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尽头餐馆(602)-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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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星期六下午的地区之一——它享受的是永久性星期六傍晚前半段的那份凉爽。在它背后是一排排夜总会。
如果,正好在这一天,在从下午过渡到傍晚的时刻——随便你怎么称呼这段时间——你来到右手边的第二家人行道上的咖啡馆,你将会看到小熊星座-贝塔人像通常那样,成群结队地聊天、饮酒,看上去非常放松,只是在不经意间偶尔瞟一眼彼此手上戴的表,瞧瞧对方的表有多名贵。
你还会见到两个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的漫游者,他们来自恶魔星,是搭最近抵达的一艘大角星巨型货船的便车来这里的,他们在那上面凑合着过了好几天。在这里,他们感到愤怒,感到不解,因为就在这里,在能看到伟大的《漫游指南》大厦的地方,一杯普普通通的果汁居然要卖相当于超过六十牵牛星元的价钱。
“这是一种背叛。”他们中的一个人愤懑地说。
如果此时你望向旁边的那张桌子,你会看见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坐在那儿,无比惊讶和迷惑地四处打量。
他的迷惑是因为,仅仅在五秒钟之前,他还坐在黄金之心号星际飞船的舰桥上。
“这绝对是一种背叛。”那个声音又说道。
赞福德紧张地看了看旁边桌上的那两个邋遢的漫游者。该死的,他究竟是在哪儿?他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他的飞船又在哪儿?他用手感觉了一下自己坐着的椅子的扶手,又感觉了一下身前的桌子。它们是真真切切的。他坐在那儿,几乎无法动弹。
“他们怎么可能坐在一个像这样的地方,为漫游者们写出一本指南来呢?”那个声音继续道,“我的意思是,看看这地方吧。看看吧!”
赞福德正在看。不错的地方啊,他想。可是,这是哪里呢?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到口袋里去掏他的太阳镜。这时,他摸到口袋里有一个坚硬、光滑、沉甸甸的金属块,不知是什么东西。他把这东西掏出来,看了一眼,结果却对着它惊讶地连连眨眼。这玩意儿是打哪儿钻出来的?他把它放回口袋,然后戴上太阳镜,却恼火地发现那块金属把镜片中的一片刮花了。不过,戴上以后,他还是觉得舒服多了。这是一副祖·杰塔200型超级色度危险感应太阳镜,专门用于帮助人们在面对危险时采取一种放松的态度。一旦感应到出现麻烦的第一个征兆,它就会完全变黑,阻止你再看到任何可能警示你的东西。
除了刮伤外,镜片还是清晰的。他终于放松下来,但仅仅只是一点儿。
那个愤怒的漫游者还在继续盯着他那杯异常昂贵的果汁。
“对《指南》来说更糟糕的事情是:来到小熊星座贝塔星,”他抱怨到,“他们全都被软化了。你知道吗,我甚至听说过,他们在一间办公室里创造了一个完全电子化合成的宇宙,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白天研究问题,晚上仍旧去参加派对。当然,在这个地方区分白天和晚上倒也没有太大意义。”
小熊星座贝塔星,赞福德想。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他猜这一定是他的曾祖父干的,可为什么呢?
让他感到更为烦恼的是,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头脑中闪现出来。它非常清晰,非常独特,而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这一类念头究竟是些什么了。他的本能想抗拒它们。它们是预先制定的召唤和催促,来自他脑子里那些黑暗的锁闭部分。
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拼命想要不去理会这个念头。它来烦他,他没有理会。它又来烦他,他还是没有理会。它再次来烦他,他终于向它屈服了。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他想,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实在是太累、太迷惑、太饿了,无力继续抗拒。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什么意思。
第六章
“喂?你好?这里是美卡嘟嘟出版,《银河系漫游指南》的家,它是整个已知宇宙中最非凡的一本书。我能为你效劳吗?”有着粉红色巨大翅膀的虫子对七十部电话中的一部说道。这些电话在《银河系漫游指南》办公楼大厅里巨大的铬合金接待桌上一字排开。虫子扑腾着翅膀,眼珠子转个不停,望着这么多邋遢的人乱七八糟地在大厅里挤做一团,糟蹋着地毯,在漂亮的室内装璜上留下肮脏的手印。它喜欢为《银河系漫游指南》工作,只是希望有什么法子能把所有这些漫游者全部拒之门外。难道他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肮脏的太空港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附近吗?它确信自己曾经在这本书里的某个地方读到过某些东西,讲的就是关于待在肮脏的太空港附近的重要性。不幸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看起来更习惯于在异常肮脏的太空港附近待过之后,立刻跑来待在这个舒适、干净、光洁的大厅里。并且,他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就是抱怨。虫子的翅膀哆嗦了一下。
“什么?”它对着电话说,“是的,我已经把你的留言转给扎尼乌普先生了,但恐怕他现在不能见你。他正在进行一次星系际巡航。”
它不耐烦地朝一个邋遢鬼舞动了一下触角,此人正气急败坏地想引起它的注意。触角示意这个愤怒的家伙自己去看墙上贴的通告,别在这儿干扰人家的重要电话。
