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二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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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棫昏过去的前一刻,无比清醒,他终于知道,赵桓要的不仅仅是一场胜负,他还想要他的命!
赵佶和皇后等人都惊了,他们谁也不曾想到这一幕,竟呆住了。圣芯哭着叫:“棫哥哥……棫哥哥……”
比武场上一片纷乱。
太医进行了紧急的止血后,把他抬到最近的秋暖宫。百花簇拥的秋暖宫突然迎来了喧杂紧张的三天三夜,上贡的名贵药材不断涌进,充斥着浓重的苦味。
赵棫很幸运,过了三天,他活下来了。伤口没有深半寸,也没有少半寸,刚巧让他走到阎王殿门口又折了回来。圣芯见赵棫醒来,不禁哭出声,这是一场生离死别的经历。
这场比试早定了输赢,郑居中将一份奏折丢进火炉,他很满意这份君子约定。只是赵桓,似乎变了一个人,一直处在深深的内疚中。赵棫昏迷的那些日,他到了秋暖宫几次,都被圣芯赶了出来,这个倔强而任性的妹妹也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他。在诸多皇子眼中,赵桓那道温和的笑容此刻也成了虚伪的标致。面对这样的情景,赵桓开始酗酒,每天都是醉生梦死,韩一封不断的劝他,可是效果甚微。然而,也正是这样的一次转变,让平日在赵桓面前嚣张惯了的郓王赵楷收敛了很多,所有人必须正视一个问题——赵桓是储君,他拥有别的皇子无法拥有的生杀大权。
之后的日子,圣芯和蓉儿一直照顾着赵棫,为了尽快恢复,赵棫一直在秋暖宫养伤,对于这里,他一直都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蓉儿抽出了很多时间陪他,那段日子难得的平静。
圣芯很久没有见韩一封了,赵棫的受伤,让东宫的人很难再进入秋暖宫,甚至是韩一封都成了门口侍卫戒严的对象。那一天,太子学门前,韩一封遇到圣芯,他此时已经迁升了北岭将军,过了冬天就要去戍边了。古槐下,二人安静的站着,圣芯低着头,手攒着丝帕,抿抿嘴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十个月,也可能十年。”韩一封静静的答。这么多年的理想终于要实现了,他可以在战场上杀敌,可以大展他的抱负和功夫,远离深宫中的勾心斗角,走得越远越好,时间越长越好,想到此,他的心中多少有些兴奋。
“不能不走吗?”圣芯抬头看着他。
韩一封一怔,不知该如何做答。
许久,圣芯转身走了。
韩一封看着这个娇小的背影,紧握了一下手中的剑,心中莫名的有些伤感。
圣芯将内心的惆怅告诉了蓉儿,这或许是她宫内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圣芯,你该长大了,别等他。”蓉儿劝慰着,她尽量去避免一场悲剧。
“是啊,花开便会有花谢。”圣芯痴痴的讲,“我不会等他。”
韩一封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拂过了圣芯幼小单纯的心灵,没有徘徊,或许每个女孩子都会在豆蔻萌生的年纪,遇见一个怦然心动的影子和不着痕迹的懵懂。多少年以后,再回首,除了淡淡愁味,留下的更多是成熟的释然。
雪飘在空中,入夜,赵棫走出来。他想起,就在这样一个夜晚,他第一次见到仕雪,他感动于她一潭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消瘦的弱不禁风的身体,以及听不到声音的恬静。可这一切居然是假的,周瑜用死来告诉他这个晦黯的阴谋。那之后,仕雪消失了。赵棫没有恨过仕雪,一直以来,他对她充满同情和惋惜,即便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也在为这样一个身不由己的女人而扼腕。
重和元年末,赵棫回到了益王府,随着周瑜和仕雪的离去,一切都好像变得灰暗。赵桓,这个名字在赵棫心中已经开始淡然。
章·十六木青(上)
人生总是充满无数突如其来的插曲和不和谐的悲调,当它们被人们的心情捕捉之后,通常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扼杀。就在韩一封准备离开东京的时候,宫内发生了一件事,为波澜不惊的崇庆殿带来了阵阵躁动。
夜阴寒,月亮被云遮去了光彩,皇后想,大概是要下雪。她轻轻推开窗子,冬季里,屋内的空气难免浑浊,需要不定时的通风。蓉儿整理着妆台,风起,幔帐轻飘,透过一层层纱帐,蓉儿依旧在忙碌,长发随风轻舞。又一阵疾风,蜡烛灭了,有蓉儿关窗子的声音。然而,皇后身前却横着冰冷的剑,冰冷的声音:“赵佶在哪?”
