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父亲爹-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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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的事与我有关。五原哥,是他杀死了乔飒还让我染上了毒瘾,我还怀疑他杀死了你妈苗月歌。看到我冷静的样子,她提高声音说,五原哥,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无动于衷?我告诉你,我现在很清醒,我戒毒了。我把有些情况寄给你们局长了。
是你寄的?
是我寄的。
好妹妹,我走过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干燥发涩。我说,你该洗洗头了。她把头靠在我的胸前说,五原哥,你真的喜欢季小南吗?
真的。
张雅芝说,你喜欢她可以,但不能娶她。
为什么?
张雅芝离开我,捋捋头发说,五原哥,你不觉得你们长得有点相像吗?
是吗?
据我所知,你们是亲兄妹。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可以去问你的爸爸父亲爹……
我会的。我说。我会的……我说着上车就走,张雅芝没有走,从反光镜里我看见她一直站在那里。
在路上我接到了苏铃的电话,她告诉我李八一和苏明远都快不行了。怎么可能?几个小时前我还送他们去昆仑饭店去和张宝林去吃饭,这才多长时间人就不行了?
苏铃说,医生问抢救不抢救,抢救也就是多活两天。
抢救,花多少钱也抢救,记住,我一会儿就到。我挂了电话加大油门,沿着京开公路飞驰……
张宝林从昆仑饭店没有直接回家,他来到米莎的美发店前,他没有下车,打开音响,里面传来爬山调的旋律:红滢滢的脸蛋白滢滢的肉,妹妹的翘嘴嘴哥亲不够……他听着流泪了……他任泪水流着……他知道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没有想到这么快他辛辛苦苦二十年营造的事业就要土崩瓦解了……他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死了……起初,只是小便有些疼,总有尿不干净的感觉。他从来不嫖娼,应该不会得性病。可所有的症状和书上写的都很相似,会不会是米莎找野男人染上了病。为了保险,他还是去了医院,当医生说他决不是性病时,他松了一口气。但医生还是很认真地建议他做一下别的检查。他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住院检查,整整三天把他折腾了一溜够,最后,医生说你的家属来了没有?他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行。医生就告诉他得了直肠癌而且是晚期还可能转移了。张宝林当时的感觉是两眼一抹黑天旋地转,他坐在沙发上静默了五分钟后睁眼问医生,这病疼吗?疼了也就不行了。医生很奇怪眼前的病人,不问如何治疗只问疼不疼。很怪。张宝林又问,最多能活几年。医生说,我见过的五年,一般是六个月到一年。
病让张宝林感到生命如此现实。第二天,他就为自己五十一岁生日举办了生日晚宴。除了季明宇,该来的都来了……他那天放声大哭,哭得惊天动地,除了哭自己,也是哭那些看自己哭的人……他想,原来是让你们慢慢地熬死……现在对不起了……
美发厅打烊了。最后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是米莎,她站在台阶上东张西望,张宝林正想给她打个电话,一辆车从旁边快速开过来,刹车声很大停在米莎面前,米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开动了……张宝林看清了开车的是个男人。
这男人他认识,叫索阳。
医生从化验室出来说,宁队,看来要请你们法医了,患者血液里都有一种不明物质,也许是这种东西诱发了他们的老病。我给詹波打电话,让法医马上过来。处理完这些事,我才回到病房,推门进去发现除了李小雨和苏铃,季小南也在。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意外。
李小雨说,我和苏铃去季小南家还钱,正好医院又来电话,她听说就跟着来了。五原哥,她不要我还钱……你给她吧……李小雨把钱塞到我手里。钱很凉。
谢谢你,季小南。我看着她清秀的面庞,不由想起她发给我的短信,我笑了。
不用谢。她说,谁都会有难处的,再说,钱应该用在最需要钱的事上。季小南说话时一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她黑色的眼睛仿佛在说,五原,你学会客气了?
我躲开她的目光,把钱递给她。
她的双手下垂,根本没有接的意思。
李小雨说,季小南,我现在有钱了。
苏铃也说,五原哥来了,就有办法了。
季小南眼窝里缓缓地涌上泪水,瞳仁在泪水中晶莹剔透。我说,真的,真的谢谢你,季小南。
我不要。她小声说,可我感到她在心里嘶喊。
我说,季小南,这些钱可以买很多碗炸酱面呀……拿着吧,我抓住她的手把钱放在她冰凉的手上,她好像手上被放了一条蛇,惊叫着抽出手,跳到一边。钱散落在地上,像花一样开放在地上,红色的花。
你怎么了?我问她,蹲下身去捡钱。
对不起……季小南也蹲下身捡钱……我们的手碰在了一起。我的手热,她的手凉。她抓住我的手低声说,五原,我会做炸酱面,真的,我会做……我看见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肆无忌惮在脸上四溅……我感到我体内的热气一丝丝地被她吸走,我感到她冰凉的手有了温暖……我们四手相握站了起来,我们四目相对慢慢靠近……没有谁能阻隔我们了,妈苗月歌也没有出现。
小南,我现在就想吃你做的炸酱面。
五原,我现在就做……
季小南,我们走……我低下了头……
突然,有人在喊,宁队,找出来了。
我一震,低下的头又快速昂起,手松开了,我问,找到什么了?这时,季小南像一团棉花从我松开的手中落在地上……
我看见了詹波和法医。他们在发愣。我又问,找到了什么?
