个婢子真漂亮啊！”茂德笑着赞美红泪。
“姐姐，这就是醉乡楼的红泪。”赵棫介绍着，“我曾向你提过。”
茂德的笑容停滞了片刻，随即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上下打量着红泪，然后覆上淡淡的微笑：“我就说一定是个绝色的女子，才能把我这个弟弟迷成这个样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一般。”说着，她将手伸过去，“别总坐在车上，到下面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看看野外的风景，与东京城内可是大不一样。放心吧，这里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只会以为你是府中的侍婢呢，所以不必拘谨。”
茂德的热情与平和是红泪没有想到的，她一直认为身在皇室中的贵妇会鄙夷她的出身，如同鄙夷路旁几文钱便可买下的劣质珠宝。然而茂德的修养极好，即便内心有着种种好奇却丝毫未表现出来，以免了红泪的尴尬，这或许是一种真正的高雅。
“谢帝姬。”红泪低下头，淡淡的笑。
“去吧，跟姐姐去转转。”赵棫对红泪说。
红泪下了车，跟着茂德慢慢的散步去了。随后，赵棫也从车上跳下来，正看见蔡鞗，忙叫道：“姐夫！”
蔡鞗望了赵棫一眼，笑着迎上去：“还以为你怀中美妾，舍不得出来呢。”
赵棫回答，“适才方让红泪随了姐姐去走走。”
蔡鞗看了看茂德和红泪的背影，挑着眉问：“那个就是你喜欢的姑娘？”
赵棫坦然承认。
“还有几分姿色的嘛。”蔡鞗感叹，“我看不比那李师师差吧？”
赵棫望着远处的茶亭，只见赵佶，圣芯和郑居中正在饮茶，赵佶身后站着的女子便是李师师了。天子此次携爱姬出游，队伍中的人无人不晓。赵棫回过头，看着蔡鞗：“她的才气比不过李师师，其他的倒是不差。”
“我这辈子是没这个福气了。”蔡鞗调侃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个男人羡慕你呢，能娶到我姐姐，她的相貌可是皇室之魁啊！”赵棫把手搭在蔡鞗的肩上，“否则你大哥也不会因此与你父亲反目。你还敢说没福气？恐怕这是你们蔡家积了好几辈子的德才换来的。”
蔡鞗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初赵佶拟订给茂德在蔡京的几个儿子中挑选驸马，长子蔡攸本是众望所归，却不料蔡鞗与茂德有了一面之缘，对她不能相忘，遂恳求蔡京将她许配给他。蔡京素来最疼爱蔡鞗，便同意了他的请求，进宫向赵佶举荐了他。这样一来，蔡攸的驸马梦彻底覆灭，从此与蔡京决裂，搬出了家，父子反目至今。
“我们一起过去喝茶吧。”赵棫指着茶亭道，“我刚刚听到父亲让大家一起去。”
“和郑居中坐在一起，你不尴尬吗？”蔡鞗问。
说到此，梁师成向众人招呼启程，赵棫问了一声：“下一站到哪啊？”
“芙蓉镇！”梁师成答。
赵棫安置红泪在车上后，自己向圣芯的车走去。
章·十三惊遇（上）
车子随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行，过了芙蓉镇，还有华衡镇，一个镇接着一个镇，一天连着另一天，时间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消逝着，赵棫有些厌烦这种缓慢的行进速度，但是赵佶似乎并不在意，只要离开了东京，即便是荒郊野岭也能给他一种畅快的舒适感。一路上，他的左手是风景，右手是美人，吟诗作画，异常欢欣。赵棫在闲的时候，也会信手捏来几首，以搏身边的红泪一笑，日子就这样平静而死气沉沉的过着。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红泪与蔡鞗，茂德和圣芯等人渐渐熟悉了，三人并未因为红泪的出身而排斥她，反倒是对她照顾有加，让红泪很是感动。这天，依旧是在一个小镇的茶亭处休息，圣芯跑到棫的身边，道：“棫哥哥，听说我们再走一天就要到北京大名府了。”
“总算要到了。”赵棫轻轻舒了一口气。
正说着，茂德从远处走来，口中道：“红泪，父亲要见你。”
红泪怔了一下，看了看赵棫，不知如何是好。赵棫微微一笑，对着茂德说：“好，我们立刻过去。”
茂德上前拦住赵棫，满脸笑容：“父亲说了，只让我带红泪单独过去。”
赵棫看到茂德的表情，安下心来，淡笑着对红泪道：“你跟姐姐去吧，别怕，父亲很随和的。”
红泪点了一下头，随着茂德走开了。
一旁的蔡鞗将身子倚在树上，对圣芯道：“圣芯，到了大名府你切记不要乱跑啊，那里可是乱的很，梁山贼寇随时可能出现在你面前，把你抢到寨子里做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