蓉儿听这动静,连忙喊道:“谁?”
“闭嘴!”声音掺杂着些许的沙哑。
“点腊,蓉儿。”皇后稳重沉着得让蓉儿惊讶,“这位先生,本宫不知你深夜来访有何贵干。不过,皇上并不在这里。”
蓉儿把腊点上,皇后抬头,那剑,依然驾在她的颈旁,剑客怔怔得看着她。
直视他的脸,她一惊。
皇后努力搜索着曾经得记忆,年少的时代早已远去,留下的却是鲜明的还未褪色的景象。
“小姐,这竹林是按你的意思种的?”
“是啊,竹林之中有一小筑。我闲时喜欢在那里饮茶,做些女红。”少女笑着说。
男子也笑:“若能终生与竹林为伴,也不失为一种田园之乐啊!”
“可是听父亲说,等哥哥在朝中立稳脚步,我们一家就要从蜀地迁离到东京去。”
“兄长有出息,你这做妹妹的也有福气了。”
“可是,那里没有竹林。”少女说,“你会跟我们去吗?”
男子看着少女,很干净的眼神,如阳光一样温和:“我不会离开竹林。”
那些记忆,恍如隔日。
入宫近二十年,没想到今天,却是这般相见。是巧,还是不巧?
气氛很怪,站在皇后面前的是真实的他,二十年风霜雨露,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醉于尘世间的浪客,烛光下,他的眼神似乎更显坚定。
“真的……是你?”刺客微皱着眉头默念,手中之剑略有抖动。
“我倒想问,怎么是你?”皇后低下头,发髻滑过脸庞。
“蓉儿,出去吧在门口候着,没有我的传话,不要让人进来。”皇后吩咐。
“可是……娘娘……”蓉儿担心的看着皇后。
“听我的,这是懿旨。”皇后淡淡的说。
章·十七木青(中)
蓉儿只得出去,整个大殿只有皇后和刺客。
他拿下剑,眼中含着悲伤的影子,冷笑:“正是在下,木青。”
皇后方才记起,他的名字是——木青。
“木先生,别来无恙。”皇后习惯了冷静,她此刻完全可以把心里惊异的颤抖掩藏的很好。
“托您的福。”木青冷冷的说。
门口传来大内侍卫跑动的声音。木青察觉了,但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放心,没有我的传令,他们不会进来。”皇后沉稳的退到席塌前。
“娘娘多心了,在下若是连这么几个小喽罗都解决不了,早就丧命在崇庆殿以外了。”木青一笑,“聪明人不说暗话,娘娘不必如此费尽心机。”
皇后有些失落,他的话字字决然。然而毕竟二十年的风霜,人心难测,连她自己都不能否认自己的变化,何况是别人。可是二十年,他依旧这样莽撞。
“木先生果然爽快。”皇后直截了当,“此来找皇上何事?”
“行刺,您又何必明知故问?”木青很干脆。
“本宫并非小看木先生的武功,只是如今惊动了大内,皇上必已移驾他处,先生就算功夫再高,行刺一事看来也不易了。”皇后道。
木青却笑起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不成,另择他日便是,总之除非我死,否则必将此事办成!”