詹波却指着地上说,这不是季小南?这是……钱……
我没有理会又问,你说找到什么了?
法医说,经化验,李八一和苏明远血液指标呈阳性,也就是说,他们吸食了毒品,引发了其他的疾病。
詹波扶起了季小南,小季,你醒醒……季小南紧闭双眼,法医也上来按住季小南的人中说,宁大队,她怎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
张宝林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午夜零点了。他已经在米莎家楼下呆了快四个小时了。现在他看见米莎的窗户亮了,灯光把浅绿色的窗帘变成黄绿色。张宝林从车里看上去,就像看见了塞外原野深秋肃杀的景象。悲哀如同一排南飞的大雁掠过心里,他的手握紧了那支左轮手枪,他感觉到手心中的冷汗在流……一瞬间,他想起了一句话,甭看你今天闹得欢,明天让你拉青丹。小时候,他总是这样唱,什么歌曲的旋律流行,他就套着唱。现在,他不唱了,只是喃喃地自己对自己说……连他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选择自己的人生?就家世而言,他本可以去上大学步入政界成为一个官员或一个学者,他是有这样的背景和能力的。父亲张品一对他最后的选择大失所望,曾经说他像他的爷爷,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一切。张宝林想到这里笑了,他笑他的父亲,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别的,只能是无稽之谈。他的母亲就是在一九六六年被造反派活活打死的,身居高位的父亲为了划清界线居然不敢去收尸。还是十三岁的张宝林去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一个血肉模糊的死人,是他的母亲。从那天起他已经看不起父亲了,父亲在他的眼中远不及那些帮他收尸的素不相识的平民百姓。这也是后来当摊贩做生意的最初的原因。他摆摊时,有个警察总是撵他,追得他鸡飞狗跳。有人说你每天给他一包烟就没事了。他就战战兢兢给了一条烟,果然这个警察就不撵他了,而且还给他很多方便。后来他和警察熟了,发现还是小学同学。以后他明白了,帮助这个叫索阳的警察进步就是帮助自己,他当队长,那他张宝林就是大队长。
张宝林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看见索阳走出单元门,也点了一支烟。烟头上的火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张宝林甚至可以看清他的脸。这张脸本应是该挨上一颗子弹的。张宝林在车上曾想过这张脸鲜血四溅的情形。现在看见了索阳,他反而松开了枪柄,他放弃了刚才的决定。索阳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就像枪,用完了一扔就行了。张宝林这样想着却又握紧了枪柄。不能放过他。这一天,张宝林是谁也不能放过的。为什么我张宝林喜欢的女人我都无法保护呢?何艳春是一个,米莎是一个。张宝林拉开车门,一阵夜风吹了进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刚才混乱的思绪一下子都清晰了。自从在塞外雪野里指天发誓之后,这些年他只是在做一件事,要灭掉那个男人。他抚养宁五原,是为了等待那个男人找上来,他做生意,甚至做毒品生意,是为了能控制这个男人。开始,他的确想一下干掉他,但他发现只有通过这个男人才能找到何艳春时,他开始在等待了……可何艳春死了。
张宝林走下车向索阳走去的方向走去,夜色深沉,索阳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
张宝林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跟着索阳,他只是想看看这个睡了他的女人的男人的脸是一张什么表情的脸。
渐渐地,他听见了索阳的脚步声……
张宝林知道何艳春死了后,就觉得万念俱灰。他甚至不知道何艳春的尸骨安葬何处。他曾想过她死,想过他在她的墓前对她说,我张宝林履行了自己的誓言。
张宝林突然嗓子发痒,他咳嗽起来,像狗吠一般,前面的索阳回过头来看见了他。索阳走过来轻轻捶着弯腰咳嗽的张宝林的背说,你咳得这样厉害,是不是忘了吃药。
张宝林抬头看了看索阳说,你怎么知道我忘了吃药?
索阳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张宝林直起腰说,真对不起,我还真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了。
索阳浅浅笑道,我是个刑事警察,我在医院看过你的病历。你得了癌症,而且是晚期。
所以,张宝林也冷笑道,你就睡我的女人。
索阳说,这个女人给我提供了很好的证据,她要为她日后的生活着想,她不想陪你死。你知道吗?
张宝林没有回答,他掏出手枪直顶着索阳的两眉之间说,你不怕我打死你吗?
索阳拨开枪说,你把保险打开后再说这种话。
张宝林看了看枪,果然没有打开保险。于是他打开保险,想了想又关上保险说,索阳,其实你已经死了。
索阳说,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我这个死了的活人先要看你死。说着他全身开始颤抖,眉宇之间现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些张宝林注意到了,他扶住了索阳说,很想打一针吗?
索阳点点头。
张宝林说,还是到车里吧。
于是两个人往回走,走到车前,正准备上车,他听见有女人说话:宝林。女人是米莎。
米莎在索阳走后就关了灯,她站在窗前往外看,她目睹了一切,她知道她目睹的一切也就决定了她的命运。既然什么都来了,那还在乎什么?
张宝林把索阳扶好,转身看到米莎说,来帮我一把。
米莎问,他怎么了?
张宝林笑道,他是你的顾客,你不知道他需要什么?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米莎上前扶住索阳。
那是你粗心,来,他手包里有针,拿出来我帮他打一针就好了,快点,你看,他都开始抽搐了。你真笨。你