“是的,”虫子说,“他在他的办公室,但他目前正在进行一次星系际巡航。非常感谢你致电我们。”说完,它砰地放下电话。
“读读这份通告。”它对那个怒气冲冲的人说,后者原来打算投诉书里所收录的一条滑稽可笑并且十分危险的错误信息。
对所有那些渴望在一个无限复杂和混乱的宇宙中探明生命意义的人来说,《银河系漫游指南》是一位不可或缺的伙伴。因为,虽然它不可能在所有问题上都能提供有用的信息,至少提供某种信息,但它至少做出了可靠宣称,即,一旦在哪个问题上它是不准确的,那么,在那个问题上,它至少是“最权威地”不准确。在出现重大分歧的情况下,最终只可能是现实本身出了错。
这就是这份通告的要旨。它的意思是说,“《指南》才是最权威的,而现实往往是不准确的。”
这就导致了一些有趣的结果。比方说,有些人试图进入特拉尔行星,并因此送了性命,《指南》的编辑遭到了死者家属的控告——那些人都是照着书上的内容去做的。书上写到,“贪婪的特拉尔怪兽经常会为到访者做一顿非常可口的饭菜”,而实际上应该是,“贪婪的特拉尔怪兽经常会拿到访者做一顿非常可口的饭菜”。这时,编辑们便会宣称,前一个句子更具有美学上的愉悦感。他们还会召来一位具备资格的诗人,让他宣誓作证:美就是真理,真理就是美,希望以此证明,在这个案例中,有罪的一方是生活本身,因为它没有达到美或者真理的水准。法官们一致同意这一点,在接下来的宣判中判定生活本身藐视法庭,理应受到如下惩罚:将离开这里、享受一场愉快的傍晚超高尔夫球的生活从在座所有人身上没收充公。
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走进大厅,径直朝那个昆虫接待员走过去。
“好吧,”他说,“扎尼乌普在哪儿?给我找扎尼乌普。”
“对不起,先生?”虫子冷冰冰地说。它不太喜欢人家用这种语气跟它说话。
“扎尼乌普。给我找到他,听见了吗?马上把他给我找来。”
“嗯,先生,”这只纤细的生物厉声说,“如果你能够稍微冷静一点儿的话……”
“你瞧,”赞福德说,“我来这儿的时候很冷静,不是吗?我非常冷静,拿半片肉放到我身上,保证一个月都不会坏。我非常沉着,沉得屁股都大了。在我一屁崩死你之前,请你赶快找到他。好吗?”
“嗯,如果你允许我解释的话,先生,”虫子说,一边准备好自己最凶猛的那只触角,“你想见他,但现在恐怕不行,因为扎尼乌普先生正在进行一次星系际巡航。”
该死,赞福德想。
“他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回来,先生?可他就在他的办公室啊。”
赞福德顿了一下,想把这句别别扭扭的话理出个头绪来,但没有成功。
“这只傻猫正在进行一次星系际巡航……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往前一靠,一把抓住那只正在敲击的触角。
“听着,三只眼的家伙,”他说,“想搞怪,你怪得过我?我碰上的怪事多了,比你免掉我的早餐餐费更怪的事儿我都遇上过。”
“那么,你以为你是谁呢,亲爱的?”虫子挣扎着,愤怒地扑打着它的翅膀。“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数数我的脑袋吧。”赞福德刺耳地低声说到。
虫子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
“你就是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它尖声说。
“是的,”赞福德说,“但别大声叫出来。否则这儿的所有人都会惦记我的。”
“那个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
“不,只是一个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你怎么想的?半打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打包趸卖?”
虫子激动万分,触角相击,叭叭作响。
“可是,先生,”它尖声说,“我刚刚才听了亚以太广播报道,里面说您已经死了……”
“是的,没错,”赞福德说,“我只是还在四下闲逛而已。现在,告诉我,我在哪儿能找到扎尼乌普?”
“嗯,先生,他的办公室在15层,可是——”
“可是他正在进行一次星系际巡航,是吗?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最新组装完成的天狼星控制系统公司快乐人体垂直传送器就在远处的那个角落,先生。可是,先生……”
赞福德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他又转回来。
“什么事?”他问。
“我能够问问您,您为什么想见扎尼乌普先生吗?”
“当然,”赞福德说,但其实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告诉自己,我必须这么做。”
“请再说一遍,先生?”
赞福德往前靠了靠,显得神秘兮兮的。
“这个念头是在你们这儿的一家咖啡馆里成形的,”他说,“是我和我曾祖父的鬼魂之间一次讨论的结果。我一到这里,我原来的那个自我,那个给我的脑子动手术的家伙,就钻进我的脑袋里说,‘去见扎尼乌普’。我甚至从来没听说过这只傻猫。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就这些。还有,我必须找出统治宇宙的那个人。”
他眨了眨眼。
“毕博布鲁克斯先生,先生,”这只昆虫以敬畏的声音说,“您简直太古怪了,应该出现在电影里。”
“是啊。”赞福德拍打着它的一只正在扑腾的粉红色翅膀,“至于你,小家伙,应该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虫子顿了一下,以便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然后它伸出一只触角,准备接听一部刚好响起来的电话。
一只金属手制止了它。
“对不起,”这只金属手的主人说,声音之忧郁,简直会让一只性格更加敏感的昆虫崩溃,流下眼泪来。
但它并不是这样一只昆虫,并且,它忍受不了机器人。
“什么,先生,”它说,“我能为你效劳吗?”
“我表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