说话间,门口又嘈杂起来,似乎是大内侍卫要硬闯。
“你受何人指使?”皇后追问。
“你不必知道,如此昏君,为了自己享乐,大兴花石纲,累苦了百姓,人人得而诛之。”木青像门口望了望,转身走过去。
“且慢!”皇后叫住他。
他停下,转头看着她。
“你这样出去很危险。”皇后忙阻拦。
“娘娘还想在此劝慰在下临阵退缩吗?我此次一定会杀了赵佶。”木青坚肯的说。
“你以为凭你自己有这个能力?”皇后连忙说。
“二十年不见,你比以前高傲多了。”木青的眼神柔和下来,让她更加强烈的感觉到二十年前离别时的那种心情,他的身上穿着粗布夜行衣,手中拿一把青如玉般的剑,走近她,在她耳边轻轻说,“我要走了,必须杀赵佶。”
皇后吓得后退一步。她明显惊惶失措,平生经她手的妃子不计其数,她们的生死往往决定在她的眨眼之间。如今,面对这个选择,她有些慌张。
章·十八木青(下)
“皇后娘娘!”是韩一封的声音。
“蓉儿,记住没我的命令,谁也别进来。”皇后忙喊道。
木青先是一怔,然后微笑:“您何必如此?”
“无论如何你杀不了皇上,你太小看大内了。”皇后没有理会他,“你走吧,从秘路走。”
木青静静的看着她,她不敢看他的眼神,只有黯然的躲开,向后屋走去,给他带路。
突然,她面前横出一把剑柄,木青道:“今日杀我,这是最后的机会。木青一向重信义,若你今天放过我,我可不会因此放了赵佶。”
木青求死,是一种威胁。
皇后凝视着他,她必须再次做出抉择,二十年前,也曾如此,那时斜风拂过,吹落了一片竹叶,她决心离开。
“木青,自我选择入宫,就没有退路了。”皇后卸下长久的伪装,抬头凝视着他。
木青的表情很平静,他依旧淡淡的问:“你从未后悔吗?”
皇后怔着,她的心在痛苦的挣扎,她早已忘记了后悔的滋味。
烛光映着两张脸,皇后定睛看着木青,她始终还是皇后,是赵佶的妻子,大宋的国母。
不知道是怎样拔出那把利剑的,皇后只能感到一股热血溅湿了她的衣衫。木青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只是下意识的捂住受伤的地方,但依旧阻止不了奔涌而出的液体。他倒下了。他脸色转白,颤抖的抬手:“这把剑是我一生得心血,只望不要落入赵佶手中。”
“我不能让皇上死。”皇后抱住他,泪滴在他的血里,继而融合,“他是我的丈夫,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我知道……只是……”他的声音更加虚弱,“二十年前……”
木青的话注定说不完,就好像他嘎然而止的人生,在江湖上倍受人尊崇的剑侠,就在这深宫中倒下了,倒在爱情的身边,脆弱的像一张纸。没人会知道,他的死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这样的女人。面对当年的少女,他曾发誓不会让她受伤害,所以在她决定进宫的时候,他没有阻拦。站在整个帝国前面,为了她的幸福,他只有黯然消失。此刻,他依旧不想让她为难,于是,死对木青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了,就好像活也没有了牵挂。
皇后面对着木青的尸体,拨开如二十年前一般随意散下的发丝,这张脸,只多了几条岁月的线,其他的就像当初一样,原来,变的是她。
皇后开门的时候,一股寒气毫不留情的涌进来,风干了她残留的泪痕。
韩一封跑过去查看木青的情况,他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跪在木青身旁。
侍卫们在搜索着有没有刺客的同党,皇后独自见了韩一封。
“……那人便是有名的剑客木青。”韩一封照实说,他从不敢在皇后面前撒谎,“也便是……属下的恩师。”
“他既是有名的侠客,着你将他好好安葬了吧。”
“谢娘娘!可……”他欲言又止。
皇后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道:“他擅闯崇庆殿,却慑于门外的威势,所以自尽而死。”
皇后将那把青竹交给了韩一封,她知道宝剑只属于一个识剑用剑的主人,她不能辜负这把利刃。人都散了,赵佶这夜没有回宫,皇后褪下抹上赤红的绸罗,闭上眼睛,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